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佳损友 第20章

作者:郁棠 标签: 相爱相杀 破镜重圆 强强 近代现代

  “但……”贺祺的声音明显小了下来:“她不会担心你吗?”

  蒋洛盟摇摇头:“不会的。我说我跟同学赶小组作业,晚上不回去。她也没问是哪个同学,她知道我只是不想回家。就……跟我爸一样吧。”

  贺祺听得心口发闷,心想这怎么能叫“跟我爸一样”呢?想要开口纠正反驳,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立场,嘴唇张开又合上,终究还是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蒋洛盟低下了头,朝玻璃窗的方向微微偏着。外面的商场已经打烊了,灯光熄了大半;更远处的写字楼和住宅楼还亮着些灯,像从深林里飘出的微弱萤火。

  蒋洛盟望着那些灯,忽然出声问:“贺祺,你会因为那些……事,生你妈妈的气吗?”

  贺祺顿了一下:“以前会,现在不会了。”

  蒋洛盟没看贺祺,保持着相同的姿势继续问:“为什么?”

  贺祺这次想了很久,手指无意识地交叉握紧,喉咙发干:“因为……除了让她更难受以外,我好像什么忙也帮不上。生气也挺没用的。”

  蒋洛盟的眼睫颤了颤,头垂得更低。

  系着红围裙的服务生端着托盘,一路“噔噔噔”地走过来;看看蒋洛盟,又看看贺祺:

  “热奶茶是你哋嘅咩?”

  蒋洛盟把头转了回来,仰起脸朝服务生笑了笑:“嗯。唔该。”

  服务生点点头,把奶茶摆上餐桌之后,拿着空托盘在原地迟疑了一下,谨慎地问:

  “你哋是学生咩?是唔是发生咗咩事?时间唔早喇,有冇同你哋daddy mommy讲啊?”

  “啊冇事嘅!”蒋洛盟赶忙摆手:“已经讲咗喇。是有个好急嘅deadline,我哋要通宵,担心吵住人,就唔返去喇。”

  蒋洛盟不过临时扯了句谎,禁不住盘问的,只是仗着表情镇定而已。

  服务生倒没再多问,点点头就离开了,继续坐回前台后面翻手机。

  贺祺方才被吓得一个字也没敢说,等服务生走远了,才满眼诧异地看着蒋洛盟,压低声音说:

  “不是班长吗?谎话张口就来啊……”

  蒋洛盟笑了笑,摇摇头:“不算。代理班长。”

  虽然港式奶茶里茶味很浓,整体并不算甜,但也被贺祺严格地归为甜食类。

  贺祺其实不喜欢甜食的,从小学结束起就不再喜欢了。

  坐在公司楼下的饮品店里,贺祺仔细回想了一番;上一次喝奶茶,好像真的已经是十年前了。

  “贺生钟意饮奶茶?”玻璃杯放在了贺祺面前的桌台上,端来杯子的人也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

  “我仲以为你钟意咖啡添。”

  眼前的人显然不是饮品店里的。一双微弯的桃花眼明亮清澈,含着柔软又亲和的笑意;两眼之间的鼻梁笔直挺翘,线条干练又睿智。

  一身暖棕色的西装,一条复古的墨绿色菱格领带,颇有趣又不轻佻的白领搭配。

  贺祺并不认识这个人,不过视线稍稍下滑,也就看到了他胸口的磁吸名牌,“财务总监助理 蒋立绅”,旁边是Swipe的logo。

  贺祺抬起眼睛,再次对上蒋立绅的目光:“蒋……蒋总是有工作上嘅——”

  “唔是唔是……”蒋立绅连忙摆手,笑得和善又谦恭;顿了一下,换成有些磕绊地普通话继续说:

  “谈不上是工作吧,我们毕竟不是同部门。不过我刚进公司的时候,就耳闻过很多贺先生的事情了。贺先生是很有能力的人,我也很喜欢您做事情的风格,一直很期待能跟您有合作的机会。”

  贺祺隐隐觉得不对,心中升起一种极其卑劣的预感。

  首先,按理说,以工作关系为由第一次见面的人,大多会以工作职位相称;但这个人全程都称他为“贺先生”。

  其次,同一间公司里的两个人,很少单用“合作”这样的字眼;更多时候会说“一起工作”。但贺祺也摸不清这是蒋立绅有意为之,还是他普通话不熟练所致。

  贺祺的嘴角轻轻抬了抬:“蒋总谬赞了。营销部的项目都要财务部审核后才能启动的,我们一直都是合作关系。如果蒋总在项目评级的时候能多包容,项目经费也放宽一点,那就再好不过了。”

  蒋立绅仍旧保持着原先的笑容,耐心听完贺祺的话,缓缓点了一下头。

  蒋立绅没有立刻回应贺祺,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贺祺的眼睛,接着绽出了一个更粲然的笑:

  “贺先生时间宝贵,我们就不要兜圈子了。

  “您肯定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谁,蒋洛盟是谁;我需要什么,又为什么找贺先生‘合作’;相信贺先生心里很清楚吧?

  “贺先生不用太有压力,我只是想知道些我哥哥的动向和近况,不过是您传几句话的事。除此之外,贺先生就当没有我这个人,正常工作就好。

  “至于我能给贺先生的……我哥能给的我都可以给。坦率地说,您在我这边价值很高;所以,我也愿意给付很多。您有想法都可以提,我绝对不会亏待您。”

  可能对于饮品店的工作人员而言,蒋立绅的话说得云里雾里;但对于了解情况的贺祺来说,这已经算是亮明了意图和筹码。

  贺祺来了些兴趣,没急着表态,只是牵强地笑了笑,说:“蒋总,您来找我之前没做好背调吧?”

  蒋立绅的目光毫不慌乱,脸上的笑意仍旧轻盈灵动:“您是指您接过的一些‘有争议’的项目?还是最近临时产生的人事变动?再或者是……您高中三年级时结交的朋友?”

  贺祺眉间微动:“既然都知道,您不怕我转头就把刚才的事告诉蒋洛盟吗?”

  “我确实不怕。”蒋立绅的回答里丝毫没有迟疑,表情上也没有:“因为我很确定,贺先生是聪明人。

  “聪明人才不会跟资本家共情,讲什么虚无缥缈的‘义气’;聪明人只会利用资本家。贺总已经快摸到Swipe高管的边了,肯定也做过我们俩的背调,有一些自己的判断的。

  “我或者蒋洛盟,告诉或者不告诉;哪种选择对贺先生的正面增益更大,带来的潜在风险更小;相信贺先生自有定夺。谢谢您听我说这么久,毕竟下班时间,我就不多叨扰了。”

  蒋立绅说完了,两手撑着膝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临走前,蒋立绅脚步一顿,友善的微笑里掺了些狡黠:

  “不过贺总,不喜欢奶茶就别勉强了。八年间,买咖啡只买加浓美式的人,再怎么想,应该也喝不惯这种甜兮兮的东西。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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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仲以为你钟意咖啡添,,实际上这个添应该是口字旁加一个添,cp打不出来这个字。实际上就是一个语气词啦,类似于“呢”

第24章 (四)新的蒋家

  蒋立绅离开饮品店之后,没多耽误时间,直接回了家。

  周四晚上有蒋家例行的家庭聚餐。贸易公司忙起来没个谱的,大家回家的时间和频次都不稳定;只有周四下午这餐饭,是蒋光信的硬性规定。除非在外地出差或进了医院,否则没有人能找借口缺席。

  蒋立绅进大门的时候,正巧看到蒋洛盟和蒋光信从同一辆车上下来;三人简单打过招呼,一起走回家。

  这幢别墅是大概十年前才买下来的。之前蒋家住深水湾,现在换到了一山之隔的浅水湾,从一个美国人手里买来的自建别墅。

  浅水湾房价更高些,置换房产其实也占不到多少便宜。但蒋立绅的母亲很坚持,最终就还是搬了过来。

  当然,这一切都发生在蒋洛盟出国之后。

  蒋洛盟回国以来,来浅水湾别墅的次数不超过十次。或许因为上一任房主是美国人,新房子和之前深水湾那栋全无相似。被继母重新装修过后,蒋洛盟更难对此产生“家”的联想。

  “返来啦?今日好早到喔!”

  三人走到屋门口时,穿着碎花宽摆长裙的女人已经在门口站着了。

  别墅的屋门是又高又宽的实木门,洪宝欣穿着平底拖鞋,靠门站着的时候显得颇娇小,和小女孩一样笑得清澈无害。

  蒋洛盟克制地微笑着,朝洪宝欣轻轻颔首:“洪姨。”

  蒋立绅把手搭在洪宝欣胳膊上,笑着问:“呢条裙之前好似未见过,新买嘅咩?”

  洪宝欣牵上蒋立绅的手,颇有兴致地问:“好唔好睇先?”

  “都好衬你嘎。”蒋光信也开了口,伸手理了理洪宝欣肩前的卷发,露出了纤长的肩颈线条。

  洪宝欣朝蒋光信弯起眼睛笑,牵着丈夫和儿子进来。

  蒋洛盟融不进他们“一家三口”的亲密氛围;比起这三位名义上的家人,他跟这里的佣人反而相处得更自然。

  蒋光信不喜欢住家佣人,家里的佣人只是负责做饭和日常清洁,一般晚饭做好后就下班回家了。

  蒋洛盟朝餐厅的方向招招手,笑着打招呼:“芳姨要收工了喔?”

  芳姨也朝蒋洛盟笑笑,跟他躬身点了点头。

  蒋洛盟管继母和佣人都叫“姨”,显然是一种尴尬且微妙的情形。

  芳姨大概知道蒋家的情况,不想蹚浑水,打过招呼就匆忙走了。洪宝欣随即领着儿子和老公,跟蒋洛盟一起在餐桌旁坐下。

  餐桌上基本都是粤菜,有虾饺榴莲酥一类的点心,也有咕噜肉、蜜汁叉烧一类偏甜口的炒菜。洪宝欣走到餐桌另一头,揭开砂锅帮大家盛汤。

  蒋光信十指交叉搭在桌上,看着蒋洛盟问:“听讲你炒咗阿May?因为咩事啊?”

  蒋洛盟抿嘴笑了笑:“都……冇乜事嘅。Secretary之嘛,唔适合就炒咗,好正常嘅。咁小件事,阿爸是听咩人讲嘎?”

  蒋光信没立刻回答,倒是被蒋立绅接过了话头:“阿哥你唔知,公司关于我哋嘅事大家都好有兴趣。八卦新闻人人都钟意啦,我喺财务部都有听过阿May件事。”

  “返到屋企就莫讲工作啦——”

  洪宝欣盛好了汤,快步送到每个人的座位前,裙摆像蝴蝶一样飘起来:“今日嘅乳鸽汤好靓嘎,炖咗成五个钟。”

  蒋立绅转头朝洪宝欣笑了笑:“得,我唔讲喇。”

  洪宝欣坐下,亲昵地捏了捏蒋光信的手,帮他夹了两块咕噜肉:“星期六我哋去饮下午茶好唔好啊?Regent重新装修过之后,我一次都未去过饮茶。”

  “是咩?”蒋光信没抬头,顺口回道:“唔知星期六有冇位。”

  洪宝欣眨眨眼:“你同酒店book(订)咗就有咯!”

  蒋光信摇头:“唔是一定book到喔,丽晶嘅下午茶好出名嘅。”

  “一定可以嘅。”洪宝欣很确定,稍稍偏头朝蒋光信眨眨眼:“你喺Regent有长租房嘎,同酒店讲声就冇问题。”

  蒋洛盟拿筷子的手骤然一抖,轻轻磕到了碗沿。

  丽晶酒店0717,蒋光信竟然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把这间长租房留到现在……

  在蒋洛盟的记忆里,蒋光信和洛今羽完全不同。

  蒋光信说的是广东话,洛今羽说的是普通话;蒋光信像蛮横的熊,洛今羽像耐痛的兔子;蒋光信吃不了辣,洛今羽无辣不欢……

  这样两个人是注定过不到一起去的,当室友都勉强,更遑论夫妻。

  这场婚姻一开始就无关爱情,只是互帮互助的交易。蒋洛盟也不是所谓“爱情的结晶”,只是利益的产物,是一个“问题解决的标志”。

  蒋洛盟幼时很不明白,为什么故事书中的“一家三口”总是幸福的;而在自己家,三人同时微笑的画面只会存在于相框里,高高地挂在客厅墙上。

  上小学之后,蒋洛盟就很少见蒋光信回家吃晚饭了。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吃过饭回家,或者干脆不回家。

  也有更夸张的情况,蒋光信明明已经回了家,歪头靠在沙发里看新闻,忽然接一个电话,就说有事要出门,晚上不用等他。

  出门的时候,顺手就拿上了那张长租房的房卡。

  长眼睛的人都知道蒋光信是去干嘛的,因为他根本也没想瞒着家里人。

  每每碰上这种时候,洛今羽的神色总会瞬间变得很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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