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佳损友 第6章

作者:郁棠 标签: 相爱相杀 破镜重圆 强强 近代现代

  “但是,我作为被评价的人,我对评价的形式毫不知情。拒绝和你吃饭,并不是主观上的不配合这项工作。

  “如过只是想追求这种‘临时抽查’的效果,你完全可以临时把我叫来办公室,或者临时过来我办公室;没理由一声不吭,连过程也没有,就直接全都打D提交上去吧?这分明就是在针对我!”

  蒋洛盟抬起嘴角笑了笑:“怎么没过程?阿May打电话约你的过程、以及我们方才的谈话,都有录音的。

  “另外说到‘针对’,我也想请问贺总:连续三次,无视顶头上司的示好,强硬拒绝顶头上司的邀请,遇到问题不沟通就来大吵大闹,这是一个八年职场人该做的事吗?

  “我是否也可以理解为,是贺总不满公司的人事安排,因此针对我?”

  贺祺睁大眼睛怔住了,他哑口无言。

  虽说Swipe的氛围不是那么“尊卑有序”的,尤其营销部,跟供应商、跟物流、跟风险部财务部,吵架的时候太多了,大家早都见怪不怪了。但是贺祺扪心自问,对上级……大家还是会保持敬畏和尊重的。

  就算有什么事情不满或不解,第一处理方法绝对不是扯着嗓子骂人,而是关起门来,以解决问题为导向一起商量。

  蒋洛盟说得对,贺祺在Swipe八年,这些处事规则早就烂熟了。

  贺祺想,自己之所以对蒋洛盟这么不客气,一点气也不愿受;可能真的只是因为这个人是蒋洛盟。

  贺祺不由汗颜。最开始,说要保持“纯粹工作关系”的是他;到现在,不知不觉介入个人情感的也是他。

  意识到这一点后,贺祺开始变得惶恐。

  贺祺眼神颤抖着,竭力收回自己这些天来的私人情感,把蒋洛盟当成单纯的空降上司来看待。

  贺祺咬咬牙,抬眼对上蒋洛盟的目光:“对不起,总监。这件事……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做事情太情绪化。之前对您不礼貌的行为,我跟您道歉。您看我能不能现在跟你述职,您重新提交一下评价结果?”

  蒋洛盟没说话,眼睛轻轻眯了眯,盯着贺祺看了半晌,才幽幽地开口:

  “贺总不是说,让我们保持纯粹的工作关系吗?”

  贺祺还想嘴硬,牵强地把嘴角提起来,让自己的表情好看一些:

  “同事之间,也可以相互帮助一下嘛。蒋总大人有大量,干嘛跟我这种小人物一般计较。”

  “嗯……”蒋洛盟缓慢地点点头,沉吟了一阵:“不行。”

  贺祺怀疑自己听错了:“不……不行?”

  蒋洛盟温声解释:“的确不行。人事部的系统你是知道的,要修改已确认的内容,是要走申诉过程的,会被认定为工作失误。作为普通同事,无关痛痒的忙我可以帮;但这次,我是没有工作失误的啊,不是吗?”

  贺祺傻眼了,说话的声音都在隐隐颤抖:“你……那我,季末评价还是D?不改了?”

  蒋洛盟看着贺祺,明明白白的点头,眼神里装了些礼节性的怜悯:

  “我知道,但这只是一次季末评价,除了三个月综合奖,对你没有别的影响。接下来这一季度好好做,确保下次别拿D就行。

  “贺总也不是第一天工作了,不用我说肯定也清楚,不是所有失误都能用一句‘对不起’解决的。

  “这次的季末评价是各部门的内部事务,只涉及综合奖的问题,项目奖和绩效奖还是会发。接下来的年末考核,可是要影响整年的计薪系数的。

  “我只是想提醒贺总一下,之所以有这样的结果,是因为你无差别地对公司所有人怀有敌意。太草木皆兵,反而忘了最基本的职位高低问题。”

  贺祺的表情慢慢僵硬起来。蒋洛盟怎么能用这么温和的表情,说出这么冷漠的话!

  贺祺干笑一下:“蒋总监,您开玩笑的吧?对您来说,这就是个微乎其微的工作失误;但对我来说,那是三个月的综合奖啊!”

  蒋洛盟眨眨眼,抬了抬眉毛:“可你也知道的,我跟蒋立绅目前的关系很‘微妙’;还是尽量什么失误都不要有吧,就算是‘微乎其微’的。”

  贺祺完全傻眼了,眼睛里强撑的镇定已经全然变为震惊。

  蒋洛盟无声地笑了笑:“贺总消消气。你之前不也说过嘛,我们本来就是‘不可避免的竞争关系’。现在1:0,分数牌都翻过来了,没有理由再翻回去,对吧?

  “竞争嘛,有输有赢,很正常的。只是工作,还请贺总不要上升到私人情感;如果这就算伤到了贺总的‘娇嫩皮肉’,也多多谅解吧。”

  贺祺看着蒋洛盟不似儿戏的表情,仿佛被迎头浇了一桶冰水,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嘴唇难以抑制地发抖。

  他一周前放给蒋洛盟的狠话,被蒋洛盟变成了事实,在今天砸到了自己身上。

  贺祺感觉到了,蒋洛盟是天生的狩猎者。

  用最平静的表情,最合乎寻常的举动,在敌人还全无意识的时候就布好了陷阱,静待这一对局的第一滴血。

  而真正让贺祺愕然的,是蒋洛盟前脚分明还在示好,在拉扯十年前的同窗情谊;后脚就能把自己当成猎物,毫不客气地一刀捅下去。

  贺祺没有血脉偾张,而是浑身发冷。他不知道自己此时算不算愤怒。

  贺祺勾起一边嘴角:“明白了,蒋总这是认真起来了。我一个小人物,能被蒋总监视为对手,真是何其荣幸!

  “这次我认了。既然蒋总喊了开始,后面时间还长,蒋总拭目以待吧。”

  贺祺从办公桌前的椅子上站起来,端起喝了一半的咖啡,叼着吸管斜睨蒋洛盟一眼,转身便推开门大步走了出去。

  也许是童年时期的习惯,贺祺直到现在,也对偷偷摸摸看向他的视线无比敏感。

  他不是推测,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营销部办公区里,那些拿着电话听筒讲话的人,那些对着电脑修改文件的人,那些翻看项目资料的人……都朝他悄悄偏转了目光。

  但贺祺从不回应这种目光。

  从总监办公室,到副总监办公室的这几步路;贺祺全程目不斜视,昂首挺胸。

  “大佬!”

  贺祺才刚坐进椅子,办公室门口就挤进来一个宽大的黑影,进来后又赶紧把门关回去。

  贺祺闭着眼睛都知道这是谁。整个销售部里,只有黄宇超会对上司用这种“江湖气”的称谓。

  “大佬,”黄宇超挺着如同身怀六甲的肚子,飞快地踏着沉重的脚步,一路地动山摇地走到贺祺桌前:“是唔是真嘎?季末评价蒋洛盟给你D咩?”

  贺祺叹了口气:“你都知喇,仲来问我做咩?”

  黄宇超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气的,红着脖子喘气:“蒋洛盟真是……都是一个中学毕业嘅,做咩对你咁小气啊!”

  贺祺靠着椅子背,看着黄宇超不客气地说:“你有资格说这话吗?读中学的时候,你对我很好吗?”

  虽然不像黄靖黄裕那样夸张,但高中三年,黄宇超当了他们三年的小跟班;直到大学毕业后,黄靖黄裕嫌弃他档次低,才最终分道扬镳了。

  黄宇超知道贺祺在说什么,也知道即便他没资格骂蒋洛盟,贺祺也绝对有资格骂他。

  黄宇超低了头,沉默了一阵,小声说:“但是,蒋洛盟背景很硬的;你今天搞这么大,公司会不会找你麻烦啊?”

  黄宇超忽然抬了头,两条眉毛紧紧皱着:“要真这样,我一定帮你的!要蒋洛盟血债血偿!”

  “啊啊啊得啦得啦……”贺祺无奈地连连摆手:“法治社会你讲咩喔?

  “我没事的,公司只是需要员工听话,管理者就是要有主见的。我在营销部这么久,大家都知道我脾气,不还是这么多年都没事?”

  贺祺佯嗔着瞪黄宇超一眼:“你得闲担心下自己好过啦!”

  “哦……”黄宇超点点头,眼中仍有些茫然和不安,也还是心中惴惴:“咁你有咩办法对付……”

  “咩咩咩!”贺祺急忙打断黄宇超:“同事之间讲咩对付?你冇事就出返去啦,project好闲咩?”

  黄宇超出去了,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办公室的玻璃墙阻隔了外面热火朝天的喧嚣忙碌,话语声被模糊成了无意义的音节。贺祺重新靠回椅子背上,尝试理清自己“对付”的思路;但不知为何,他似乎迟迟无法静下心。

  可能是因为今天营销部的吵闹格外恼人;也可能是因为要“对付”的人是蒋洛盟。

  记忆中那个身穿校服的身影,被贺祺埋藏十年,仍清晰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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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篇文是相爱相杀,你爱我我爱你,你杀我我杀你的意思。小贺的反击马上就到!

  另外不礼貌的评论会删掉。

第7章 (七).半个吻

  香港是亚热带沿海城市,空气湿且闷;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总是不加节制地下雨。

  高中时贺祺就不喜欢香港,尤其讨厌下雨时的香港。狭窄且陈旧的人行道最能积水,从地铁口到学校的这一段路,无论贺祺多么小心,还是有行人碰歪他的伞,有泥水沾湿裤脚,也钻进鞋子里,然后一整天都湿漉漉的。

  每每下雨的时候,贺祺最羡慕穿洞洞鞋的人。雨水流进去又流出来,在室内稍停一会儿就晾干了。

  但克利思廷的作风很老派,只允许学生穿皮鞋或运动鞋;洞洞鞋则被视为拖鞋,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学校里的。

  因此,在这个下着大雨的早晨,贺祺挤在人行道的边缘,提着面包店里买的火腿三明治,在人流中尽量小心地举着伞,无比谨慎地选择每一步的落点——

  但还是在进学校之前就湿了裤脚。

  贺祺的心情很快因此低落下来,却也习以为常;仍在后面的路上继续努力着,试图保全皮鞋里的袜子。

  贺祺轻垫着脚,尽量放大步幅,让每一步都踩在稍稍高起的地面。

  然而,在贺祺不知第几次抬起脚的时候,他的后膝盖窝猛地被踹了一脚。

  贺祺瞬时失了平衡,于事无补地伸开胳膊,却还是“哗”一下,整个人跌进了斜前方的一片污水里。

  装三明治的塑料袋脱了手,地上浑浊的雨水一视同仁地漫了过去,把三明治的一个角浸得污脏软烂。

  那点污水就像是猖獗的癌细胞,在松软多孔的面包里畅通无阻,飞速扩大着坏死的区域。

  贺祺抬起头,两个搞恶作剧的人正巧在回头看。黄靖和黄裕带着促狭的笑,毫不顾忌地打量一番贺祺的狼狈,转头继续走了。

  五分钟后,贺祺在全班的注视中出现在了教室门口。校服衬衫被雨水浸透了大半边,又灰又黄地贴在他身上。

  贺祺背着黑色的双肩包,一手拿着戳出伞骨的雨伞,一手拎着在滴污水的塑料袋,狠狠盯着黄靖和黄裕,径直朝他们走过去。

  黄靖好整以暇地斜靠在椅子背上,看着贺祺,脸上轻飘飘地笑着。

  下一秒,贺祺抡起手里的塑料袋,毫不客气地朝黄靖脸上甩了过去。袋子里的污水,连带着已经泡到看不清形状的三明治糊,全部落在了黄靖脸上身上。

  黄靖腾一下站起来:“丢你老母啊贺祺!你是唔是想死啊!”黏糊糊的污物顺着黄靖的脖子滚到了校服领口。

  “咩啊?”贺祺一步未退,直直盯着黄靖的眼睛:“你想打我咩?”

  克利思廷国际学校有明确的校规,在学校里动手打人的,无论是不是第一次,都立刻被停学劝退。

  黄靖明显犹豫了一下:“是你先打人嘅!全班都望住嘎!”

  “乜嘢?”贺祺皱着眉,佯作不解:“讲乜嘢喔?明明是今日落雨,我同你不小心,一齐跣咗一跤。我条裤上仲有你一脚鞋印嘎,唔是咩?”

  如果是贺祺打人,那贺祺浑身的雨水,还有他裤子上还没干的鞋印怎么解释?

  黄靖本人,以及正帮黄靖擦衣服的黄裕都愣住了。一时间,教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雨声。

  “边个(谁)见到我打人啊?”

  贺祺朝后转身,冷冽的目光扫过全班的人。贺祺提高声音,一字一句地又问一遍:

  “边个见到我打人?”

  将近十秒,全班没有一个人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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