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仗犬势 第12章

作者:金角小虞 标签: 近代现代

  “但是你打赢了。”雁行徐徐地说道。

  “对,赢了。”想到这个,何已知终于开心了一点,“那个人虽然比我壮,但是没我高,一旦被压制就没法还手。”

  雁行把手机递给何已知,让他在导航上输自己家的地址。

  何已知犹豫了一下,问:“我可以去看看戈多吗?”

  雁行没有回答,只是把手机暗灭了收回去。

  他发动汽车,驶出派出所,车灯如剪刀般撕开夜色。

  两人一路沉默,雁行也没有放歌,何已知倚着车窗,看街上一盏盏狂奔而来又飞速离开的路灯,经过一个路口时,他忽然发现不对,指着车子外面说:“我记得你家在另一边。”

  “我是残疾,不是痴呆。我知道我家在哪。”雁行目视前方道。

  何已知抓了抓头发,闭上了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似乎随着他们见面次数的增加,雁行的刻薄程度也在逐渐提升。他不确定这是因为他们变得更熟,还是因为他耗尽了男子的耐心。

  他只能祈祷是前者。

  虽然离普通人苏醒的时间还有一些距离,但周围已经逐渐地亮了起来,城郊道路上彻夜行驶的货车此时也消失了踪迹。

  “我们是在爬山吗?”何已知从不同寻常的颠簸中捕捉到一丝异样。

  “嗯。”出乎意料地得到了雁行肯定的回答。

  道路渐渐被树木包围,景色变得全然陌生,汽车在曲折的坡道上缓缓上行,直到被一面铁丝网拦住。

  雁行熄灭油门,言简意赅地命令道:“下车。”

  何已知听话地拉开车门,跳了下去,用仅剩一只拖鞋的脚站在地上。

  一下车,就闻到一股异常熟悉的臭味,和他晚上在偷桶贼那里闻到的如出一辙,但是无论是浓度还是复杂程度都绝对更胜一筹。

  何已知掀起衣服下摆,捂住口鼻,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单腿蹦到驾驶座外面,想问雁行到底把自己带到了什么鬼地方。

  雁行打开驾驶位的车门,指着远方,何已知转身去看,被他从背后推了一把。

  何已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了几步,光脚踩在岩石上。他所在的是半山腰的一块平台,没有护栏,就在沿山公路的旁边,周围都被树木遮挡,只有这里缺了一块,可以看到山下。

  “这是——”

  山脚下的泥土路上,就像列队迁徙的南极企鹅一样,排满了长得一样的方头小卡车,一辆一辆地轮番上前,把货箱里的东西倒进大坑里。

  而大坑之上,几只巨大的机械手臂,正在不停地把坑里的东西推到大坑边缘的传送带上,运到带有超大锅炉的铁皮厂房里。

  “这是东影山垃圾综合处理厂。”雁行说,他安稳地坐在驾驶座上,看上去没有下来的意思。“整个蓟北的垃圾都会送到这,每天。”

  “这些全部只是一个区一天的量?”何已知惊愕道,“有点超乎想象。”

  “没错。如果没有垃圾桶的话,人们就会把垃圾乱丢,环卫工人就没法清理,垃圾运送员也没法集中运输……那么这些垃圾就会留在城市里,散发恶臭、污染水和土地。”雁行打了个哈欠,“所以你做的是好事,尽管写进简历吧,热爱捡垃圾的小美人鱼。”

  “我知道我做的是对的。”何已知弯起嘴角,一股热流缓缓涌上喉头,“你专门带我看这个吗?做了好事的奖励?”

  雁行无所谓道:“看看又不要钱。”

  何已知见他一直揉眼睛,退回去把驾驶座的车门关上:“你睡一会吧,我想再看看。”

  “不能太久,早上还要喂Captain它们。”雁行扒着车窗说。

  “不会很久的。我可以借你的鞋吗?”

  “你不如借走我的腿。”雁行升起了车窗。

  之后他们又在山上待了一个小时,何已知一直看着最后一辆垃圾车倒完垃圾离开,然后机械手把坑里最后一只矿泉水瓶拨到传送带上。

  回去的时候何已知提出他来开车,但雁行说这是特殊改造过的驾驶座,他开不了。

  车子按照来时的路径原路返回山下,在他们身后的地平线上,阳光透过晨曦的薄雾,宣告着崭新一天的到来。

  回到雁行家,雁行在输院门的密码,何已知突然听到上方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唤。

  “汪汪!

  他抬头一看,竟然是戈多趴在那一人多高的院墙上,前爪扒着墙沿,露出竖直的耳朵和半个额头。

  “天啊,戈多,你变好看了。”何已知把小狗从墙上抱下来,发现它土黄的皮毛变成了温暖的桔黄色。

  “我给它洗了澡。”雁行打开了门,“没想到它能跳这么高,幸好回来得及时。”

  “想不到我们戈多是隐藏的运动健将……”何已知把戈多举起来,桔色的小狗在阳光下泛着金光,他突然灵光一现,转头问雁行:

  “没有品种的狗可以训练吗?”

  作者有话要说:

  《垃圾堆里的小美人鱼》(又名捡垃圾的小美人鱼)一个超级可爱的环保漫画。

  (本章完)

第12章 第十二章 合同

  雁行打开门,先是拿出两条细长的硅胶管,看上去有点像以前何已知住学校宿舍时在上床的楼梯上贴的那种垫子,他把一根半环形的硅胶管的头掰开,卡住左边的轮胎,然后向前一滚,轮椅轮胎的外围就被完整的包住了,右边的轮胎也是如法炮制。

  何已知站在门口,左手提着一只拖鞋——他早就接受了一脚踩在山地上的后果,那既然脏一只也是脏,脏两只也是脏,还不如就两只都打赤脚,至少走起来比较平衡——右手像橄榄球选手抱球一样夹着戈多。

  “顺着走廊直走,右手边第二间就是浴室。小声一点,秀秀应该还在睡。”

  他指了指自己的脚:“我就这样直接踩进来吗?”

  “教父踩到屎以后也是直接踩进来的。”

  “……那我就不客气了。”

  何已知关上门,把拖鞋和戈多放下,自己穿过客厅,朝走廊走去,找到第二扇门,先打开一条缝往里看了一眼,确定是浴室才整个推开。

  干湿分离的洗手间设计,最里面是淋浴间,值得一提的是淋浴间和其他部分连接的地面是平的,而且很大,如果不是只有一个喷头的话,同时容纳3、4个人洗澡也不是问题。角落里有一个带滑轮的方块,墙上有三排栏杆,分别在何已知膝盖、腰和胸口的位置。

  外面有人敲门,何已知应答之后,雁行推门进来,膝盖上放着一叠布料:“我找了一些衣服,款式很宽松你穿应该没有问题,还有毛巾,都是新的。”

  “谢谢。”何已知看着他把衣服和毛巾分开放在架子上,不知为何有些脸红,为了缓解尴尬,他指着淋浴间里奇怪的三排栏杆问,“这是专门设计的吗?”

  何已知打字回复:“你完了,早点自首吧。”

  房间里有一些不通风的味道,看来平时都没有使用。

  洗完澡,本来即将脱离的神智又回来了一些,何已知穿上雁行给的衣服,都是正常的纯色T恤短裤。

  几乎是立刻,又有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何已知有点震惊,他之前都没有往这方面想过——独自生活加上照顾两条精力充沛的大狗,即使是健全人也没法随随便便做到,更何况雁行还双腿受伤没有办法站立行走。

  对方说:“Hallo!”

  手机又滴了一下,他还以为是郑韩尼又抽风,但是不是,是一条来自备注为‘贵族麻雀’的消息。

  对面发来一条语音:“蛋滚!”

  何已知无语地想,到底是谁见死不救啊?

  他胡乱地用毛巾擦着头发,来到雁行说的隔壁房间,同样先打开一条缝,确认没错再进去。

  紧接着文字:“见死不救的混蛋!”

  虽然他看上去足够有钱能够请保姆或是帮佣,但现在看来无论是开车出行也好,还是给狗洗澡这样的事也好,竟然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完成的。

  “好。”

  “原来是这样。”

  “嘶……”他对着淋浴间玻璃门的反光检查肩膀上的擦伤,瞥到本来要关门的雁行多回头看了一眼。

  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一管药膏还有一袋棉签。

  “这是德语的你好,不是拼错的hello,怕你误会所以解释一下……总之,我们的剧本有进展吗?”

  “因为我刚搬进来的时候有一次洗澡摔倒了爬不起来,所以装了这个,吃一堑长一智。”雁行随口说道,又指着那个滑块说,“那个是冬天给Captain他们洗澡的时候用的,因为里面不能用轮椅,教父又会到处乱窜。现在是夏天就很方便,在院子里拿水管冲,又轻松它们又开心。”

  放在洗手台上的手机“滴”了一下,打开看到郑韩尼的信息:“O-M-G我断片了,刚刚醒过来居然看见昨晚110给我打了电话!我还接了!我们聊了1分14秒!天啊,我不会犯罪了吧?”

  但是打扫得很干净。

  何已知把上身烂得不行的t恤脱下来,直接扔进垃圾桶。

  雁行放完衣服说:“那我先出去了,隔壁右边那间卧室是空的,你洗完就去睡一下吧。”

  何已知把已经打出来的“你好”删掉,发了一个“稍等”。

  他把毛巾盖在头上,拿起药膏拧开挤在肩头,用手指随便揉开,同时另一只手操作手机,把他收集的资料发了过去。

  “贵族麻雀”回复:“Das ist dufte!”

  “哦,这是好极了的意思。抱歉。我的脑子处理中文的速度有些跟不上。总之,司徒小姐应该已经和你说过了,因为我的要求比较高,所以要到剧本中期之后才开始按比例付费,当然前期因为任何理由导致合作中断我都会支付试稿和辛苦费,但是我个人而言,非常期望能看到这个本子的完整样子,我说真的。”

  何已知回复了一个“OK”,抑制住自己想在后面补一句“这是‘好的’的意思”的冲动。

  贵族麻雀:“总之,我全部想说的只是,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我可以提供的,比如想采访当事人什么的,请务必告诉我,我会尽力帮忙。”

  我现在正在当事人的家里——何已知还没有困到把这句话发出来。

  “谢谢,当事人就先不用了,网络上说他不接受任何访问。倒是有一个人,你可以帮我联系一下。”

  “Kein Problem!”

  何已知又在手上弄了一点药膏,抹在额头和脸颊的伤口上,然后不管还半湿的头发,直接横躺在床上,倒头就睡了过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一个陌生的运动场中间,周围人声鼎沸,一个人踩着冰刀向他滑来,在两个人即将相撞时变成一只巨鸟飞走。

  何已知被长长的尾羽刷过面颊,猛地惊醒,发现是戈多在舔自己的脸。

  雁行的轮椅停在门框中央,敲了敲打开的门,对何已知说:“醒了吗?醒了来客厅看合同。”

  语气自然得仿佛放狗叫人的不是他,而是看不见的其他人。

  何已知按亮手机屏幕,发现自己睡了三个多小时。

  头发倒是彻底干了,只是胡乱地搅在一起有点打结,他把手指插进去梳了两把,一把捞起往被子里钻的戈多,把手机揣在兜里。

  一人一狗来到客厅,客厅里同样是一人一狗,雁行坐在落地窗下面,和Captain做游戏。 他把零食放在手心里,当着Captain的面在左右手里交换,然后让狗狗选择零食在哪只手里。

  牧羊犬用鼻子拱了拱他的左手,雁行问何已知:“你呢?”

  “那我选右边。”何已知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