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向雪山行 第37章

作者:许湖 标签: 近代现代

  以后如果再有交集的话,大概也就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教练与队员的关系。

  短暂失落后,杞无忧便摒弃了杂念,专心投入到训练中去。

  他开始试着像徐槐说的那样享受滑雪,会留意周围的风景,一片瓦蓝澄澈的天空,雪场的日出与日落,滑雪时迅疾的冷风掠过耳畔的声音……这种感觉非常特别,飞跃大跳台的过程如同人一步步攀登上山顶,会感觉到自己变得格外渺小,头脑中有时只有一片雪白,有时则会出现一些扭曲怪异的线条。

  现在的训练生活相较于之前也没有太大差别,对于他而言只有地点上的变化,从北京的雪场转到了崇礼的雪场,他们会一直在这里训练到雪场里的雪融化。

  大跳台的专项技巧训练与平行大回转就完全不同了,需要从最基础的空翻转体练起。杞无忧从小就练把式,空翻对他来说实在太小儿科。前后侧空翻,哪个角度都轻轻松松不在话下。这些动作他在平地上轻轻松松就能做出来,但穿上雪板固定器,在飞跃大跳台时做又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只有空翻还远远不够,还要加上转体以及抓板动作。

  空翻的发力方式也和在平地上做完全不一样,难度很大,很难,容错率极小。从起跳到落地,每个过程都不能出现一丁点的差错。

  整整一个月,杞无忧几乎都在重复这种机械性的练习,上午练体能,下午练技巧,一遍又一遍,直到产生肌肉记忆。

  队里高薪聘请来的外教,来教新入队的小队员练基础动作实在是大材小用。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换而言之,现在的杞无忧还没有被徐槐亲自教导的资格。

  杞无忧在队里的年龄虽然不大,但他接触单板滑雪的时间太晚,只能玩命追进度,付出比别人多出百倍的努力。

  在雪场里练动作摔跤是常事,当时没有感觉,然而到了晚上,有时躺在床上睡着了都会被疼醒。杞无忧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他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想如何有质量地完成每一个动作,如何提高成绩早日进入A队。

  集训队的生活训练区与雪友的游玩区泾渭分明,队里给队员们单独划了一栋楼用作宿舍楼,配备了专门的室内训练馆,此外还有运动员专用缆车。

  训练时,杞无忧会和不熟悉的队友一起坐同一趟缆车上山,偶尔会想念和徐槐一起坐缆车,一起爬山滑野雪的时候。

  杞无忧眼神放空地望着一座座被积雪覆盖的山绵延相连,在视野里缓慢移动。

  如果这个时候,旁边没有人说话就更好了。

  “反正我觉得外教也就那回事儿吧,你看这次比赛,不也是一个进决赛的都没有吗?在家练得再好有啥用,出去跟那些国际高手碰一碰就全完犊子了……”

  王飞跃自说自话惯了,也没想得到杞无忧的回应。

  “技不如人而已,跟外教有什么关系?”杞无忧淡淡反问。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捧那几个外国人捧得跟什么似的,崇洋媚外!尤其是捧那个Ryan……”

  杞无忧侧过脸瞥了他一眼,眼神冷飕飕的,王飞跃察觉到他的不悦,立刻噤声。

  杞无忧冷冷道:“等你有机会被外教带训了再说吧。”

  “说得好像外教已经教过你了一样……”王飞跃弱弱道。

  杞无忧懒得再搭理他,转而冷静地想,在缆车上能打人吗?

  作者有话说:

  腥风血雨指的是,弟弟险些又要跟人打架,但是并没有真的动手……因为徐槐要回来了!

第38章 少做梦

  平心而论,王飞跃这人还可以,算不上讨厌,除了嘴有点碎。他是从u池转项过来的,动作基础很好,体能上也有优势,目前在B队里的成绩是最拔尖的,日常训练中队友问他什么问题他都会很积极地回答,还会时不时帮别人纠错。

  他平时爱怎么嘴碎杞无忧管不着,但杞无忧不能接受别人说徐槐一个字的不好。

  杞无忧向来不屑于掩饰情绪,所以直接把对这个话题的反感写在了脸上。王飞跃也不是傻子,不会连这都看不出来,被他吃枪药似的怼了两三句,隐隐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于是就不再继续说这个了。

  但心里难免有些犯嘀咕,平时也没见杞无忧对那些外教有过什么狂热崇拜的表现啊,怎么这么小气,连随便吐槽一下都不让,该不会是Ryan的深柜粉吧。

  晚上,结束了一天的训练,杞无忧回到宿舍洗完澡,都要准备睡觉了,瞥一眼手机,才注意到屏幕上有王飞跃半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小王小王不慌不忙:无忧,睡了吗?】

  【qiwuyo:1】

  那边仿佛是在专门守着一样,立刻回复了。

  【小王小王不慌不忙:我去找你!】

  不一会儿,杞无忧就听见敲门声响起,起身去开了门。

  他现在住的房间是单人宿舍。

  小队员们离家训练,与亲人、朋友长期分离,内心普遍是比较孤独的,都怕落单,怕不合群,更何况单板滑雪本身就是一项需要有朋友一起玩的运动,这个年龄的小孩又都喜欢接触新鲜的人和事,所以大家初来时,得知有人会被分到单人宿舍,都在心里惴惴不安,生怕自己成为那个落单的倒霉蛋。但杞无忧就喜欢一个人待着,所以被分到单人间刚好合了他的意。

  门外,王飞跃笑容十分殷切。

  “无忧,我们点了外卖你吃吗?”

  他主动来示好,杞无忧也勉强给他个台阶下,客气道:“谢谢,我晚上不吃东西。”还是挺不给人面子地拒绝了。

  王飞跃悄悄观察着杞无忧的脸色,见他已经不像下午在缆车上时态度那么差,心里也放松了些。

  “还有事吗?”

  只不过语气依然很冷淡,跟谁欠了他多少钱似的。

  “那个,”王飞跃哽了下,讪讪地说,“无忧,我才知道你和Ryan认识啊?我下午说那话就是随便一说,不是针对他的意思……你别介意啊。”

  杞无忧眉头一皱。

  他不确定如果说两人认识的话是否对徐槐产生不好的影响,短暂思考片刻,干脆否认:“我不认识他。”

  “进来说吧。”他说着,伸手大力一拽把王飞跃拉进了房间。

  “不就说了句Ryan吗……”王飞跃手腕被杞无忧攥得有些发疼,龇牙咧嘴地活动了下关节,“我事先又不知道你俩认识,这么凶干哈,要不你干脆把我杀了得了。”

  杞无忧倚在桌前,油盐不进的样子,“不认识。”

  “可别蒙我啊,我都听钱杰说了,他说他在云顶训练的时候见过你俩一起滑雪。”

  王飞跃不明白杞无忧为什么要藏着掖着,如果换作是他和Ryan认识,肯定会炫耀好久,恨不得满雪场宣传,让全世界都知道。

  “谁?”杞无忧面色不善道。

  少年眼神冷峻,漆黑的眸子直视着他,莫名让王飞跃感觉到一股寒意。

  “钱杰!”他强装镇定,故作随意道,“就之前我们U池男队里的一哥啊,你不认识?”

  一哥?

  “没听说过。”杞无忧冷声嗤笑。

  女队和男队平时都在一起训练,女队里出色的运动员他倒是知道好几位,至于男子U池,他就只知道一个退出江湖多年的谭涟。

  钱杰这个名字其实也有点耳熟,杞无忧认真回忆了下,联系到谭涟,

  脑海中忽而闪现出了几幅他以前在平大集训队时队友们聚在一起闲聊讲八卦的场景,逐一串联起来。

  他终于想起来了钱杰这号人。

  平大集训队里也有从U池转项过来的队员,聊八卦时说过谭涟的坏话,说他见利忘义,很没担当,国家队不遗余力地培养了他这么多年,送他出国训练比赛,结果他一退役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据说是他狮子大开口和某个领导漫天要价谈薪水,结果谈崩了,关系闹得很僵。

  队友们问他怎么知道这种“内幕”,他说是钱杰和他讲的。

  钱杰十四岁时就被选拔进国家队,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他拿过一些国内赛事的奖项,还参加过世界杯,是一位成绩虽比不上女队,但大赛经验却相当丰富的老将。

  他自称是谭涟的徒弟,十几岁的时候就被谭涟带着一起在雪场训练,所以知道不少关于谭涟的事……

  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集训队里人虽然就那么几个,但八卦总是像病毒一样流传得又快又广。

  八卦流传广到什么程度呢,杞无忧之前在平行大回转集训队的时候,就听说过很多其他集训队里的八卦,甚至连冰上项目队里的那些“风云往事”都略有耳闻。

  八卦似乎是人类的天性,没有人不爱吃瓜,讲八卦是队员们日常训练之余为数不多的乐趣。

  哪个教练和哪个教练不合,整天勾心斗角,谁给谁穿过小鞋,男队和女队的谁谁谁在地下恋……都是一些很无聊又没营养的内容,杞无忧基本上听过就忘。

  “这几个外教里我还是最喜欢徐教练了,好希望以后进A队了是他带我!”女生的声音听上去很憧憬。

  训练中途的休息时间,几个队员聚在休息室,吃蛋白棒、喝功能饮料补充体力,顺便讲点八卦提神醒脑。

  “进A队?少犯花痴少做梦,你还是先把900练出来了再说吧。”男生懒洋洋地笑。

  “滚!”旁边短发女生伶牙俐齿地回击道,“就你厉害,不还是得排着队等A队的号码牌?”

  一阵哄笑。

  队员们平时都挺熟,经常以互怼为乐,开玩笑也没什么顾忌。

  最开始说喜欢徐教练的女生表情迟疑地开口:“……我其实挺想知道徐教练有没有女朋友,你们谁知道?”

  “有没有我不知道,不过肯定没少谈吧?”短发女生喝了口饮料,随口说,“大帅哥什么样的找不到,而且他一看就是那种很会哄女生的人。”

  “你们思路能不能打开一点,”旁边的男生神秘地笑了,“不一定是女朋友啊,也有可能是男朋友。”

  “哎呀,”女生一脸惊恐地掩住嘴,轻叱道,“你别乱说!”

  “你这啥反应?别跟我说你恐同啊。这哪是乱说,有人在IG上爆过料的,人家外国人都老开放了。”

  “什么料?”

  “你自己去搜啊哈哈哈。”

  “少卖关子了,”女生白他一眼,又抬肘杵了杵身旁短发女生的手臂,小声和她咬耳朵,“诶,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和中国人谈恋爱啊?”

  然而还是被男生听见了,顿时发出一阵鹅笑:“哟,你现在连这梦都敢做了?”

  “教练和运动员谈恋爱的情况很常见啊,毕竟人家从小在国外长大的,思想观念肯定比我们开放多咯,才不会在意这个,”短发女生拍拍她的肩膀,有点调侃的意味,“你想追的话可以去试试,你要是敢追我就敢给你当助攻。”

  “我可不敢!就随便口嗨一下,”女生秒怂,把脸埋在短发女生肩上嘤嘤嘤假哭,“这种神仙我们只配瞻仰。”

  另一个男生好意提醒道:“你们女生还是离这种四处散发魅力的外教远点儿吧,我看好多人都说他们很乱来……”

  话还没说完,只听“咚——”地一声响。

  是铝罐气压瓶撞击木头的声音。

  众人循声看过去。

  刚才一直默不作声坐在角落里往脚踝上缠绷带的杞无忧站起了身。

  他冷着一张脸,把用完的镇痛喷雾往桌上一丢,直接甩门出去了。

  余下屋里的几个人面面相觑。

  “他咋了?谁惹他了?”

  “谁知道啊,又在犯病……”

  “啊?你怎么这样说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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