无冕之王 第65章

作者:矫枉过正 标签: 破镜重圆 HE 强强 近代现代

  宋瑜抬眼看他,似乎也不太关心他这句好巧的真伪,只是冷淡地像看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来办事?”

  唐珵顿了几秒,来这种地方不是聚会就是约了人,他面色不改地撒着谎,“嗯,约了人谈事,但被人放鸽子了。”

  宋瑜笑了一声,这一声笑得唐珵心冷,以为宋瑜还要说什么,但他又什么也没再说。

  “我...”唐珵刚想说请宋瑜吃饭,想起他这是刚吃过出来的,转了话锋,“有时间吗,咱们找个茶馆坐坐?”

  刚问出来唐珵就后悔了,果然宋瑜一点也没犹豫就拒绝道,“没时间。”

  唐珵被心里一阵阵的落寞冲击得说不出话来,只能自顾自地接着道,“就在这附近找一个,不用多久,十分钟也行,行吗宋瑜?”

  说到后面他紧张地声音都跟着抖,但又不想让宋瑜看出来,脸上固执地扯着笑容。

  宋瑜没说话,过了许久才轻笑了一声,“咱俩的事...”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唐珵的表情,“去茶馆谈不合适吧?”

  唐珵心里“咯噔”一声,看着宋瑜在夜灯下脸庞被照得发光,他轻轻抬了抬下巴看向唐珵身后,“去后面谈。”

  唐珵回头,见身后就是刚刚出来的,四季春酒店。

  喉咙像是瞬间被人扼住,明知道宋瑜这话揶揄的成分大于其他,唐珵还是点头,“好。”

  但显然,是他自己想多了。

  宋瑜带着他去了八楼的酒吧,他看起来是这里的常客,以前酒吧刚新兴起来的时候他记得宋瑜就经常去。

  这里不算吵闹,进了包间外面的声音几乎就听不到了。

  服务员进来把灯调到一个暧昧旖旎的亮度,对情侣来说恰恰好,但对他们两个人来说有点怪异。

  宋瑜坐在唐珵对面兀自摸出口袋里的烟当着他的面点上了,远远看上去纸醉金迷与他这个人实在背离,但只有坐到唐珵这里才能看出宋瑜吞云吐雾,但眼神一点也不为此着迷。

  一丝一毫的堕落感都看不出来,还是那种清贵的漠然,育人的良师。

  宋瑜和服务员说了些什么,没一会儿服务员带进来一瓶洋酒和果盘。

  唐珵差点以为,宋瑜是不是就要说,他一口气喝完桌子上这瓶酒两个人就能重归于好,两只手兴奋地默默捏紧。

  要真是这样,他一点也不会犹豫。

  “工作怎么样?”

  但宋瑜没说,一只手撑着脑袋,和他唠起了家常。

  “挺好的...”唐珵看着宋瑜发了几秒的呆,接着道,“我现在在长新报社当记者...”

  “我知道。”宋瑜轻声打断他,烟在手里捻了个圈,“说点儿不知道的...”

  不知道的...

  那有太多了,他的职业生涯大起大落比别人一辈子的还要精彩,全是宋瑜不知道的,但全是不能和宋瑜张口的。

  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宋瑜想听的是什么。

  “我...最近打算去趟东北...”他没话找话说,“以前在锦州的一个朋友说他们村子里有个未婚先孕的未成年女孩儿...”

  说到这儿唐珵抬头看了眼宋瑜,怕自己说的太无聊宋瑜不爱听,看他脸上没有不耐烦才接着说道,“村里人不让报警,小姑娘怀孕六个月了等不起了,我得去一趟那里看看什么情况,如果小姑娘能接受我的采访更好,对进度更有利...”

  说到后面唐珵都感觉有些乏味,好不容易面对面坐在一起,他都在说什么...

  宋瑜伸手弹了弹烟灰,似乎并不觉得他说的无趣,“接着说。”

  “工作上没什么稀奇的,天南地北地跑,什么地方都去...”唐珵抿着唇看向宋瑜,“你想知道什么呢?”

  三言两语哪能弥补十几年的空白,宋瑜等手里的一根烟抽完,碾灭了烟头才重新看向唐珵,“你找我,想跟我说什么?”

  唐珵忍不住,忽然很想往宋瑜跟前靠,想告诉他自己真的害怕他的眼神,害怕两个人中间虽然都不曾刻意但就是无形画出来的分界线,害怕又要几年重新适应即便重逢也绝无可能相爱的现实。

  这样想着,唐珵真的往前靠了靠,宋瑜就那样保持着一个姿势看他,没躲但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你不结婚,是在等我吗?”

  这话一说完,宋瑜冷笑了一声,而后映入唐珵眼里的全是讥讽,宋瑜的身子往后靠了靠,他想说点什么难听的话,但和十几年前一样对着唐珵这张脸什么也说不出来。

  最后看着他笑了两声,不知道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唐珵,“我等你?”

  “唐珵。”宋瑜冷着脸,欲言又止之后才淡淡道,“难道要我说十几年都在等你,你会很得意吗?”

  唐珵的动作僵住,努力分辨宋瑜话里的成分可就是听不明白,他为什么觉得自己会得意呢,让一个人等自己十几年,有什么好得意的?

  他这问题,好像真的问错了。

  “还是你觉得我的时间一点也不值钱,就该这么十几年如一日,盼星星盼月亮地等着你回来?”

  唐珵这会儿忍不住想给自己一个巴掌,越心急越容易犯错。

  宋瑜缓了一口气,已经不太在乎唐珵在说什么,用瓶起子打开洋酒的瓶子,“唐珵,你当初被逼着离开北京是我的错,我开的头但是没护好你...”

  他叹了口气,唐珵却不敢听下去,主动提起往事就意味着宋瑜要和他断了瓜葛,“我和你赔罪,咱们两个,翻篇了。”

  心里绷紧的那根弦忽然断裂,翻篇了三个字反复回荡在脑海中,疼痛感直击心头,但唐珵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僵着身体坐在那里。

  等宋瑜真要举起瓶子的时候,他才伸手挡在瓶口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像是预见未来几年忘了宋瑜有多痛苦一样,他忍耐了一会儿缓缓道,“你别喝。”

  “你不想见我,我再也不找你了,小复式我也不去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

  “你说什么...我都听...”

  宋瑜走在路上忽然被台阶绊了一下,心慌之下站稳了脚步,电话在这时候打进来了。

  “和老情人藕断丝连完了?”

  吹着晚间的凉风宋瑜脑子里全是走的时候唐珵的表情,说是拔了求生者的呼吸管都不为过,痛苦得宋瑜一点都忽视不了。

  “我这会儿的心情不太适合开玩笑,你直接说正事吧。”

  齐鸣叹了口气,“帮你探过主任的口风了,今年职称可能又凉了...”

  意料之中,宋瑜原本就没报多大的希望。

  那面的人顿了顿接着道,“你也知道你比起同批次老师没有留学经历,学校拿这个卡人也是正常的,你说你那个前男友真害人,非得骗你说他要回来了,要不然那年你不就去英国了吗...”

  宋瑜不太想听,温声打断,“关他什么事,你不要我一有点不如意就算到他头上。”

  齐鸣听得生气,阴阳怪气道,“得嘞,您是纯爱勇士我是嚼舌根子的小人行了吧,你呀,你就靠你的金貔貅活吧,看它能不能保佑你升官发财。”

  挂了电话宋瑜一个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抬头的时候硕大的屏幕上正播放着北京的宣传片,从南到北,不过一万多平方公里。

  唐珵,你面前天高海阔,却把我困在了北京。

第68章 唐记者,你衣服乱了。

  去东北的审批下来了,其实付老师在的时候他们跑新闻都是先到了再慢慢补手续,那时候上面开大会说他们小组存在程序颠倒的问题,付陈规就会在大会上替他们扛着,“有了大新闻谁还顾得上等你们一级一级地审批?等你们批完了黄花菜都凉了还做什么新闻,大家干脆跑到菜市场听听八卦写上去算了。”

  付陈规一走这项规定严格起来,所有的新闻都必须按照程序一步一步地走,尤其是去外地跑新闻,很有可能涉及一个地区的形象影响,所以很多新闻即便是跑下来到最后也未必能发稿。

  所以很多记者宁愿前期审核麻烦点,也不愿意一边报道到最后打了水漂。

  唐珵原本打算即刻动身的,但在跟着的人选上和上面出现了分歧。

  冯瑞青的原话是这么说的,“小唐,你这次去带上陈浩吧,他刚进报社在一线锻炼锻炼进步快,你把他带出来你们小组不就省心多了吗...”

  唐珵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下次吧主任,这次已经定了清语,以后有的是机会给小陈。”

  冯瑞青笑眯眯地看着他,看上去有种欣赏年轻人的慈眉善目,但唐珵知道,这副表情实际上是对他头一次拒绝上面的安排,感到惊异而不满。

  看了唐珵五秒,冯瑞青端着保温杯喝了口水,动作慢条斯理,但没再看唐珵一眼,“你是组长人选你说了算...”

  说罢把保温杯的盖子慢慢盖上,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通达的领导身份,“那你去准备准备吧,别在我这里耽误了时间。”

  这报社里干实事的不多,多的是一群资历到位的人精。

  一出门唐珵就知道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带上陈浩未必是冯瑞青媚上做的决定,也可能是刘思方示意过的,到时候刘思方来找自己断然拒绝不了。

  部门主任这边拒绝了,总编那边又答应了。

  冯瑞青怎么看他...

  唐珵觉得头疼揉了揉太阳穴,几天几夜睡不好他感觉自己脑子发胀,做事也迟钝糊涂了。

  这种不安感持续到第二天,刘思方终于找了过来,除了找冯瑞青他几乎不来记者部,所以一来就惊起了一片林中鸟,比古代皇帝下江南的派头还要足。

  冯瑞青提前知会了大家刘思方下午三点过来视察,几个人早早地就等在了门口,唐珵自然站在趋炎附势的前端,冯瑞青让这边留下来两三个人其余的人全都回了岗位,刘思方一来他习惯性地上前时,忽然被陈浩抢先了一步,“总编,您吃过午饭了吗?”

  刘思方笑着冲一旁的冯瑞青说道,“这小子还和我装上了,中午我爱人亲自下的厨我们一块吃了过来的。”

  陈浩没有被拆穿的尴尬,在他身旁装乖道,“不是您说的在报社就让我忘了您是我姐夫嘛?”

  刘思方满意地点点头,“是我说的,你做的也很好。”

  冯瑞青适时上前接话,“诶哟总编,您上边有正确指令,下面人当然乐意服从了,小陈低调行事说明您平常也不爱张扬。就比如今天您说要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不然同事们早就等到门口了,您要是稍微讲排场点小陈都不至于在报社不敢认您了。”

  说完几个人笑了一会儿,唐珵被推开了索性就站在一旁也不上前,说实话冯瑞青这番溜须拍马的说辞从前都是他的台词,他也是第一次站在第三视角看,原来这么恶心。

  刘思方也像没看见他一样在记者部像模像样地体恤了一番民情,视察了一会工作,回头才假装看见一直跟在冯瑞青他们身后的唐珵。

  “小唐在啊,你不说话我都没看见你。”

  唐珵被叫到的时候正在走神,猛然回过神后不慌不忙地走到刘思方跟前,扯着公式化的笑容,“您跟前凑的人太多,想和您献殷勤我都挤不进去。”

  刘思方对这种话受用得不是一点,这种话从别人嘴里听多了,但断没有唐珵说出来的让他满足,即便听得出来他只是在奉承,但唐珵这人总给人说什么话都像掺着真的错觉。

  “报社里谁不知道你是我手底下的爱将,你们这记者部没了你们主任的位置,都有你唐珵的位置。”

  心里为他的话不齿,面上还是那副宠辱不惊又略带谦卑的样子,“知道您这么挑拨我们记者部的关系,隔壁编辑部的林主任又要得意了。”

  刘思方笑着拍了拍冯瑞青的肩膀,“你看看,谁能给他挖了坑啊,你们记者部的这块儿宝啊,可不只是笔杆子上厉害,嘴皮子上也不比你逊色。”

  冯瑞青笑不达心,“看来我这老东西没几年得让位了。”

  “那可不行。”刘思方两边安抚道,“年轻人再有本事也得你这老东西压着,不然各个儿要往天上飞了。”

  唐珵彷佛他们谈论的不是自己,跟着没心没肺地笑着,然后就听见刘思方回头跟他说,“小唐,陈浩也得你好好带带,这次去东北苦力活都让他干,他要是不听你的你回来告诉我。”

  不等唐珵说话,他又看向陈浩,“这次出去唐记者就是你的领导,好好跟着学点东西。”

  “知道啦,总编。”

  唐珵的话被噎了回去,林清语在工位上忽然回头皱着眉头看向唐珵。

  为了能跟着他出去跑新闻的事已经兴奋了好几天,突然换人她难免失望,但唐珵还是冲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乱说话,刘思方开口这事就是定局。

  说不憋屈是假的,唐珵很想骂人,以他的教养也不至于骂不出口,只是觉得骂了也于事无补,很多事情他做不了主。

  报社是个官场的缩影,这里的每个人都一身的当官病,付陈规说的没错,不仅长新报社乃至于全国的报社已经没有几个实打实的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