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极相斥 第28章

作者:毛肚好吃 标签: 近代现代

  “你干脆睡死得了。”沈忱小声说着,起身去拿了打火机,给自己点了支烟提提神,再拨通负责人的电话。

  电话接通得很快,听筒里传来个略略带着外国人口音的男声:“您好?”

  “您是……”沈忱对着资料上的音译名艰难念道:“泽维……卡尔特夫特……诺斯曼连吗?”

  负责人轻轻笑了声:“叫我阿泽就可以。”

  沈忱惊讶道:“阿泽,好的好的,我是广维派到纳内克考察的负责人之一……”

  “沈,和季,是么?”正牌负责人道,“你们好,昨晚打不通你们的电话,还担心你们出了什么问题……”

  “呵,呵呵……”昨晚问题可大了,但要说也不好和工作上的合作伙伴说;沈忱干笑了几声,把情况简单地和负责人对了对。那边接着说:“因为还有另外两家公司要一起过去,所以如果你们迟来,我们可能没有办法等你们。”

  “您放心,我们一定准时到。”

  “好的,那到时候见。”

  真正的负责人汉语可比那个黑夹克好了不是一星半点,那点外国人口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挂上电话,沈忱沉沉吐了口气,仿佛倒霉的日子终于迎来了终结。接下来有当地人还懂汉语的阿泽,应该再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他再确认了眼时间,八点四十二;从民宿打车去码头,留半小时应该差不多够。

  沈忱一边想着一边扭过脸看鼓起的被褥,一时间竟有点佩服季岸能这么坦然地迅速睡过去。但佩服不过几秒,他又开始烦了。沈忱不得不承认,他是有点感情用事的——看见季岸睡得很香,他就不爽得厉害。

  他倚着床头,抽完那支烟后嫌恶地别开眼,不愿意再看季岸的后脑勺。

  他发了会儿楞,心一静下来,瞌睡就来势汹汹。

  这种只剩下三四十分钟,又极度困倦的时候是最难熬的,睡也不是,不睡又困得要命。他满脑子都是“为什么要来出差”“为什么辞职”的自我质问,再困到眼睛都睁不开时拿手机又摇了几个签。然而解签也好、运势说明也好,满屏花花绿绿的字加闪动的光,他什么都看不进去,只大概记得句“感情升温”;随后他脑袋一歪,就那么倒在被褥外睡了过去。

  可睡了没几秒,沈忱猛地又醒来,顶着眼花在手机上设了个九点二十的闹钟。

  ——就睡半小时,就半小时。

  他这么想着,闹钟成了让人安心还值得信赖的免死金牌,而柔软的被褥就是梦幻天国,几乎在瞬间就把沈忱拖进了沉沉的睡眠里。梦里沈忱没有答应茶姐去出差,所以也没有在办公室里遇到季岸,没有被锁在N国首都机场的厕所,也没遇上这些离谱的倒霉事儿;他就睡在自己家那张十几万的的进口床垫上,被鹅绒的褥子包围着,他抱着等身大的抱枕,很暖很舒服,暖得发烫;客厅隐隐传来音乐声,像是睡之前忘了关音响。

  等等,他没有放着歌睡觉的习惯啊?

  他床上也并没有抱枕?

  那这是谁床上?谁在放歌?

  沈忱疑惑着疑惑着,意识挣扎了许久,才终于掀开自己的眼皮。一切都在他看见光的瞬间清晰了起来,正在放的是他的手机闹钟声,而他身上盖的也不是什么高级鹅绒被,只是酒店还算松软的大被子;至于抱枕——他的鼻尖和季岸的鼻尖,大概只隔了半支烟的距离。

  男人还是安安静静睡在被子里,像个春卷似的,被沈忱抱在怀里。他呼吸沉稳,温热的鼻息一下一下落在沈忱的呼吸里。

  沈忱愣了愣,目光在季岸的眉宇间停驻。

  ——啊,不行了,这人长得就好讨厌啊。

  他这么想着,脑子这才迟钝地转起来,他的闹钟还在尽职尽责地提醒他们该马上出发了。他已经意识到这点了,可怎么也没法调动自己沉重的身体爬起来。

  “季岸……”他沙哑地喊了声,“要迟到了……”

  男人约莫也是靠这四十分钟的休息缓过来了不少,竟还醒过来了:“……什么……”

  “妈的,我说……要迟到了……”沈忱说得含糊极了,像撒娇似的,带着些软糯的鼻音,每个音都粘着,让人听不清楚,“你快点起来……”

  季岸沉沉地呼气,比沈忱清醒不到哪里去:“……什么?”

  “我说……”对方听不清,他只能凑近点,尽量把嘴张开,尽量把话说清楚,“要,迟到,了……”

  然而他们之间的距离,根本就不够他们再凑近;沈忱这么一动,鼻尖便和季岸的鼻尖撞上了。

  男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动了动,鼻尖边和鼻尖反复地蹭了两下。

  沈忱觉得痒,但又不止是痒。

  “……要迟到了……要,那什么,去码头……”沈忱继续说着,脑子里却在探究除了痒之外的感觉是什么。他再想了很久——或许没有很久,只是困倦让感官都变得缓慢了——才意识到,这好像叫暧昧。

  季岸是男同。

  他和季岸鼻尖贴鼻尖。

  “!!!”沈忱倏地从床上弹起来,惊恐地看着季岸。

  男人掀开被褥,也跟着坐起来,先用手捋了捋头发,再扭头嫌恶地看着沈忱:“……你不会以为我要对你做什么吧?”

  沈忱:“没、没有啊……”

  季岸:“那你捂着胸口干什么?”

  沈忱:“好吧我承认我有一点,毕竟你是男同。”

  季岸:“……”

  还在热烈响着的手机闹铃成了打破尴尬的救世主,沈忱抓过手机看了眼,九点三十五了:“完蛋了,要赶不及了!”他倏地下了床,手忙脚乱地边穿拖鞋边在行李箱里找干净外套;男人似乎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们要是错过了预定的行程,鬼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沈忱:“我给负责人打了电话,他说十点,没法等我们,怎么办……”

  季岸:“那你就快点。”

  沈忱翻了半晌,才发现他已经没有干净外套了。“早知道就跟季岸一起把衣服洗了”,他脑子里闪过这念头,但他不会说:“……那什么,你借个外套我穿。”

  男人倒没有多话,直接扯出件黑色的长款风衣,扔到沈忱身上。

  沈忱连忙套上:“……新袜子有吗?”

  季岸:“…………”

  沈忱:“等今天忙完了我就去买!!!”

  好在,季岸的行李就像多啦〇梦的口袋,什么都备好了。

  等沈忱开始系鞋带,季岸已经拖着行李箱打开了房间门:“我先下去退房叫车,你把箱子带上。”

  “带箱子干什么???”

  “带上就不用到时候再回来拿了。”季岸耐着性子解释道,“总之你快点。”

  “别催!不是你要睡觉能搞得这么赶急吗!就该洗了澡直接过去!”沈忱一边骂一边把自己的东西全塞进行李箱里,整理也来不及整理,就这么靠蛮力地把箱子压合上,“我最多半责,你至少是个全责!”

  作者有话说:

  更新这么慢,这作者太过分了!

第二十八章 小吵一架

  “你到底怎么回事,还有小季,为什么电话都打不通?负责人打电话过来问我,我又联系不上你们俩,知不知道我多担心你们啊?这在外面出了什么问题我怎么负责?!”

  沈忱都没开扬声器,茶姐凶巴巴的骂声却响彻了出租车内。

  他们俩提了行李退房赶往码头,上车沈忱才想起来该给茶姐打个电话汇报声情况。果不其然,因为他们俩的失联,茶姐一听见他的声音,就张嘴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沈忱只好把手机拉远些,等着茶姐骂完才悻悻道:“我们在这边出了点意外,手机掉了……”

  “手机一掉掉两台?出什么意外能让你们俩都电话打不通啊?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

  “我们……”他的手机是误入地头蛇巢穴后滚下山坡弄掉的,这倒不是不能说;可季岸的手机是被他不小心打掉的,这就有点说不出口了。

  正当沈忱语塞时,季岸突然开口:“我的手机是……”“是我们的问题,”沈忱赶紧把手机拿到一旁,“我们有问题,我们现在马上就跟负责人汇合了,今天就去岛上……”

  沈忱话没说完,手机就嗡嗡震起来。

  他连忙看了眼屏幕,负责人还真打过来了。

  “茶姐我回头再跟你交代,”沈忱快速道,“负责人打过来了,我先跟那边对接……”

  紧接着,沈忱语调一转,客气道:“我们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到马上就到,你看能不能晚五分钟,就五分钟……”

  看着沈忱着急忙慌的样子,季岸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随后又垂头看手表——那块儿童夜光手表。他们都没有戴手表的习惯,平时看时间都靠手机;眼下没有了手机,夜光手表就派上了大用场。

  已经九点四十多了,出粗车司机会点蹩脚的英文,靠工地英语加比划,他们勉强确认了从这儿到码头通常需要半小时。

  ——怎么看他们应该都是赶不上了。

  沈忱跟那边草草交代了几句就挂了电话,转头看向季岸:“快,你跟司机说,开快点,那边说最多可以等我们五分钟!”

  季岸打了个呵欠,八字眼半阖着,表情比平时更颓废:好想睡觉。即便如此,他还是按沈忱说的,用英文让司机稍微开快些;司机点着头,“OK,OK”地应着声,然后一脚油门踩到了底。车速倏地飙升,惯性拉扯这他们俩往后靠紧了车座。

  沈忱眼前一亮:“我感觉能到!”

  季岸嘴都懒得张,含糊道:“……我觉得不行。”

  沈忱:“你说点好的。”

  季岸:“你什么运气你自己不清楚吗?那个叫什么来着,火逆……”

  沈忱:“是水逆。”

  季岸:“哦对,水逆。”

  “你他妈就是我的水逆,”沈忱一边说,一边焦躁地拿手机又抽了张塔罗牌,“我之前运气都很好,就是你,只要你出现在我半径五百米以内,我就会倒大霉。”

  手机屏幕上一阵没有意义酷炫动画过后,逆位的命运之轮浮现在中心。

  逆位的命运之轮,一般代表变故,具体的沈忱忘了,反正不是什么好意象。

  偏偏季岸还斜眼偷看他的手机屏幕,哪壶不开提哪壶地问:“这个代表什么?”

  “代表跟你在一起没好事。”沈忱烦躁地锁了屏,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车里安静了下来。

  他们已经在出租车上了,这就意味着该做的事他们已经做完,至于能不能在约定的时间到码头,那就只能看司机的车技和路况了。这类自身行动无法掌控的事,在季岸看来就属于不用去在意的,因为在意与否都不会改变最后的结果;可沈忱这种赛博迷信人不一样,车始终在飞快地开,他却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而越来越焦躁。

  良久后,沈忱忽地说:“你别睡啊。”

  “嗯?”季岸已经眼神迷离了,“没睡……”

  “等会儿你睡死了赖在车上,我真的会打人啊。”

  车行有些轻微的颠簸,沈忱难得的预判正确,季岸确实快要再次睡着了。听见沈忱的话,季岸只好稍微坐直了点,努力欣赏外面飞速退后的风景。但他没坚持住多久:“……我就睡五分钟。”

  沈忱:“不行。”

  季岸:“眯一下。”

  沈忱:“眼睛!眼睛合上了!!不准合!!你给我睁开!!”

  季岸的眼睛就只剩一条缝了,他从缝里斜看向沈忱,烦躁又不爽地啧了声嘴。

  这声音并不大,甚至在引擎声之下,显得很微弱。可沈忱不知为什么就是听见了,还听得很清楚。那声音就像一根针似的,准确无误地命中了他脑子里的发怒区。

  “你还啧?!你凭什么啊?!”沈忱骂道,“不是你在民宿里睡得跟死猪一样,我们至于又迟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