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无尽夏 第37章

作者:阿卡菠糖 标签: HE 年上 近代现代

对方话说得冠冕堂皇,扶夏却是心知肚明——他们两口子岂止是最近手头不宽裕,照这个好吃懒做的活法继续下去,怕是这辈子都宽裕不起来了。

但舅舅若真能把养老金的事情顺利办下来,之后生活有个稳定保障兴许就不会再找自己了,权衡了利弊,扶夏又咬着牙答应了一次。

对方口口声声说这钱是“借”的,但其实从账转出去的那一刻开始,扶夏就权当自己这5万是丢了,也不指望之后还能讨回来。

转眼又到了一年末尾,大家手头都有各自要忙活的事,最近就连林沐晨往北城跑的次数都变得少了。

扶夏这天周末刚好被临时拉去学校开一个会,好巧不巧,刚走没多久,林小少爷拖着疲惫的身躯就上了门。

李子清以为元旦之前是等不到和对方见面的机会了,现在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看见林沐晨,还是觉得蛮惊喜的,一大早因为甲方催图而阴郁的心情瞬间就变得明朗起来。

林沐晨现在真是一点也笑不出来,回国以后清闲了这么久,现在报应终于是来了。

没出现的这些日子里,他被自家老爸发配到集团旗下的房地产公司去盯项目,天天带着安全帽跟在几位中层屁股后面流窜于各个工地之间,懒觉没的睡,遇上那些人需要喝酒应酬的时候,自己还得一块跟着熬到挺晚,顺带给人当一回免费司机。

林沐晨知道他爸这是为了锻炼自己,可成长起来的过程往往都是痛苦的,他还没等到成才自己先累瘫了,一来扶夏这儿二话不说,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提不起劲、直接就躺到了沙发上。

李子清关好门走过来,给人到了杯水安静坐在一边,看林沐晨右手一直扒在肩膀上,想了想,这才试探着小声问:“觉得不舒服吗?用不用我给你捶捶背?”

林沐晨偏头看过来,差点乐了:“你怎么跟个受气小媳妇儿一样?”

说完坐起身朝周围瞥了眼,问他:“扶夏呢?”

李子清眨眨眼,把水往人面前推了推:“开、开会去了,中午回来。”

林沐晨手扶着后颈扭扭脖子,叹气:“你也是个苦逼社畜,我哪能使唤你给我按摩啊。”

最后这几个字一出口,他脑中此时却是突然灵光一闪,看向身旁的人,眼眸突然亮起来:“换衣服,哥带你去个放松的好地方。”

“哪啊?”

李子清以为他又是要带自己出去下馆子,刚想说电脑上还有活没干完呢,要不在家里点个外卖吧,林沐晨却是迫不及待冲他抬了抬下巴:“你哪那么多问题?”

“我都说了是好地方,横竖也不能把你给卖了,跟我走就对了。”

他确实没把李子清给卖了,但警局半日游的体验卡也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拿到的。

林沐晨后来带着李子清坐在笔录室硬邦邦的长椅上,屏蔽了耳边的所有声音,心里就琢磨着一件事——自己是不是该找个算命大师卜一卦?

这一阵子真他妈是衰到家了,找个地方正骨推拿都能遇上挂羊头卖狗肉的。

扶夏是两个小时以后接到李子清的电话,赶来警局,正好和赎林沐晨出来的人面对面碰上。

时间过去太久,扶夏已经忘了上一次见到林清雯是在什么情形下。

况且现在也不是跟人叙旧的时候,把子清保出来、再问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这才是最重要的。

林清雯快被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气死了,出了警察局大门还没走到车边,就照着人耳朵狠狠拧了上去。

林沐晨心里也正郁闷着呢,直接一把将林清雯的手扒拉下来,出声分辩:“那推拿店开在街边上,门头看上去也挺正规的,我哪知道还带什么特殊服务的啊……”

“还狡辩是吧?”林清雯比他矮了整整一个头,训起人来可是一点不含糊,指尖戳了戳林沐晨胸膛:“人家警察都说了,进去搜查的时候你正准备脱衣服呢,幸好是来得早了,再晚上一会儿人赃并获,你就等着进去好好反省15天吧。”

“是那老板说要穿店里专用的衣服,我哪知道他是给我挖了个坑啊?”林沐晨一脸的愤愤不平,说完朝人烦躁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我对女人压根就没兴趣,单纯就是太累了过去按摩的,你别数落我了成吗?”

他这边话音落地,扶夏带着李子清也走了出来。

林清雯不好当着外人的面再训他,便把车钥匙撂过去,让人先一步上了车。

笔录做完警局那边的案子也算是结了,扶夏与林清雯私下里没什么好说的,但也不能装作跟她完全不认识,遂还是点点头,客气说了声再见。

林清雯对上扶夏面色有些不自然,知道现在跟他没什么好寒暄的,清了清嗓,趁人转身前扬声道:“今天早上10点,季伯伯走了。”

扶夏迈出去的脚步顿了顿,回看过来,林清雯随手撩了撩头发:“别多想,我只是单纯解释一下今天穿了一身黑色礼服的原因,没有要在你这儿替季晏承博同情的意思。”

“我可没这么大度,他为了你中途退婚,我巴不得你永远都不要原谅他,你们就这么永远相互折磨下去吧。”说着傲然睥睨笑了笑:“季二前头这三十多年过得太顺了,也是时候轮他尝一尝人间疾苦了。”

林清雯说着让扶夏别多想,但想最多的就是她自己了。

她只要不在大街上裸奔,若是没有主动提,扶夏根本就关注不到人今天穿的什么衣服。

不过现在扶夏即使不想注意也不行了,仔细一打量,她身上这套确实是参加葬礼会用到的行头。

闻言低声笑了笑,回应:“林小姐可能是误会了,他退婚是你们之间的事,请不要把无辜的我牵扯到其中。”

林清雯淡淡“哼”了声,满含深意的目光看过来,挑眉:“要我说,你可一点都不无辜。”

“季晏承亲口告诉我的,说他等不了了,付出再大的代价都一定要退婚,说你不会再他给时间。”

“扶夏。”人说着唤了他一声,忽然叹了口气:“我以前真的是低估你的本事了。”

“不过刚刚有句话倒是真的。”不管是不是出于私心,林清雯眉眼忽然变得认真起来:“希望你至少不要那么快原谅他。”

“你比我更了解男人,太容易得到手的东西,他们很快就不珍惜了。”

*

元旦三天假,扶夏抽出两天时间把年底教评的PPT做好,最后一天趁着李子清到单位去加班,把家里卫生好好收拾了一下。

锅上煮着馄饨,听见敲门声的时候他以为是李子清回来了,跑过去一开门,却看见季晏承两手插在大衣兜里正靠在门框边,低着头,一副极度疲惫的样子。

扶夏惦记着灶上的火,也知道他心里一定因为父亲的离世正难受着,所以没有说什么重话,转身准备先去厨房把炉子给关上。

季晏承这两天脑子很乱,看见扶夏开了门又要走,本能抬手揪住围裙的衣角,颇带恳求的目光看过来:“昨晚一夜没睡,开了两个小时的车过来,你让我进门坐5分钟,好不好?”

凡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扶夏不可能开这个先例,遂没有丝毫让步,反而问道:“既然都已经累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折腾自己开车过来?进来这5分钟又有什么意义?”

“你说为什么?”季晏承声音忽然提高了一截,余音回荡在空旷的楼道里特别响亮。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闭着眼咬咬牙,又睁眼,眸中多了几分萎靡:“扶夏,你的心真就这么狠是吧?”

不知他究竟指的是什么,但扶夏认同他的说法。

毕竟不对他心狠,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残忍。

“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两人拉拉扯扯大半年,这也是扶夏第一次愿意浪费时间、心平气和站在这儿跟他讲道理——是看在人刚死了爹还在孝期的份上。

“放着好好的司机不用,明知道我不可能让你进门,你还非要在疲劳驾驶的情况下开车过来,这实在不像一个思想成熟的成年人会做出来的事。”

“季晏承。”扶夏单手把着门提醒他:“你父亲离世还不到百天呢。”

“如果我是你,我会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安抚家人和处理后事上面,而不是撂下那么多事不管,跑到北城来吃这种原本可以不用面对的闭门羹。”

季晏承站在走廊里哑口无言,因为扶夏说的是对的。

对比于扶夏的理智,现在反倒是自己幼稚得有些可笑,可事情最大的矛盾点就在于,他明知道自己可笑,却偏偏还是忍不住想要一次一次凑上来,站在距离扶夏尽可能近的地方。

季晏承没有告诉扶夏,自己这段日子真的是太累了。

虽然自很久以前就知晓了父亲的身体状况、心理对此有所准备,但是那一天如今真的来了,他却是连悲伤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老太太情绪受了刺激,需要人24小时紧盯着状况;大哥公务缠身,父亲下葬完当天就坐飞机又回了京城,将所有后事料理的决断全权托付给自己;遗产方面有一些未明确交待的,还需要跟律师坐下来一起商量。

一夕之间,公司的事、家里的事,凌乱繁杂缠绕在一起,全都落在了自己的肩上。

现在所有人都靠着他,都用那种“天塌了该怎么办?”的神情眼巴巴望着他。

包括宋怡在内,根本没有人想过,超负荷运转的他,累的时候或许也想找人靠一靠,短暂休息一下。

季晏承很少承认自己有脆弱的时候,但现在却像快要在水里溺闭的濒死之人一样,真的很需要扶夏伸出手拉他一把。

他想把头埋在扶夏颈边、闻一闻对方身上那股令自己安心的味道,想要躺在扶夏的腿上,哪怕只给他一个小时时间,就让自己窝在人怀里,好好安静一下。

充好了电,他不会赖在这里,因为两百多公里以外的安城还有不知多少数不清的琐事在等着自己。

现在的他,没有资格沉浸在温柔乡。

可是不管自己已经可怜到了何等地步,对上扶夏冰冷的双眸,再多诚心的乞求都变成了奢望。

挣扎半天,最后依旧只能听到淡漠的一句:“季晏承,你走吧。”

无力的感觉袭击了全身的每一处神经,季晏承靠在门边缓了一下,最终认命点点头,转身离开。

身后传来“吱呀”的一声响,他只觉得胸口越来越闷,仿佛每往前走一步都在经受着钻心的痛楚。

趁着门还没有完全被关上,季晏承意识到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遂在反悔之际脚下突然调转了方向,踱步过去一把将门推开,直接闯进了屋里。

拥抱来得猝不及防,扶夏刚一抬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跟随着惯性踉跄后退了几步。

眨眼间,便被人鼻息相抵、怼在了门后的墙上。

作者有话说:

季二:“老婆对不起,就一下下,实在太想了T^T”

第42章 扶夏,敬酒不吃

季晏承胸膛带着北风浸透的寒意,扶夏穿着毛茸茸的家居服,身体是温暖的。

这个怀抱熟悉又陌生,带着独属于季晏承的那份强势与冷冽,将他围困于方寸之间,只能被迫承受对方给予的一切。

扶夏讨厌这种私人领地被入侵、逐渐失去掌控的感觉。

他抬手抵在季晏承胸口,费尽几乎所有的力气推拒。

季晏承不为所动,像攀援在这具柔软身躯上疯长的藤蔓一样,扶夏越是不安地扭动、反抗,他就将人拥得越紧。

极力的隐忍之下深藏着季晏承不曾宣之于口的委屈,他知道,自己真的快要崩溃了。

怀里人软唇殷红,挣扎时呵出的气息落在自己颈前的喉结上。

季晏承深呼吸,忍住想要掐着他后颈亲上去的冲动,弯腰将头埋在扶夏的肩窝,轻嗅他身上那股久违的馨香。

直到耳边传来那句有气无力的:“季晏承,你让我感到恶心。”

人这才堪堪松了力道,转而两手箍在扶夏的肩膀上,摁着他将后背紧贴在墙上。

季晏承眼眶微红,望过来的目光满是悲切,像是故意说给他听、又像是在给自己增加底气:“一道门挡不住我的。”

他说:“闭门羹吃不了一辈子,明天我就把这间房子买下来,你还要用什么理由赶我出去?”

明明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但季晏承还是说了。

很奇怪,他似乎就是想看看扶夏听见这话的反应,既然自己做再多的努力都是徒劳,索性不再拘着,把心中所想全部说出来,至少能图个痛快。

扶夏早就知晓他的手段,闻言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者是愤慨,反倒神情自若笑了笑:“那我立马就搬家。”

说话间抬起头,视线与他针锋相对,颇有几分挑衅的意味:“你季晏承够有种,就把全世界的房子都买下来,把我赶到月球上。”

扶夏一旦决定豁出去了,季晏承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的,毕竟更在乎的那一方在将自己心交出去的那一刻,就已经丧失了主动权。

季晏承头顶笼罩着阴霾,掐在扶夏肩膀上的手不自觉收紧,明明被气得发抖,却对人说不出一句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