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极相斥 第30章

作者:毛肚好吃 标签: 近代现代

  他们这儿的动静霎时间吸引得同学都看过来,在众人的注视下,沈忱擦了擦嘴,听见犯罪嫌疑人一声很低的嗤笑。接着是大胆的承认:“好喝吗,我特意给你带的。”

  “……你给我等着。”

  ——是的,这就是起源,因为沈忱往那碗汤面里加了辣油,季岸还以番茄蛋汤,从这天开始,他们互相看不顺眼直到十年后的今天。

  有细小的水花溅到沈忱的脸颊上,他倏地从回忆里抽身出来,斜眼往对面看了眼。

  季岸就跟那时候一样,挺直着背,脑袋微微倾斜着睡着了。

  很好,看着他这副德性,沈忱的气就上来了。

  他忽地伸出腿,像故意找茬似的,往季岸小腿上踹了一脚:“……别睡了,就知道睡睡睡,你又睡,等下出了问题又怪我!”

  季岸的呼吸倏然沉了沉,掀开沉重的眼皮,看向沈忱:“……你……”

  他刚开口又闭嘴了:他是想骂的,脾气再好的人,跟沈忱这种阴晴不定的幼稚鬼待在一起久了,也会变成易怒体质;但他看见对方那张写满不爽的脸,和脸颊上甜美可爱的爱心创可贴搭配在一起——

  季岸:“噗。”

  沈忱更觉得火大了:“你笑什么啊,什么好笑?你给我分析分析?”

  “想笑就笑了,还要经过你批准吗?”季岸随意说着,伸着脖子望了眼四周。

  无垠的海面上什么都没有,看不见陆地也看不见岛屿。季岸摸出夜光手表看了眼,已经过去十几分钟了。

  “不批,你最好是别笑……不,你最好是不存在,我看到你的脸就冒火。”

  “你可以不看。”

  沈忱却好像听不见他的回怼似的,自顾自碎碎念道:“到底是多歹毒的人,才会想到把番茄汤倒别人水壶里啊?”

  这下轮到季岸困惑了:“……十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得啊?”

  “这种人我感觉杀人放火不在话下。……”

  就在这时,发动机的声响突兀地停了。

  渔船速度骤减,靠着那点余力往前慢慢飘;两个人同时看向船尾把控发动机的年轻渔夫:“?”

  渔夫朝他们露出个阳光的笑容,用他蹩脚但听得出来是特意练过的英文道:“500 only for here,another 500 for the rest.”

  沈忱:“翻译一下。”

  季岸:“五百就到这儿,再走再加五百。”

  沈忱:“…………”

  季岸:“所以我说该坐那艘船。”

  沈忱:“……这有什么联系吗?”

  男人目光扫过周围,叹了口气道:“这船就不像是打渔用的,估计是专门接送人的,那么热情的拉客,估计经常坑外地人吧。你还真是跟‘黑车’很有缘分。”

  “你不会是想说是我的错吧?”沈忱问。

  渔夫已经站起身,走向他们俩,搓着手,一脸得意地等着他们给钱。

  不得不说,黑船可比黑车有威慑力多了;遇上黑车他们就算被扔在路边,还有两条腿能用;但在这广袤无垠一望无际的海上,如果被扔下船,那就只有个死。

  渔夫大概也就是依仗着这点,专门坐地起价,从他那句熟练的要价英文就能看出来,他不是第一次做这档子买卖。

  季岸:“不然呢?”

  事情到了这一步,能出多点钱就解决的事,沈忱是愿意用钱解决的。他下意识地就去掏口袋,然而口袋里只剩几张零钱。沈忱一贯不怎么节约,消费更是从不在乎价格,在国内机场提前换的当地钱币能用到现在,已经算是他换得多了。

  而这一路上,他们连喘口气的时间都靠挤,又是迷路又是招惹坏蛋,睡觉都没法儿睡,哪还有时间去换钱。

  现在还碰上这坐地起价的黑船。

  沈忱胸口那团火,烧得噼里啪啦。

  他看向季岸,对方也黑着脸。

  他们虽然互相讨厌,可这瞬间又能无须言语地理解对方的心思。

  沈忱扶着脖子活动了两下头,季岸沉默着卷起袖管。

  渔夫忽地有种不祥的预感。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更

第三十章 他还怪有礼貌

  “要钱是吧?嗯?要加钱是吧?加钱!我让你加钱!加!……”

  小船在海上靠着风帆徐徐飘着,时不时猛烈地晃动,接着又静下来,静不到二十秒再晃。

  季岸看起来是挺有素质的,但那也只是看起来;如果真的能把他惹怒,他没素质起来可能比沈忱还夸张。恰如现在,季岸反剪着渔夫的两条手臂,让对方面朝大海跪着——也是他踹跪的——他还有一条腿踩在对方的小腿肚子上。

  而沈忱站在渔夫面前,拽着对方像钢丝球似的卷毛,拳脚交替着招呼上去:“……够不够?!不够吧!老子再多给点!……”

  在海上遇到这种坐地起价的事,也没有其他人可以求助……但反过来,他们在这艘船上干什么,也没有人能帮这个渔夫吧。

  于是在他们俩的脑电波偶然中的偶然达成一致后,季岸凭借他那一身实用型腱子肉把人从船尾拽过来控制住,让沈忱一顿胖揍。

  渔夫被打得鼻青脸肿,嘴里絮絮叨叨不知道在念什么,反正他们都听不懂。

  沈忱再揍了几拳,自己手都开始疼了才停下,接着问:“hah,money?you want money?(哈,钱,你还想要钱吗?)?”

  “No,”渔夫疯狂地摇头,“no no no!”

  “哈,现在又不要了吗?”沈忱换了只手,用手指狠戳对方的脑门,甚至戳出了节奏,“不是要五百吗,不是得加钱吗,啊?”

  渔夫听不懂,但渔夫能猜到:“No no no,my bad,my bad,sorry,sorry(不不不,我的错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

  见沈忱已经揍不动了,季岸这才松开手脚。重获自由地渔夫往地上一瘫,捂着淤青的脸,大口喘气,也不敢抬头看他们。

  季岸不紧不慢蹲下身,那双八字眼和他正不爽的表情完美配合出一张恶霸脸:“Sail, or I'll hit you dead(开船,不然打死你).”

  渔夫捂着脸连连点头,连滚带爬地跑回船尾发动机处。

  噪音又出现了,沈忱揉着自己打痛了的手,问道:“你跟他说的什么?”

  季岸:“‘麻烦开下船’。”

  沈忱:“你还怪有礼貌。”

  船恢复了之前的速度,继续在海面上飞驰;沈忱只觉得窝了这一路的火气,终于宣泄出去,胸口不闷了,人也不烦了,心情在暖洋洋的日光和凉爽的海风中竟然好起来了。他陡然间觉得,这一切也没那么糟糕,或者说糟糕的反正都已经过了,接下来不糟糕就好。

  季岸脸色也有好转,至少没有刚才被要钱时那么臭了。他并没刻意坐回对面,而是就近在沈忱身边坐下;沈忱也很自然地拿了烟出来,递给季岸一支。

  两个人抽着烟,季岸说:“往不吃辣的人碗里倒辣椒油比较过分吧。”

  莫名其妙的话头让沈忱一愣:“……什么啊。”

  “我说,比起往杯子里倒番茄蛋汤,倒辣油的人比较过分。”

  他这才察觉,季岸又诡异地续上了之前他的话:“……你还在想这个事呢?”

  “是你在想,你不提我差不多都忘了。”

  沈忱突然智力提升:“忘了什么,忘了我往你牛肉粉里加辣椒油的事?”

  季岸:“是面。”

  沈忱:“你看!你看!你明明记得,记得好清楚,甚至记得是面!”

  季岸:“……”

  沈忱:“你别装了,我初中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你这人小肚鸡肠,就爱记仇,你是不是有个记仇本,上面写满了我的名字啊?”

  季岸假装若无其事地看向远处,用一种只是在欣赏海景的平和语气淡淡说:“……还真有。”

  沈忱:“?!”

  “我承认,我是挺记仇的。”季岸说,“所以你撕我卷子、往我作业里插写了班主任坏话的纸条、下棋的时候作弊……”“好了好了,你不要再说了……”“我都记得。”

  沈忱嫌恶地吐出一口烟:“那还好我转学走了,照这么累积下去,你不得暗杀我?最低是个买凶杀人。”

  话说到这儿,季岸又突然的沉默了。

  正当沈忱想问他怎么不说了的时候,远处的海平面上竟冒出了一抹绿色。紧接着,被苍翠完全覆盖的海岛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中。

  “好像到了,”季岸的语气中都透着点惊喜,“终于到了。”

  沈忱更是喜上眉梢:“终于他妈的到了!”

  大约是真被刚才那一顿毒打给打服了,鼻青脸肿的渔夫没再玩什么花招,船保持着速度往那座海岛前进。

  “等今天考察完,晚上我要好好泡个澡,睡一觉,明天再狠狠吃顿大餐。” 沈忱说,“这叫什么来着,余后劫生?”

  季岸:“劫后余生。”

  “啊对,对,劫后余生。”沈忱望着海岛,满眼都是对接下来要胡吃海喝蒙头大睡的渴望,“按照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接下来肯定不会再这么倒霉了,你跟我保持点距离,不要把霉运传染给我了。”

  他稀奇古怪的逻辑把男人逗得嘴角微微上翘:“你还是不够严谨,这时候你应该算一卦。”

  “对,是应该算下。”沈忱高兴得都没听出来对方是在嘲讽,掏手机出来立马摇签。

  然而动画加载过后,就卡在签文即将揭晓的画面,加载圈转了半晌也没能显示出来。他瞥向屏幕上方的状态栏,上面赫然显示着“无信号”。

  “这鬼地方信号都没有。”沈忱嘟囔道。

  他把手机塞回口袋,就看见季岸望着海岛左看右看的,像在找什么东西:“你在看什么?”

  “他们的船,”季岸说,“这岛上肯定没修港口,但船应该会停在附近吧,怎么没看到船?”

  “没看到就没看到呗。”沈忱无所谓道,“那船也不能停在海上等他们结束吧,肯定开走了呗;就算还停在附近,也不一定停在我们这边,可能停在背面?”

  “不,我们是从同一个方向出发的,着陆肯定也在同一个方向。”男人皱了皱眉,“我觉得有点不对……”“你闭嘴,你别说,你乌鸦嘴。”沈忱道,“你别想霉我。”

  季岸突然话多了起来:“理性分析,我觉得你说错了。”

  “我哪里说错了,就算在同一个方向,船也可能已经……”“不是,我是说,每次都是你不听我的,或者你单独做决定,我们就会倒霉,”季岸一本正经道,“如果你非要说这是玄学范畴的事,那我只能说,是你很倒霉,我是受牵连的。”“……你厉害。”

  言谈间,岛屿理他们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抵达。

  季岸直接开始拿行李箱,抽出拉杆,就等着靠岸;见他这副提前做准备的乖巧模样,沈忱也跟着提起箱子。

  然而真当岛屿近在咫尺时,沈忱忽地意识到有点不对劲儿:“等等,这码头都没建,我们怎么上岸啊,从水里走过去?”

  “应该会有离岸近一点的停靠点?”季岸说,“吃水比较深一点的地方……或者只能从走上沙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