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仗犬势 第39章

作者:金角小虞 标签: 近代现代

  剧作家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也是。”

  他们爬上楼,看见戈多围着一个老太太的脚边摇尾巴摇得正欢,Captain站在楼梯口,等着他们上来:“汪汪!”

  “戈多!”何已知喊了一声。

  “唉呀,这是你们的狗吗?”楼道里有些黑,老太太老花镜背后的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我还说不知道从哪出现的呢,一不留神就跟到我门口了……还这么热情,可能是因为我刚买了肉吧!”

  “不好意思奶奶,”何已知走上去把戈多抱起来,看到小狗嘴里还咀嚼着半片牛肉,抱歉地说,“我们刚才把它们拴在门口,可能没栓牢挣脱了。”

  “没关系没关系,”老太太“咯咯”地笑着,又拿了一块牛肉给Captain,牧羊犬看着何已知,等他点头才张嘴吃下去,收获了老太太的摸头,“乖小狗,乖小狗。”

  她摘下眼镜,凑近了看何已知:“你们是来看楼下邓老头的?”

  “不是,我们只是路过……”

  “我就说嘛!”老太太把手放在胸口上,“邓老头家的闺女生的也是闺女,哪里冒出这么大儿子,吓到我咧。”

  “邓老头是住4楼左边这家的吗?”候灵秀问。

  “对,就是姓邓的小老头,”老太太把自己的身体缩起来,模仿楼下的老头,“以前住在后面那栋,离婚以后搬过来的,好几年啦!因为老伴受不了他脾气差,就把他赶出来了。你们可不要惹他,他骂人可难听了。”

  何已知哭笑不得:“已经惹了。”

  “怎么惹的?”老太太关心道。

  “他说我坐了他的凳子。”候灵秀凉飕飕地说。

  “就是楼底下那个长凳。”何已知补充道。

  “哎哟那个啊,那你们可是赶着了!”老太太一乐又眯起眼睛,“邓老头的前老伴腿脚不好,每天散步到这底下都要在那椅子上坐一会,邓老头就天天跟老混蛋似的看着那椅子不让人坐,结果他老伴来了坐那了吧,他又跟哑巴似的缩在阳台上不出声,可没出息了。”

  “不说这些了,否则他们又说我大嘴巴,”老太太在嘴上拉了个拉链,“人就是越老呀,就越管不住嘴,总想找人说话……”

  “奶奶,”何已知打断老太太的喋喋不休,指着楼顶上一闪一闪的灯泡问,“这里的灯一直是坏的吗?”

  何已知利用身高优势轻而易举地帮大嘴巴老太太换好了长期接触不良的灯泡,他们回到楼下,果然看见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太太坐在长凳上休息。

  回头看过去,四楼的阳台上,已经找不到老头愤怒的脸,只剩下一个光溜溜的头顶畏畏缩缩地露出轮廓。

  (本章完)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认可3

  PVC回到垃圾场,发现其他人都还没回来。

  他把肩上拾荒用的编织袋放下,站在卷帘门口,掏出一支烟,对着教父晃了晃:“想来一口吗?要?不要?”

  罗威纳转了转脖子,甩开被项圈和背心压实的毛。

  愉;袭;佂;李——

  “看来是不要。”艺术家向旁边走了几步,确定教父没有跟过来,然后点燃香烟,夹在手里。

  “你在对着烟许愿吗?”身后传来声音。

  “好主意,但是可惜我们已经过了这个年纪。”PVC依然用拇指和食指抬着香烟,“你知道现在的小孩会对着飞机许愿吗?他们会对着飞机抓一把然后放到嘴里一边吞一边许愿,就像哥斯拉吃小轿车一样。你见过吗?”艺术家张开嘴夸张地咀嚼空气。

  “没有,但是我觉得很可爱。”雁行把粮食和水拿出来,放在教父面前,“还有人用掉了的睫毛许愿呢。”

  “我知道,这是我们那个年代的玩法。尤其是女生,她们可以第一时间发现谁睫毛掉了,然后用那种海豚的声音尖叫。”

  “但这岂不是对睫毛稀疏的人很不公平,一年也没有几次许愿的机会。”雁行开玩笑。

  PVC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走过去,刚一蹲下,就看到雁行从教父的眼皮上捡起一根有人的指节那么长的睫毛。

  “这是真的,比如说我,”PVC站在原地,和他们隔着宽宽的卷帘门,“我没有睫毛,所以我一次愿也没有许过。没办法,谁让人总是生不逢时呢?这要是让老子晚生十年赶上吃飞机这一波,不给他把愿望许爆?保证没有一架飞机能从我嘴里幸存!”

  PVC笑:“你太高估我的经济能力了。”

  “听上去像是某个睫毛夹的吉祥物。”

  雁行笑了一下,用纸巾擦拭教父眼下的泪痕,擦到一半突然停下动作,“呃睫毛侠,你能过来一下吗?我好像发现了什么……”

  “不,别人会以为我在对着腋毛许愿,”PVC捏起那一根对于人的眼睛来说过长也过粗的毛发,满脸写着拒绝,“而且尼古丁不是我的瘾。”

  “是你这辈子都用不到的东西。”

  “你可以许愿有抽不完的烟。”雁行说。

  “等等,你不许愿的话我就要许了。”

  “别告诉我你吸毒。”

  “天生的,”PVC闭上眼睛,皱起额头,像动画里的汤姆猫一样拉长眼皮,“看见了吗?比铁锅烫过的猪皮还干净。”

  “我能找到的最接近安眠药的平价产品……酒精。”

  “那你的瘾是什么?”

  “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没有睫毛。”雁行感到又心酸又好笑,“那看着别人许愿你一定很伤心。”

  “睫毛夹是什么?”

  “怎么了?虫子飞进它的眼睛了吗?”

  艺术家震惊了半秒,捂住脸:“不敢相信我居然为这个丢掉了我最后一根烟。”

  沉默中,PVC准备把教父的睫毛扔掉。

  “你没有睫毛?”

  “那就好,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不是,”艺术家接着说,“所以我总是在同学们睡着以后爬起来,穿上夜行衣,拿上剪刀,挨个宿舍地剪掉那些在我面前许愿的小屁孩的睫毛,久而久之,他们就叫我睫毛侠。”

  雁行按住他的手,把那根毛吹飞,然后看着艺术家说:“我想看那些画。”

  “这是什么?藏宝箱?”

  他们刚开始几个人一起拆那些巨型雕塑时,山竹在仓库后面堆杂物的地方找到了一个木架钉的大箱子,上面盖着深色的防水布。

  因为他被分配的任务就是把那片区域里不需要的东西移到仓库外面,所以他想都没想就揭开了防水布,看到里面装了一箱油画。

  当他把其中一幅拿出来时,PVC发现了:“你在干什么?”

  那是他们第一次看到艺术家身上爆发出如此严肃的怒气,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只见艺术家快速地跳下梯子,走到山竹身前抢走那幅画,放回箱子里,把盖子盖好,铺上防水布。

  “这个不用动,你搬其他东西就行。”

  山竹呆呆地点头:“哦,好……”

  PVC掀开防水布,露出底下的木架箱,用随手从桌上拿的勺子撬掉架子上的订书钉。

  那次被山竹无意间打开之后,他私下里用钉子把木箱加固了一遍。

  雁行把防水布捡起来,放到一旁:“你确定要现在给我看?我知道直面黑历史是件很困难的事情,我完全可以等到中秋节或者圣诞节再实现愿望。”

  “它们不是黑历史,”PVC解决完最后一颗钉子,打开盖子,“它们甚至不是我的画。何已知没跟你们说这个仓库是我一个……死掉的学长的吗?”

  “没有,”雁行惊讶地眨了一下眼,消化着这个消息,“事实上他什么都没说,他没说你是谁,也没说我们要去哪,就把我们从火灾现场拉到了这里。”

  “听上去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PVC拿出一沓厚厚的油画框,放在箱子角上,“你敢相信吗?在他因为一个垃圾桶把我弄进派出所关了三天之后,第二次遇见,他在太阳底下帮我修了半个小时三轮车,修的满手都是机油,然后第三次见面,他就把你们带来了。”

  “啊,”雁行若有所悟,“所以你就是那个兔子洞。”

  “我是什么?”

  “没事……”雁行笑了笑,“相信我,这不是他干的最荒唐的事情。” “我可以想象。”

  PVC把画递给雁行:“太多了,箱子里剩下的你自己来看吧。”

  “全都是那个学长画的?”

  “对,他就是学油画的。这些应该是他离开美术学院以后画的,没有人见过。”

  虽然有防水布,但是画上还是蒙了一层灰,雁行用手轻轻抹开,露出灰尘下面浓烈的色彩和疯狂的笔触。

  “你是在美院认识的他吗?”

  “高中,或者更早,我不记得了。”艺术家也拿起一幅画,擦拭灰尘,用嘴吹掉,“我只记得有一天早上我醒来,看到一个未接电话,等我打回去,就得到了他自杀的消息。他是离家出走的,我知道他最不想的就是自己的东西落到父母的手里,所以我私藏了这里的钥匙。”

  雁行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你从那时开始失眠?”

  “是吗?”PVC自问自答,“好像是,也好像不是,我自己当时也不在一个很好的状态,创作瓶颈期,大概那样的感觉。反正等有印象的时候,我已经习惯了泡在酒精里,让所有事情都模模糊糊地过去,直到你们来。所以我不依赖香烟,它们是让人清醒的东西,不是我需要的,之所以一直吸,是因为我曾经说过要收集3千只烟头,每一只都有它们死亡过程的记录。”

  在发现颜料干得非常牢固以后,雁行用袖子把整幅画擦了出来。

  “我也酗过酒,我知道那种感觉。”雁行看着那幅画。画面里是一幅海浪,海面上不同的蓝色和紫色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张错综复杂的网线,将一只脆弱的渔船包裹其中。

  “我也曾经爬上过一个天台。"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说不清当时是什么感觉。好像一部分的我是真的想结束一切,而另一部分的我只是想是吹吹风。”

  “是什么让你下来的?”PVC问。

  “被人发现了,一个路过的人。”

  “路过天台?”PVC笑,“感觉是个像何已知一样喜欢多管闲事的人。”

  “确实。”雁行也笑了。

  说曹操曹操到。正好这时,仓库外传来戈多和Captain的声音。

  他们把拿出来的画收回箱子里。

  “几乎所有画家死后都会留下未完成的作品,”雁行最后看着箱子说,“但是这些画全部是完成的,而且数量是整数……他一定是想好了才去做的。”

  规格不一的油画整齐地码放在木箱里,刚好50幅。

  “我知道。”PVC把箱子关上,没有再用订书机加固,“我只是忍不住想,那天晚上他打电话想说什么……”

  可惜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他的表情在这么说。

  “对不起,我们回来晚了,”何已知和候灵秀一前一后地走进仓库,“在小区里遇到了一个古怪的老头……”

  “没关系,”雁行回答,“你们不是最晚的,山竹还没回来。”

  何已知:“是吗?他跑到哪里去了?”

  “他说他看到一家新开业的咖啡店,正在排队。”候灵秀看着手机说。

  “他最好不要只带一杯咖啡回来。”雁行说。

  候灵秀打着字:“我会警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