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佳损友 第14章

作者:郁棠 标签: 相爱相杀 破镜重圆 强强 近代现代

  可在蒋洛盟面前,贺祺害怕展现出自己已经有多堕落。

  这个十年不曾见过的人,这个在十八岁时唯一给过他温暖的人,看到他如今这副丑恶模样,会作何感想呢?会怎么看他呢?会不会对他彻头彻尾地失望?还是蒋洛盟其实早就知道了之前的事,已经彻底瞧不起他了呢?

  贺祺明白,蒋洛盟跟他太不同了。

  家庭背景不同,经济条件、生活环境也不同,18岁以后,接受教育的环境、形成价值观的环境更不同。

  学击剑的机会,出国留学的资格,Swipe营销部总监的职位……蒋洛盟生命中的一切都可以如此“优雅”地得到,从来不可能像他那样,那么拼命,那么狼狈。

  蒋洛盟不可能理解他的立场,只会站在他高贵的灵魂里毫无负担地谴责,加倍地厌恶这种饥不择食的行为。

  贺祺心中酸得厉害。自己这些年拼了命努力,一刻不敢停歇地攀爬,也只是想被他在意的人“看得起”罢了。

  刘美娜是一个,蒋洛盟是另一个。

  贺祺心中暗暗苦笑,十年过去,他看似得到了很多,实际上却还是这么失败。

  窗外的楼房与车景,如走马灯一般在贺祺眼中划过,在大脑里拖出一段灰色的污水渍,然后毫无意义地蒸发掉。

  车辆一路朝北行驶,穿过车流拥挤的隧洞,穿过价格不菲的住宅区,开入过海隧道,重新返回了尖沙咀。

  车停在了写字楼的地下车库,贺祺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五点刚过而已。

  蒋洛盟合上了平板电脑的壳子,在座位上半侧过身,终于舍得跟贺祺说一句话:

  “今天下午辛苦了。我们没什么事儿了,下班吧。”

  贺祺有些拿不准蒋洛盟的意思,犹豫着问:“呃……我们不去吃饭了?”

  蒋洛盟抿了抿嘴唇,垂下眼睛顿了一下:“你应该也没心情了吧。”

  蒋洛盟苦笑,抬起眼睛看着贺祺,瞳孔中射出的光似乎都是冷的:

  “我要是你,今晚就算熬通宵,也要把这个客户的底细都扒清楚的。”

  贺祺确实是这样想的。如果Mena方面的负责人真有问题,贺祺的确需要提前了解,并且尽可能制定出与之前不同的、“得体”的应对方案。

  贺祺心口有点闷闷的。蒋洛盟既然点出了这个想法,或许也就意味着,贺祺的猜测和怀疑并不是没有根据的。

  早上还说要信任要合作,一个下午还没过完,就已经相互猜忌成这样了。贺祺有些尴尬地咽了下口水。

  “那那个……”贺祺想尽量表现得委婉礼貌一些,问蒋洛盟:“你今天换下来的衣服,需要我拿去送洗吗?”

  蒋洛盟回得干脆果决:“不麻烦了。”

  贺祺觉得喉咙又开始发干了,手指都尴尬得蜷起来,半晌才小声说:

  “哦……”

  蒋洛盟的确不高兴——他怎么可能高兴?他真的只是想给贺祺让一个大项目、介绍一个大客户的。

  赔礼道歉也好,服软示好也罢,贺祺赋予这一行为哪种意义,蒋洛盟都能理解;唯独不能理解的就是,贺祺为什么会觉得他要暗算他?

  莫名其妙地,自己一片好心就被当成了驴肝肺。明明是十年前就认识的老朋友,贺祺竟然会用这么低劣的想法来揣测他?在贺祺眼里,他蒋洛盟就是这样的人吗?

  可生气归生气,蒋洛盟看贺祺小心翼翼地躲着自己的眼神,又觉得心软,忍不住轻声跟贺祺解释:

  “你别误会,你是副总监,不是总监秘书。工作以外的事情你不用操心。我也没打算把你当秘书用。”

  贺祺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很不解,但话又问得很没底气:

  “那今天你三番五次让我帮你打领带是……”

  蒋洛盟眼睛一跳,微张嘴唇猛吸了口气,有些急躁地辩驳:“我……我这不……”

  蒋洛盟想说得太多,想解释的也太多;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要从哪里说起才好。

  想到之前欢送宴,在客家菜馆门口狭窄的人行道上等他半小时;想到在电梯里笑着问他能否赏面一起吃饭;想到去写字楼平台上找他安慰他,抢他吸了一半的烟放进自己唇间;想到为了道歉弥补,主动给他母亲送礼物套近乎……

  蒋洛盟从没这样在意、这样讨好过一个人;他都做到这份儿上了,快赶上雄孔雀开屏了,什么意图已经很明显了吧!

  可这些事又都没按计划完成,都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意外;也难怪贺祺会思维跑偏。但这种模糊又暧昧的意思,三言两语间,蒋洛盟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像是咬开了一颗青桃,清甜只是错觉,酸涩味铺天盖地地卷过来。

  “我……”

  蒋洛盟险些把自己的脸憋红了:“算了。你就当这是特殊情况吧,以后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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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里再次提醒:本文是相爱相杀主题,两个主角势均力敌,磕磕碰碰的都很常见,不适合有明显偏向的读者阅读。

  如果看到这里的读者,还对目前的情节或角色有不接受的情况,那这篇文真的不适合你哦,点左上角出去对我们彼此都是最好的结果,感恩!

第16章 (十五).请你去山顶餐厅吧

  贺祺下车后,司机接着返回港岛,把蒋洛盟送回了家。

  蒋洛盟平常不跟蒋光信一起住浅水湾,他单独住在港岛西北部的皇后大道,中西区的一间屋苑。

  在香港,屋苑类似于居民小区,大多是有停车场有楼栋保安的高层。蒋洛盟住的屋苑楼并不旧,但面积不过800呎(约74平方米),远比不上蒋家在浅水湾的别墅。

  蒋洛盟顺着楼梯从地库走上来,踩过一段草坪中的小径,刷开单元门,跟几乎每天见面的保安大叔点点头,如此便算打过招呼。

  蒋洛盟今天心情不佳,身心俱疲,没有与人攀谈的余裕。进门之后,灯也不开,闭着眼睛重重地倒进了客厅的懒人沙发里。

  临近十月,香港的日落时间慢慢提前了些。橘红色的落日被林立的高楼与山丘遮住,不到六点钟,整个房间就昏沉起来。

  中西区的房价常年稳居香港前三,是彻头彻尾的富人区。但蒋洛盟的住处却一点没有富人的影子。

  这间房像是一个狗尾续貂的半成品,一本曹雪芹加无名氏的红楼梦。

  虽然只是面积不大的两居室,但房里的硬装非常考究。客厅的电视墙贴着有暗纹的米色壁纸,餐厅一整面墙都是严格定制的隐形柜,木纹对得整整齐齐。墙面的某些顶角还做了精细的浮雕装饰,是双眸低垂的圣母玛利亚。

  虽然现在,圣母玛利亚的脸上多了几丝蛛网,蒙了一层灰。

  除此之外,这间房再无可以称赞的地方。

  稍小一些的房间是书房,里面除了书架书桌以外空空荡荡。蒋洛盟住的房间里只摆了一个衣柜和一张床,枕套被套和床单全是单调沉闷的纯白色,硬且厚的酒店同款质感。

  客厅里有两个beanbag(装豆子的懒人沙发),餐厅里有一张方形的餐桌,配了一把没有靠背的铁脚凳。厨房有灶台和柜子,但全是空的;卫生间里也差不多,镜子上的水渍常年无人清理,整面镜子都斑驳着。

  这是蒋洛盟的母亲生前的财产。是蒋家在香港那么多处产业中,唯一被蒋光信忽略的一处;也是香港这座繁忙而拥挤的城市里,唯一让蒋洛盟有归属感的地方。

  房间里的硬装都是母亲还在世时完成的,母亲过世后,这个地方就再也没有人管了。蒋洛盟回国之后也不曾收拾过这间屋子。

  这个潦草、冷淡,完全没有家的影子的地方;让蒋洛盟从每天早晨一睁眼,就再一次记起他回到香港的真正目的。

  “嗡……嗡……”蒋洛盟的裤子口袋里传来震动

  “嗡……嗡……”蒋洛盟皱着眉伸手把手机掏了出来,并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来电人:蒋光信。

  手机仍旧在锲而不舍地震动,蒋洛盟握着手机的手隐约发麻。

  蒋洛盟沉默着,一动不动地,只是看着屏幕上“蒋光信”三个字;胸口随着呼吸缓慢地起伏着。

  过了一会儿,蒋光信把电话挂掉了。

  黄昏时间过去了,窗外的天空变成了灰暗的蓝紫色。楼房窗户里的光、路灯和车灯的光、商场外墙LED屏幕的光显得更亮了;天际线处,若隐若现的云霞的光被淹没了。

  蒋洛盟望着窗外,等了一会儿,打开手机回了蒋光信一条消息:

  “同client食紧饭”。

  在三个月之前,蒋洛盟压根儿没有过回香港的打算,从未有过。

  十年前,他好不容易才摆脱了蒋光信,摆脱了那张他看到就忍不住想要撕碎的脸。

  蒋光信给他打电话说他想退休的事,蒋洛盟本来只当一句家常来听。他在美国这么多年,从来没在意过蒋光信和Swipe的事。蒋光信让他回香港来一趟,蒋洛盟也只想找生硬但有用的借口推脱。

  直到他听蒋光信说:“我知你想喺美国发展,你新公司嘅前景都好过Swipe好多。咁……如果你对Swipe冇兴趣,我就让立绅帮我手喇,得唔得?”

  蒋洛盟当即脑袋里“嗡”了一声,整个人因为神经的紧张和兴奋瞬间热了起来,整个后背都有了汗意。

  蒋立绅,蒋光信隐藏了十七年的私生子;如今不仅名正言顺地成了蒋光信儿子,名正言顺地让他母亲成了蒋太太,还要如此名正言顺地拿走蒋光信的公司?

  蒋洛盟的声带都在颤抖:“你……你讲乜嘢?”

  蒋光信很无辜:“但是你嘅公司上个月先收到风险投资喔,又真是冇时间返香港搞Swipe嘅业。本来嘅plan是,你同蒋立绅一齐入公司,差唔多半年之后,再由董事会决定嘎。但你咁忙,我啲都唔想麻烦你……”

  蒋洛盟的耳边似乎响起了尖锐的忙音,没能听到蒋光信之后又说了些什么。

  Swipe是蒋光信大半辈子的心血,他为了它做过太多夸张的事,也为它伤害过太多无辜的人。

  Swipe是蒋洛盟的母亲一生不幸的起点,是让她的生命提前落幕的元凶。

  说实话,蒋洛盟对接管Swipe一点兴趣也没有。但如果,蒋光信一辈子的事业,就这样让蒋立绅,和那个破坏他人家庭的第三者拿走的话,蒋洛盟也无法接受。

  凭什么?

  凭什么毁掉别人幸福的人,可以这么轻易地得到幸福?

  蒋洛盟考虑了整整三天。

  第四天一早,创业公司内部开始商讨股权转让事宜。

  当天晚上,蒋洛盟顶着乌青的烟圈,拉着30寸的行李箱,只身赶赴洛根机场,搭上了到香港的红眼航班。

  可能真的是说不清的命运的原因,和蒋光信蒋立绅第一次去Swipe参观的时候,蒋洛盟就在营销部看到了贺祺。

  十年过去,贺祺除了脸上褪去了些稚嫩的肉感之外,几乎毫无变化。

  眼睛仍旧亮得像鹰像狼,合身的衬衫收进西裤的皮带里,正站在另一个人的桌位旁举着听筒打电话。

  “我想去营销部。”蒋洛盟如是说。

  按照接班人培养的思路,要想在半年时间里,快速摸清企业运营的状况,以及后续发展的方向;去业务部门很难得到全局的视角,并不是最佳选择。

  相反,财务是公司的心脏。每个项目如何审核,怎样结算,都有财务部门直接参与;每年每季度的营收成果,哪些项目哪些人贡献最大,哪些细分市场的反响最好,也是财务部门了解得最清楚。

  蒋洛盟在美国是自己办公司的,这些道理没理由不知道。

  但他并不是来争Swipe的继承权的,他只是来搅毁别人的幸福的。跟掌握公司的财务情况相比,蒋洛盟看到了他更感兴趣的目标——

  贺祺。

  蒋洛盟知道贺祺办公室的具体位置,知道他什么时候出外勤,什么时候在办公室里。

  蒋洛盟甚至可以在深夜,整个办公区漆黑一片的时候,闭着眼睛找到贺祺的办公室,准确无误地推开那扇玻璃门。

  他给贺祺养在桌边的小仙人球浇过水,也帮贺祺整理过被风吹得散落一地的文件,再帮他把忘记关的窗户关好。还在得知林采奕给英基南岛打过电话后,主动让他们说出他第三学期去克利思廷借读的事,让贺祺知道他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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