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过分乖巧 第49章

　　“你想吃什么，我请你吃，你不是饿了吗？”许嘉深说道。

　　沈故思连忙摆手拒绝：“不行的，不行的，我回家做饭吃就好了。”

　　“做饭？用什么？你捡得那些菜叶吗？”

　　沈故思其实一点儿也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因为他一不偷，二不抢，靠自己养活一家人，奶奶说这没什么好觉得丢人，难为情。

　　但一想到眼前这个人也许会在心底看不起他，沈故思就会有点儿难过。

　　沈故思点点头，只是不再敢看许嘉深，身上这件衣服仿佛有千斤，压得他喘不过气了。

　　好想跑。

　　这是沈故思在这一刻生出的念头。

　　可他没有勇气移动脚步，或是转身扭头离去，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像以前无数次那样接受别人的嘲笑。

　　“天天吃那些没营养，你看你这么瘦，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许嘉深并没有沈故思想的那样要嘲笑他的意思，而是真的心疼，在外面冻这么久，回家却只能吃些捡来的青菜，光是想想，都令人心酸不已。

　　“我们去吃肉，好不好？”

　　“肉？”沈故思像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一样，眼睛里流出渴望，但仅仅只是短暂的一瞬间。

　　他用力的摇头，似乎要把自己可耻的欲望给甩出去：“不行，奶奶和璐璐都没吃过肉，我不能背着他们偷吃，这是不对的。”

　　听到“璐璐”两个字，许嘉深心中泛起酸楚。

　　璐璐的死到底成了沈故思永远的痛，所以才会到现在，即使不记得很多事，不记得他了，却还记得自己有个女儿叫璐璐。

　　如果当初，他没有对沈故思隐瞒璐璐的状况，而是让他们在最后的时光好好相处，会不会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了。

　　会不会他的故思也就不用受到这些了。

　　“先生。”一双冻得手指弯曲的手在许嘉深的面前晃了晃，他回神，发现沈故思正疑惑的盯着自己。

　　“不好意思，我愣神了。”许嘉深抱歉道：“你不用一直叫我先生，我叫许嘉深，你叫我名字，或者叫我嘉深……”

　　他顿了顿，试探性的说：“或者叫深深，都可以。”

　　沈故思并不明白许嘉深话中的意思，只是看看他做了自我介绍，便同样说：“我叫沈故思。”

　　“嗯，我知道。”

　　沈故思疑惑，但也没有追问，眼看天色不早了，今天回家要迟了。

　　“许先生，我要回家了，你也早点回去吧，谢谢你的好意，但是奶奶她们还在家里等我，我得赶紧回去了。”

　　说完，他就要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还给许嘉深。

　　“我可以去你家里坐坐吗？”许嘉深开口道。

　　这可把沈故思整懵了，一下子不知所措了起来，因为从来没有人提过这种请求。

　　“不行吗？”许嘉深又说，样子看起来相识很失望。

　　“可是，我家很小的……”沈故思说得委婉了一点，只有他心里清楚自己住的地方是什么样。

　　“没关系。”

　　“可是……”

　　“没关系，我不介意，我只想看看，你不用害怕我有什么目的和企图，我就是单纯响跟你交个朋友。”

　　许嘉深铁了心今天要跟住沈故思，怎么可能轻易离开。

　　他态度如此坚持又诚恳，尤其是那句“想跟你交个朋友”，让沈故思根本没办法开口拒绝。

　　因为像他这样的人，别说是朋友了，每次走在路上谁不是躲得远远的，这样一个人竟然愿意和自己做朋友，还不嫌弃他，沈故思真的有些受宠若惊。

　　“那好吧。”所以沈故思答应了。

　　在往沈故思住的地方走的路上，许嘉深去了一趟超市，差点跟超市的员工打起来。

　　他本来是想带沈故思一起进去买点东西，结果超市的员工把沈故思拦下来，说不让他进。

　　许嘉深火一下上来了，他哪里看得了别人这样对沈故思，于是拽住沈故思的手就要往里闯。

　　眼看就要打起来，最后还是沈故思说自己在门口等，让许嘉深进去买，才避免了冲突。

　　人来人往的超市门口，沈故思蜷缩着身体蹲在地上，他本可以进超市里面等，但他怕超市的员工看到他会不开心，怕一会儿许嘉深又和人家吵架，所以他蹲在外面吹冷风。

　　沈故思并不生气那人的态度，因为已经受过太多次了，他能理解，毕竟谁会想要一个看起来脏兮兮，穿着又破破烂烂的人出现在自己身边，会影响心情的。

　　当许嘉深拎着大包小包，急急忙忙跑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沈故思正蹲在地上，人群中他显得那么小，小小的一团，仿佛被风轻轻一吹就会被吹走一样。

　　他走过去，灯光投下他的影子将沈故思笼罩，沈故思感觉到旁边有人，抬起头看到是许嘉深那张焦急不安得脸。

　　许嘉深一边喘着气，一边问：“我不是让你在里面等吗？你怎么跑到这里等？”

　　嘱咐过让沈故思就在付款出口处的椅子那里等他，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进超市买好东西，可等许嘉深付好钱出来后，人不见了。

　　围着超市里转了两三圈，差点心脏都要给吓出来。

　　他害怕刚才跟自己吵架的人会为了报复伤害沈故思，更害怕自己又一次把沈故思弄丢了。

　　结果一出门，看到人蹲在门口，心里的大石头落下的同时，又很心疼。

　　沈故思站起来，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有些不安的扣着手指：“我是觉得，一会儿人家看到我，又要不开心了。”

　　“他不开心就不开心，外面这么冷，你要是冻坏了怎么办？你为什么要那么在意他开不开心，要那么在意别人的感受，难道你就不为自己想想吗？”

　　沈故思的话让许嘉深想到了过去，那个一直不停迁就他，不停道歉，不停说“深深，别生气了，都是我不好”的沈故思。

　　他不想这样，不想要沈故思再这样了，可为什么失去了记忆，性格里的东西却怎么也抹不去呢。

　　“你别生气……”沈故思被许嘉深一番话说得不知所措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许嘉深看起来那么不开心。

　　“我没生气。”

　　他只是怨恨自己。

　　他给沈故思带来的那些伤害，已经深深的烙印在了每一寸的皮肤了，刻在了骨脊中，再也无法抹去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事实，许嘉深感到的就只有痛苦。

　　“求求你了。”他哀求的眼神看着沈故思：“不要再道歉，不要那么在乎别人，迁就别人了好不好，你稍微自私一点，在乎自己一点，好吗？”

　　沈故思听不懂。

　　他只是用那双干净的眼睛望着许嘉深，不知道为什么许嘉深要这么说。

　　“对不起，我不该乱跑让你找不到我。”

　　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

　　这一刻，许嘉深才真正的体会到了这句话，体会到了人生中第一次的无力感。

第64章 Chapter 63.你会对他好的，是吧

　　他改变不了。

　　那些已经给过的伤害，哪怕已经被遗忘了，还是变成身体中的一部分，是大树往下生长的根，只能被连根拔起，不能拦腰砍断。

　　他曾经做过的所有坏事，如今一件一件的降临在自己身上了。

　　“算了。”许嘉深叹了口气，这些事都急不得，只能慢慢来。

　　他们继续走，许嘉深提了满满两大袋的东西，里面几乎全是一些吃的零食。

　　他本来是想买沈故思最喜欢吃的，但说起来好笑，认识这么久的人了，他却像是刚认识一样，对沈故思的喜好一无所知。

　　许嘉深只能把货架上看起来好吃的东西都拿了一遍。

　　在走过超市的第二个路口左转，第三个路口右转后，便进入了一条小巷子，穿过巷子，是一片快塌的危房。

　　有扒了一半的楼，有只剩下一个钢筋骨架在那的，地上的瓦片石头堆成一个个小山峰，几乎没有能落脚的地方，四周更是连盏路灯都没有，黑黢黢的一片。

　　好在今晚的月色明亮，借着月光，他看着沈故思熟练的走过小土坡，在瓦砾石堆中走得稳步又迅速。

　　“你住在这里？”许嘉深跟在沈故思后面，问道。

　　“嗯。”沈故思突然停了下来，指着不远处位置亮着灯的地方：“就是那儿。”

　　许嘉深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呆呆地愣住了。

　　他不是没想过沈故思住的地方会差一点，但眼前的景象还是超出了许嘉深自己的认知范围。

　　那几乎快要被各种废品，垃圾，砖瓦掩盖的小屋子，光是从外面看，许嘉深都怀疑这屋子有没有家里的厕所的大。

　　“挺破的是吧。”沈故思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没有。”

　　许嘉深已经从微微的惊讶中回过神了：“外面太冷了，我们先进去吧。”

　　可等许嘉深跟着进了屋子，才发现本应该能遮风挡雨的房子，在这里完全没有这些功能，屋外和屋内一样的冷。

　　他环顾了一圈，几乎一眼就能看完。

　　屋子很小，一把木桌子和一张床占了四分之三的空间，床看着不像是木头床，像是拿什么东西垒起来的，靠近墙的那面被放了一堆类似布条的东西，把本就不大的床占得满满当当。

　　窗户是拿过期的旧报纸贴上的，风一吹能听到纸张被折叠的声音，屋里的灯也就是个钨丝灯，应该很久没换过，所以照出来的灯光发黄，发暗，哪怕两个人面对面也不一定能看清脸。

　　许嘉深站在那，手里还拎着两袋东西，不知道该放哪。

　　“小故回来啦。”

　　床上半卧着一个老人，许嘉深一开始没看到，因为灯实在太暗了，他以为那是被子蜷起来了，结果听到第三个人的声音，看到那“被子”动了一下，才发现是个人。

　　“嗯，奶奶，你感觉身体怎么样了？”沈故思走到床边问。

　　“唉，就那样吧，年纪大了，越来越不中用了，小故，这个人是谁啊？”奶奶问道。

　　“哦，他是…..”

　　沈故思刚要回答，被许嘉深抢先一步：“奶奶你好，我是他的朋友，我叫许嘉深。”

　　“朋友啊。”奶奶的心情似乎很不错：“没想到我们小故能带朋友回来，你吃饭了吗？不嫌弃的话留下来吃饭吧。”

　　说着，她又觉得这么说不好：“不过家里没什么好东西能招待的，对了，厨房里还有两个苹果，小故，你拿来给你朋友吃。”

　　沈故思乖巧的点头，转身就要去厨房那苹果，被许嘉深拦住：“不用了，你们做什么饭，我吃什么就好了，我都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