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冕之王 第84章

作者:矫枉过正 标签: 破镜重圆 HE 强强 近代现代

  秦淑容掀开门帘出来,正好要出门去看看怎么开门开了这么久,一出门就和唐珵视线撞在了一起。

  在宋瑜的身上他还未曾感觉到时光流逝的有多快,可见了几位长辈唐珵才发现原来十几年这么长,足够带去一个人年轻时候的风韵。

  秦淑容其实要比他们早些知道唐珵回北京了,他在县城里和几个姑姑闹出的乌龙官司传到她这里,她就知道唐珵回来了。

  可这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她也反应了好几秒,唐珵变化太大了小时候只是脸蛋漂亮些,长到如今气质已经压过了那份俊俏,和这个胡同里的年轻人和他跟前的核心都不一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北京吗?已经七八年了,我在北京读的研。”

  秦淑容以为至少唐珵一定还怨恨着自己,可唐珵说话的时候语调含着笑意,让人听上去已经泯断恩仇一样的自得。

  “那...怎么也没跟妈妈说一声呢?”

  唐珵依旧给足她的体面,“工作太忙了,我落脚北京的时间其实不长就没打扰你。”

  虽然体面但秦淑容听得出来这话里的生疏,一时间不知道该接什么,还是宋怀晟在一旁打圆场,“别在院子里聊了,先进去吧。”

  进了客厅方平戴着一副眼镜低着头打着毛衣,以前总觉得方平什么话都不用说就坐在那里,抬抬眼睛都很唬人,岁月最无情的地方不是别的,一定是从磨掉一个人的锋芒开始。

  “姑姑,回北京这么久也没来看您,实在不好意思。”

  唐珵以前是说不出来这种话的,在报社里打交道多了,这些话说起来早就不稀奇了。

  方平低头没理他唐珵也不觉得尴尬,把手里提着的营养品交给宋怀晟,秦淑容给他倒了杯茶放在他面前,“唐珵,现在是在做什么工作呢?”

  唐珵虽然没什么心思和秦淑容闲话家常,但还是有问有答道,“在一个报社当记者。”

  “记者挺好的。”秦淑容极力和他搭着话,“薪资待遇怎么样啊?北京房价这么高工资要是低你这租房子压力多大啊...”

  唐珵没有避讳谈这个问题,笑着应道,“我和宋瑜住在一块,没什么租房压力。”

  听了唐珵的话秦淑容愣在一边,方平终于放下手里的针线摘下眼镜轻轻放在茶几上。

  “唐珵,你跟我进来。”

  一言不发的方平忽然开口后进了卧室,唐珵放下手里被秦淑容塞到手里的橘子走在方平身后,说实话要是没有宋瑜,他可能一辈子也没勇气回七百始见方平。

  方平站在窗户边上,拿着剪刀修着茂盛的石榴花,四五下一个完整的枝桠被方平失手减下来,好笑的是她比唐珵这会儿还要紧张。

  “唐珵,宋瑜有什么值得你惦记到这会儿的?”

  方平是真心想问,自己的儿子是很优秀,可天底下优秀的人太多了,谁又值得为了谁等十几年呢,他不相信唐珵真的一门心思什么也不贪图就为了和宋瑜在一起。

  “这话你没有问问他吗?我更不值得人惦记,但他也等了我十几年。”

  甚至于,唐珵已经几次放弃和宋瑜还有相见时候的念头,但宋瑜从未间断地靠着一个金貔貅坚持到今天。

  方平没有反驳,她不想承认也必须承认,宋瑜心里一直惦记着他,“我没想过你们两个隔了这么久的时间还能纠缠在一块,但是唐珵我十年前跟你说的话不会因为过了这么久就松动,你永远过不了我这关。”

  他当然知道,人们都说偏见是一座压垮人的大山,世俗是一道爱跨越不过去的鸿沟,方平这样的人认准一个道理就是一辈子,唐珵从没有指望过拿着时间和方平打赢这个仗。

  “我今天来不是为了要过您这关。”唐珵静静地说道,“我是心疼宋瑜才来的。”

第88章 长久之计

  方平把手里的剪子重重地摔在窗沿上,一个两个的跑回来说心疼这个心疼那个,难道她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盯着自己的儿子害?

  她这些年也想过宋瑜为什么会做出这种事,好好的人为什么忽然就喜欢上男人了,为此她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想着当初千不该万不该把唐珵接到自己家。

  甚至有过一段时间,为了让宋瑜忘了唐珵,她情愿让宋瑜找个男朋友。

  到最后,她自己都混淆了到底是不愿意宋瑜喜欢男人还是不愿意宋瑜喜欢唐珵。

  但无论是什么想法,她都清楚自己在这场谈判中已经不占上风,唐珵已经不是当初三言两语就吓退的小孩,宋瑜能漫无目的的等十几年就能再等十几年。

  说到底,最后受难的还是自己的儿子,她当然不忍心。

  方平平缓了一下心情,劝分劝和都已经没有意义,两个人走到今天还能混在一起显然已经没救了,有些东西即便强迫着自己接受了十几年还是没法做到,方平叹了一口气对着窗户流眼泪,“我也心疼自己的儿子,你说你为什么带他走上这条路啊,你知不知道这些年胡同里的人谁见了他不在背后指指点点...”

  “从小到大他走到哪里不是风风光光的...怎么会呢,怎么会喜欢上男人呢,是我上辈子造的孽还是他自己造的孽啊...”

  唐珵顿住,忽然想起那会儿在胡同口提起宋瑜时那些人异样的目光,他以为是自己敏感现在想想应当就是知道点什么,可是怎么知道的呢?

  “胡同里的人是怎么知道宋瑜...”

  话还没问完,方平擦了擦眼泪似乎想起什么,苦笑了一声,“除了他自己逢人就说还能怎么知道,我知道他那是故意和我作对,气我当初把你赶走了...”

  方平忽然回头,“我得问问你唐珵,你在外面这么多年有没有人知道你是同性恋,你也和他一样遭人白眼这么多年吗?”

  唐珵看着方平顿住,因为这几秒的停顿方平似乎笃定唐珵这些年一定对自己的性取向闭口不谈,她走近一点接着道,“你要是说你和宋瑜一样这些年都被人指指点点地活着,我就不拦着你们两个了随便你们胡闹去,你敢说吗唐珵?”

  没有...

  唐珵那些年日子过得艰难,他当然不会让人知道自己是同性恋,那唯一的意义就是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难,他怎么可能告诉别人。

  那宋瑜为什么要说?

  他忽然僵住想起当年走的时候质问过宋瑜,你承担什么?

  一时失言...

  唐珵最后悔的就是临走丢下的那句话。

  “我没告诉过任何人...”

  方平冷笑一声,她就知道所有人都知道为自己留一手,只有宋瑜傻罢了。

  转而又听到唐珵淡淡道,“要是需要我也能站在胡同口,见人就告诉他们我喜欢男人。”

  方平皱着眉头看着唐珵,他缓缓道,“要是觉得还不够,单位里的人我也不瞒着,社交平台上我也能发,宋瑜受过这么多年冷眼我也不会让自己比他好过。”

  如果受世俗偏见遭人唾弃是他们的必归路,宋瑜承担得了那他也承担得了,宋瑜承担几年他也愿意一起承担几年。

  唐珵说着已经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成年人不该犯这种糊涂,他的职业更不允许他这么无所顾忌,但唐珵此刻心尖上疼得发懵,想着宋瑜就什么也顾不了了。

  最后在发出去前是方平夺走了他的手机,看见他准备发到工作群的消息瞪着他恨恨道,“一个两个的都要在我眼皮子底下发疯吗?!工作不要了?脸也不要了?”

  唐珵摇摇头,“不要了,不能让我哥自己受委屈...”

  “疯子!”方平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唐珵,看他不像是为了哄她说着玩,但更不敢相信他为了宋瑜真的豁得出去,眼里的泪不由地往外淌,“我真想问问你们图什么,你们两个在图什么,吃了这么多年的苦还不长记性吗?”

  是有区别的,唐珵想告诉方平他和宋瑜吃的苦是有区别的。

  就算是没有宋瑜,他这一辈子该吃的苦一点都不会少,他一生不顺的开端不是宋瑜,但幸运的是会慢慢随着宋瑜结束。

  但宋瑜不顺的开端一定是他。

  “你们两个走不长远的,就算是男女的婚姻也要计算好得失,分析好利弊才能过好一辈子,不是一股劲觉得你对他好,他对你好就够支撑着走完这辈子。”

  “你们在一起十年能行二十年能行,等你们老了怎么办?等你们年纪大了街坊邻居天天指着你们说这两个不正常,你们还能走下去?”

  “你难道这一辈子就为了宋瑜活着?十几年努力换来的事业说丢就丢了?你能换来什么你告诉我,有证的的人还朝三暮四,你们两个连法律都懒得搭理,以后但凡有个人变心了找谁哭去?”

  “你让我眼睁睁地看着你们两个犯糊涂消磨十年又十年的光阴?”

  方平说得没错,这世界上爱到白头的人太少了,总有人半路为花迷了眼。

  他在新闻行业待了这么久采访过很多同性恋,见过那些就算不为世俗困扰每天鸡毛蒜皮的事都能吵散的,见过同性“婚姻”中出轨过二十多次也没散伙的,就是没见过因为相爱即便没有婚姻束缚还能走过余生的。

  不是外界的偏见也不是唐珵对这个群体悲观,他们来去自如爱人如流水,一开始就没有奔着长久二字做打算。

  他也不信长久。

  他只信宋瑜。

  “姑姑。”唐珵看着她,“我这一辈子的路绝对不是为了宋瑜走的,我三十多年人生所有重要的选择里都没有因为宋瑜而有过一丝一毫的改变,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庆幸这辈子过得再艰难我都不会怀疑更不会后悔爱上了宋瑜。”

  “他是好,处处都好,但我爱惜他不是为了困住他或者困住自己。”

  在方平不解的目光中,他一字一句道,“我爱他是因为宋瑜值得,就算不长久我也认了。”

  从七百始出来的时候到了正午,头顶的太阳把胡同里的流言纷争照得无所遁形,但又显得无足轻重。

  “唐珵!”

  他回头看见秦淑容追了出来,电视剧里所有的大圆满结局都是一方先做忏悔,看客心软催着粉饰太平,然后怨恨都化成一缕烟,轻轻吹散前半生所有的坎坷。

  唐珵以为自己做不到这样,但细想想除了拿不到贫困补助的时候真情实意地恨过,其余时候最多只是埋冤。

  连当初他被方平赶走秦淑容一点也没护着自己的时候,他都恨不起来。

  他定了定脚步,看着秦淑容手里提着一袋应该是自己包的粽子,“唐珵,粽子拿回去吃吧,妈妈自己包的。”

  唐珵没有伸手接过,他以为自己有很多话要说的,起码撂句狠话甩个冷脸,再不济也让她知道一下自己如今过得有多好,但唐珵什么也没说就这么定着神看了秦淑容良久。

  看得秦淑容自己都有些心虚窘迫,“包了蜜枣,我记得你爱吃。”

  唐珵抬手挡了挡太阳,什么话也没说转头走了。

  回去的路上给宋瑜打了个电话,唐珵没有坐车沿着小路往前走路过崇华顿了顿脚步,对那里没什么感情就是想起来宋瑜好像在楼下等过他。

  听到唐珵这边有车声,宋瑜问道,“出门啦?”

  “嗯,刚从七百始出来。”

  唐珵一路走过两条街,东城不夜街在白天十分静寂,当初这里的酒吧全都换了门头,找不出来一家熟悉的,连自己当初打工的地方他都记不清在哪个方向叫什么名字了。

  随便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唐珵走了进去,听见宋瑜轻笑道,“怎么?败兴而归了?”

  唐珵笑了一声还没来及说话,服务员从不远处走过来,“你好,您喝点什么?”

  他抬头,看见屏幕上主推的调酒叫“长久之计”,应景实在应景。

  他伸手指着道,“就这个吧,‘长久之计’。”

  宋瑜听见他们的对话皱了皱眉头,“你有病啊大白天喝酒。”

  唐珵“嘘”了一声靠在椅子上,“成年人的事,少管。”

  “是不是受委屈了?”宋瑜揶揄道,“受委屈了回家哭啊,在外面喝酒算什么男人。”

  “啧。”唐珵真的爱死了宋瑜这张嘴,他笑道,“没受委屈,姑姑同意咱俩在一起了。”

  宋瑜当他说着玩没当回事,“这么厉害?怎么同意的?”

  唐珵摸着手机,摁灭的屏幕倒映出他那张没什么喜色的脸,“我说只要她同意咱俩在一起,我就在工作群发我喜欢男人...”

  “姑姑被吓到了,就同意了。”

  宋瑜没办法把这个当玩笑话,隔着手机稍缓了几秒才冷着语气问道,“你发了?”

  “那不能。”知道宋瑜不开心了唐珵赶紧转了话锋,“我聪明着呢,跟姑姑玩的这是孙子兵法,哪可能这么容易就破釜沉舟。”

  说罢又安抚道,“别那么紧张嘛,宋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