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无尽夏 第23章

作者:阿卡菠糖 标签: HE 年上 近代现代

“季晏承。”扶夏很认真唤了这个名字:“听好,从此以后,我不想再跟任何与你有关的事扯上关系了。”

“之前的八年是我心甘情愿,但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你一定能听懂我是什么意思。”

“既然这样。”扶夏说完很客气冲人点了点头,眸中带着疏离:“我就不奉陪,你且自便吧。”

该说的话终于说了出来,扶夏发自内心深深松了一口气。

确定自己留下的背影足够潇洒,他抬头挺胸往前走出段距离,甚至想给自己点个大大的赞。

如果在放弃的时候感觉到轻松,那你的选择一定是正确的,扶夏对此深信不疑。

并且现在十分坚信只有离开了季晏承,才能重启日后更加快乐的人生。

恍然间,他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没走几步又转身折了回来。

“对了,还有件事。”扶夏抬手指了指对方,丝毫不惧与他对视:“我没办法换掉身份证,所以你总是能查到我的行踪,从当初的苏州到现在的北城。”

“希望你停止侵犯我的个人隐私。”扶夏此举显得郑重其事,说完皮笑肉不笑对人勾了勾唇,一字一句:“再这样下去,我会报警。”

第26章 扶夏,我们谈谈

扶夏在酒店凑活了两晚,于文远很快就帮他找到了合适的房子。

搬家那天早上于文远本说要过来帮忙,可屋子里什么都是现成的,扶夏拎着包直接入住就行。

下午刚安顿下来就听到有人敲门,跑过去一看,竟是于文远带了条还在扑腾的活鱼过来。

“咱们学院老师刚从河里头钓的,还新鲜着。”于文远一边说着一边让扶夏找来个桶,把鱼放水里。

扶夏给他倒了杯茶,两人坐沙发上聊了会儿,于文远这才知道扶夏根本就不会杀鱼。

扶夏没把话说得太明白,但其实想想也能知道,以前住别苑有厨子佣人伺候着,想吃什么就有人端现成的上来,哪有机会碰这些个又腥又不好处理的玩意儿。

于文远之前也没杀过鱼,可也不能白白浪费别人给自己赠鱼的心意,于是盯着桶略微思索了下,干脆在网上现成做了份攻略,拉着扶夏一起进了厨房。

不同于平日餐桌上精致的摆盘,这是扶夏第一次体会到自己折腾这些活物还是挺费劲的。

但费劲有费劲的乐趣,虽然味道上稍有欠缺,用于文远的话说,享受烹饪的过程远比你得到的结果重要的多。

于文远走后扶夏把厨房里面收拾了一下,没吃完的菜用保鲜膜封起来,抹布摆干净挂水龙头上。

望着面前被自己收拾得整洁明亮的厨房,隐隐还有些没散净的油烟味。

可扶夏并不觉得难闻,正相反,这才是生活原本应该有的样子。

一日三餐平平淡淡,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发生,偶尔纠结一下鱼该做清蒸的还是红烧的,幸福感却充斥在每一件看上去很不起眼的小事中。

跟学校那边确定了秋季开学入职,扶夏这两天除了在家做做饭,也会分出一些精力把时间用在灵感的复健上面。

都说功不可一日不练,拿笔这件事也一样,长时间不动难免会手生。

之前因为精神过度的消耗,他画什么都感觉不在状态,但现在脱离以前压抑的环境、真把自己关屋里静下心了,扶夏这才发现——自己作画的灵气也能一点点跟着回来。

季晏承从北城回去后休息了两天没有上班,将所有的公务全权交给了副总处理。

知道他有婚礼和公司一大堆的事情要忙,再加上老爷子还在医院躺着,祁靖川和肖让最近连喝酒都很自觉地不叫他了。

今天也是三人继上一次港城出差后、头一次全部凑到一块,祁靖川把聚会地点定在了去年新接手的戏园。

原想着这次请他们俩喝喝茶听听戏、整点陶冶情操的活动,谁承想某人来了以后吊着一张脸不说,拿起茶水单大致扫了一遍,开口就问了句:“为什么没有酒?”

肖让知道人这两天心里不痛快,可看见他这副有气发不出来的样子还是觉得想笑,遂捡起桌上瓜子往嘴里撂了一颗,忍不住调侃:“想喝酒出门左拐,走错地方了你。”

茶水单“啪”得一声被合上,季晏承漠然朝人看了过来。

肖让挑挑眉,长舒了一口气,引着他的视线往舞台上转:“你瞧台上唱《玉堂春》那小生,长得眉清目秀的,可不比你们家那落跑小作精俊多了。”

季晏承默不作声。

他本就对听戏这件事兴致缺缺,听着耳边咿咿呀呀的唱词、还有间歇不断吵闹的喝彩声,丝毫体察不出其中的乐趣,只觉得头疼。

没一会儿,思绪不知不觉就神游到了天外。

肖让说得一点也不对,台上小生那双吊梢眼是化妆化出来的,比不得扶夏一双潋滟的水眸,顾盼生辉浑然天成。

可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似是很少再从他眼中看到那种熠熠的光彩了。

他变得不再活泼,眼神愈发地冰冷,变得不爱说话,只知道一个人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安静地看书。

肖让总是觉得扶夏很作,可那天酒店楼下的对话在季晏承脑海里回想了无数遍,隐隐有种预感,他不觉得扶夏真的是在“作”。

办公室来给自己送馄饨那晚,人明明看上去很正常。会说、会笑、会坐在自己的怀里撒娇要承诺,一夕之间没有任何预兆,却走得如此干脆利落……

季晏承揉了揉发胀的额角,混乱的思绪如乱麻般缠绕,企图从过往回忆的细节里挑拣出蛛丝马迹,只可惜,他现在完全静不下心思考。

祁靖川看着台上演的这出“三堂会审”正专注着,冷不丁,就见身旁人凑过来给他满了杯茶,沉着声音道:“把陶知的联系方式给我。”

他就知道,这从不伺候人的主突然给自己倒茶,事出必有妖。

遂笑了笑:“在剧组忙着呢。”

说罢将视线抽回来,靠近季晏承:“有事问我,别烦我老婆。”

“给你提个醒吧。”祁靖川端着茶润了润嗓子,开口:“我听说他们俩那天去中央公园逛街,遇上林清雯换婚纱了。你用脑子想想,扶夏嘴上不说,心里还能一点想法没有了?”

祁靖川话音落地,季晏承握着杯子的手猝然紧了紧,眼眸微眯,像是在思考。

他感觉自己好像能抓着点头绪了。

“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祁靖川咳了声,在人耳边小声提醒:“这事你只能去问问当事人,自己在这瞎琢磨没用。”

说完拍了拍季晏承的肩膀,第一次用那种略带同情的目光向人看过去:“对症下药,懂吧?”

“季总,你这后头要走的路啊,还长着呢……”

一出戏演完中场休息的功夫,季晏承出去透了口气,从兜里摸出根烟点上。

电话接通的时候对面的声音懒懒的,像是刚睡醒,口齿听上去有些不清。

季晏承开门见山,没工夫跟人多废话,问道:“你试婚纱那天是不是见着扶夏了?”

“看见了。”不用季晏承多问,林清雯自己就全招了:“当时我忙着没跟他说上话,不过后来去画廊接小晨的时候又碰上了,我还请他喝了杯咖啡呢。”

“你跟他都说了些什么?”

季晏承声音听上去挺镇静的,但实际上在林清雯说出“喝咖啡”那三个字的时候,他就隐约觉察出了古怪。

扶夏曾经说过不想再和林清雯共处一室,在他的心里,应当是极其厌恶林清雯的。

未来得及深想,林清雯的抱怨却将他的思绪一秒拉了回来:“你这什么语气啊,能不能对我态度好点?”

“我发誓我可是一句拆散你们的话都没说啊。”听筒里的声音不自觉放尖,透着股傲娇:“我还在他面前替你说好话,说你为了家族背负了多少压力呢。”

季晏承并没有要谢谢她的意思,拧着眉,低头吸烟吐出口雾气:“咖啡可以随便喝,人不能乱请。我当初怎么跟你交代的,是不是让你别去招他?”

见那头不说话了,季晏承咬咬牙:“后来呢?他什么反应?”

林清雯回忆了一下:“嗯……他当时看着有点失落,但反应还算正常,挺平静的。我问他婚礼会不会来,他说不会,但是可以送我一幅画,我没要。”

“还有呢?”

“就说大家以后和平相处来着,还能有什么啊?!你这人烦不烦啊,我跟你讲这么多话面膜都掉了,挂了!”

面对季晏承的一番盘问,林清雯最终失去耐心擅自结束了通话。

耳边被挂断的“嘟嘟”声一直响着,季晏承把烟掐了,站在原地思索了半晌,换号重新拨了过去。

对面的助理立即接通。

“上次回别苑管家说扶夏想一个人静静,后来把人都支走了,具体是哪一天,什么时候?”

“就是您刚…刚宣布…”

时间对上了,季晏承心想。

“知道了。”

不待助理把下面的话说完,季晏承切断信号将电话装回了兜里。

他知道扶夏在犯什么别扭了。

内心充斥着被愚弄后的不甘,不知到为什么,他却觉得自己才是被欺骗的那一个。

意识到问题真正的所在后,冲入季晏承脑海的第一个想法不是解释也不是挽留——而是质问。

他要好好问一问扶夏,明明是在意自己结婚这件事情的,却为什么要装做一副很包容的模样?

没有任何预兆,不吵不闹,甚至很体贴地来给自己送了份宵夜,含情脉脉搂着自己说想在办公室里做。

一夜之后,却企图抹去所有的痕迹,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季晏承轻笑,投向地面的视线几不可察深了深。

他现在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扶夏的离开根本就不是什么临时起意、需要休息之类的狗屁缘由。

他……根本就是早已经计划好的。

家中门铃被按响的时候扶夏正在厨房里和面,准备晚上包一顿饺子吃吃。

虽然铃声响起频率都是一样的,但不知为什么,扶夏往门口走的时候心头还是隐隐泛起一种不安的预感,觉得到访的人并不是于文远。

果不其然,按下扶手、门刚刚被开出一条小缝,看到视线里出现垂落在身侧戴着上百万机械表的那只手,甚至都不用抬头看一眼正脸,扶夏就已经知道现在站在自己对面的人是谁了。

真的是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以季晏承的本事,扶夏相信只要自己不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他就总有办法能找到自己。

既然已经先礼后兵打过了招呼,他这次就不准备再给对方留什么面子了。

如之前所说,果断从围裙口袋里掏出手机,摁下了“110”。

拨通键盘被按下去之前,站在对面的人先一步反应过来,趁着扶夏手里有面粉打滑,一把从他掌中将手机夺了过来。

扶夏本没有正眼瞧他,季晏承的这一举动却是引得人眸光一滞,紧接着神色变得凌厉,死死盯住了他。

在此之前季晏承从未感受过扶夏的这种目光,原本想出口的话通通卡在了嗓子眼,一时竟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兀自敛了心神,季晏承沉声唤了人:“扶夏。”

之后将手机递还过去,见对方没有执着于继续报警,这才松了口气,缓缓出声。

“我们谈谈。”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