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官失序 第65章

作者:韩骨 标签: 破镜重圆 娱乐圈 强强 HE 近代现代

  他只是被磋磨成了怪形怪样罢了。

  柏云阳等来了沈晗昱。平烨烛等来了姜深。

  那周沉,为什么不能等来一个贺执呢

  反正,他们正好相配。

  贺执双手环住周沉,下巴顶开周沉的额头,将自己往下埋。他由眉心寻到鼻骨,鼻骨寻到人中,而后吻住凉薄的唇。

  周沉一滞,他感觉到贺执的吻直白而热烈,蕴含着他无比熟悉的不顾一切。他们在失控。

  贺执直吻到大脑缺氧,喘不过气,才堪堪挪开脑袋,朝周沉露出笑容,他问:“小周导,你是不是很喜欢这里?”

  这里,指喜事装扮的祖祠,指铺满红绸的棺椁,指角角落落里的红白纸人。

  一切与现实脱离,预示着死亡,阴暗离奇的虚幻场景周沉都喜欢:不是兴趣爱好使然,是自心底生出的一种解脱与认同。

  他的世界早就崩塌,那些正常的温馨场面虚幻如刀锋,只有这些才能让他脚踏实地,感到他仍活着。

  周沉一直将这些藏得很好,萧正阳与萧青知晓一二,但不是身处其中,就感觉不到那种从骨头里滋生出的恐惧。

  没人会接受他,理解他。

  周沉抿着嘴,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

  贺执手上虚虚绑着的绸缎早就散落一旁,成为他们软垫的一份子。那双手没有被绑着,也没有被逼迫。

  他的贺执在他怀里,安安稳稳,带着他促狭而张扬的笑,不惊恐,也没有退意。

  贺执没听到回答,可周沉注视着他的眼睛分明波涛汹涌。

  于是他的指尖够上身下的柔软红布,沿着长长的缎带寻到两边,将它们握起。缎带被暖得发热,因为祠堂的阴冷带了些潮湿。贺执握着它们,隔着柔软布料握住周沉的手。

  “我记得我很早就说过,我陪你玩。”贺执说。

  周沉心神晃动,被贺执塞进一段暖热缎带,手背被贺执的掌心牢牢包裹。那温度带着他蹭过青砖石,擦着旧棺椁,从贺执的后脑掠过,在颈窝处停下。

  贺执带着他,贴着颈侧将红色缎带绕在白皙的脖颈上,将蜿蜒在脖颈上的青筋拦腰斩断,覆上一层秋水。

  硕大的红花被向上拖动,铺开在贺执的整颗头颅下,就像腐烂花苞里结出的黑红露水。

  贺执的手掌骤然攥紧,周沉感受到他指尖的力度,随着贺执一起攥紧红绸。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扯动,将脆弱的脖颈勾勒。

  周沉的呼吸顿住了,他垂下视线,贺执俊朗的面容箭一样射入瞳孔,没入的尾羽还带着毒。

  那张脸绝不妖媚,线条有着成年男性的硬朗,明眸皓齿,肆意张扬。被抹开了的朱砂自面颊向旁边晕染,只觉得放荡不羁。

  可这比恶魔还要让周沉失神。

  寄居在他心底,名为贺执的鬼怪看着他,唇齿开启,言语自脑中炸开:“你想这样吗,周沉。”

  如滴落平静湖水的骤雨,周沉手腕与额头青筋直露,手掌不自觉地覆在贺执的脖子上。

  这场冥婚是平烨烛对大山厌恶的具象化,也是周沉那些纠结萦绕的恨。

  这里阴暗,这里扭曲。喜庆与孤寂矛盾地结合着,如同他荒芜混乱的人生。

  他想要掳掠来的财宝与这里实在吻合,从衣着打扮到行为言语,都和他般配无比。贺执如他所愿,超出预料地顺从,抱着他甘愿沉入这深渊。

  “我拍不出你想要的电影了。贺执。”周沉突然说。

  他的眼光甚至有一抹温柔,与昔日夏日里,那个有着无限未来的年轻导演,无比相似。

  时至今日,所有的苦难融合汇聚,扭曲成一个名为周沉的生物。他遥遥望着那些美好的过去,越是不可及,越是可惜;越是清醒,越是知道他站在何样的泥潭里,难以前行。

  “我的确更适应呆在这里。”周沉承认了他不敢直言的龌龊。

  他依旧冷静,沉稳,叙述着别人故事一般。

  贺执嗤笑出声:“我就说,我们的小周导厉害着呢。”

  周沉握紧那段红绸,收紧的绸布堆叠挤压,伸展出长长的沟壑,它们紧紧贴着贺执的皮肉,贪婪无比。

  盛开的红花里,贺执眯起眼睛,未尽的调侃如烟消散,留下一声短促的气喘。稀缺的空气带动血液流动,本能的危机与周沉难得流露出的欲望如湍急的河流般将他淹没,思绪翻滚着沸腾。

  周沉在他耳边低喃:“我想对你做的事,要比这些更过分。”

  掐住他脖颈的手掌冰凉如尸体,吐出的话像嘶鸣的蛇信。可贺执不甚在意。

  他早就知道周沉有些不寻常,当所有疯癫都能在剧本里,在周沉的回忆里找到端倪时,贺执心底的防线就已为周沉打开了大半。

  更何况,他也半斤八两。

  腺体抑制药曾经几乎日日夜夜地流淌在他的血液里,他并不比周沉见过更多的美好世界。他维系着早已坍塌的亲情,牢牢抓住他和贺庆松如薄冰的父子关系,自欺欺人地被刘明德利用,把自己当做值钱的商品,活得浑浑噩噩。

  他看《追凶》时,才萌生出久违的激荡,后来被方畅称之为人的生气。

  周沉是贺家小少爷百无聊赖,无所事事时的一道光;也是贺执求生求死,茫然困惑时的一座塔。

  他们都破败不堪,在海上飘飘荡荡。不知不觉间成为茫茫大海上只可依靠彼此的两只小舟。

  “你尽管试试。”贺执侧过头,紧贴他耳廓的唇因他突然的动作没来得及后撤,顿在原地。贺执感受柔软的唇顺着肌肤一路滑至他的唇角。

  他张开口,狠狠咬住那片软肉,慢慢厮磨:“我可不是什么质量不过关的破布娃娃。”

第117章

  坠压的乌云堆叠至顶峰,滚动着在天边翻腾。

  空气粘湿压抑,呼吸间腔壁上好似要挂上水珠。

  大雨将落。

  阴冷祠堂里一片狼藉,喜烛已经熄灭了,滴下的蜡泪在底端凝聚成丑陋的蜡块,蜡芯烧灼后的碳灰如墨水一样在淡粉色的蜡泪里蔓延,有些滴落在神台下凌乱的缎子中,纠结一团。

  长长的绸缎从神台铺到棺椁底部,缓慢地爬升。它们早已不在脖颈处缠绕,和那朵硕大红花一起被胡乱塞在棺椁里,与垫着的红绸缎一起组成艳丽的软垫。

  它们时不时抖动,间或能歇息片刻,又很快被卷携进山雨欲来的狂风中。

  冷风从窗户纸的裂口向祠堂里吹,拂过倒地的喜烛,皱巴巴的绸缎,拐着弯在匾额上绕了两圈,终于轻轻扶上一只紧紧握着棺椁边缘,指节勾起,皮肤潮湿的手。

  紧紧关闭的祠堂大门被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周沉从深木色的棺椁里起身,如餮足的山鬼。他赤足上前,扯下门闸,将木门打开几寸的口子。微弱的光争先恐后挤入祠堂,汇合成一条长长的,纤细的路,恰巧在棺椁边半截白皙手臂前停下,仿佛雷雨后的阳光照在荷塘自污泥而出的第一朵莲花花瓣上。

  “很像聊斋。”萧青打量周沉,又举起手里的两把油纸伞,面无表情地评价,“但更像邪教。”

  周沉后脑酸胀,眼睛因为光线微微眯起:“出去说。”

  萧青颔首。

  木门关闭,几分钟后,周沉穿着姜深的衣服走出来。

  藏匿在阴暗里的鬼怪露出真容,萧青皱起眉头,终于捏了捏鼻梁,闭上眼睛:“你们真是,够刺激的。”

  周沉侧过头,在已经黑屏了的摄像机屏幕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

  上嘴唇有一个挺深的伤口,已经结出棕红色的痂,脖子红痕满布,肩颈的位置还有大大小小的青黑。的确,看着有些惨不忍睹。

  “手臂,给我看看。”萧青说。

  周沉身形一滞,表情有些发冷。

  “给我看看。”萧青又说了一遍。

  周沉抬起手臂,将袖子向上折起,伸出小臂。

  手腕处一圈皮肤发白,隐约能看出有什么人紧紧握住过这里,再往上斑驳旧伤间偶尔夹杂一块小小淤青。

  萧青拽住周沉的胳膊,压在那些发青的伤口上。

  周沉沉闷一哼,被萧青不容置疑地扯过身子,从他口袋里摸出一把杂物来。

  铝箔纸被挤压发出无序的刺耳声响,萧青摊开手掌,几板药品和密封的注射针在他手掌上铺开来。

  “兴奋剂,麻醉药,抑制药,镇定剂……萧正阳真是给你偷了不少东西。”萧青面色阴沉,“如果贺执的反应不如你所料……”

  “在我的预想里,我会留下他……”周沉把折起的袖子整理好,没有任何遮掩,“用这些东西。”

  “不是所有事情都会在你的掌控中。”萧青说,“伤害后再修补不属于精神正常的人会想出的方式。周沉,你的思维不正常。”

  “萧青,你知道我。”周沉说,“我不会再留有任何错漏。”

  所以,也不会有后备之需。

  萧青了解周沉的心结。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遭逢突变的人会下意识筑起高墙。周沉多疑,谨慎,他被撕扯出的伤疤在他的一言一行里活着,将周围的一切标红,画上警示图标。

  病情好转后,周沉的性格还是被影响了。他走的每一步棋都经过计算,他必须运筹帷幄,才能让现在这个缝缝补补后的木偶走出一步。

  周沉的意思是:这些药和针剂本应该是空的。

  “需要问诊吗?”萧青看看天,“在雨降下之前。”

  周沉点头。

  两人在供导演休息的小马扎上坐下,萧青拿出便携本子:“服药的情况?”

  “可控。”

  “百分之多少?”

  “……七十。”

  “手背上的划伤什么时候的,原因,后续情绪恢复程度。”

  周沉看了眼手背上已经变成浅粉色的伤痕:“因为信息素上瘾,贺执恰好在我身边。”

  “我以为你们在进行脱敏治疗?”指尖圆珠笔翻转,萧青用笔的后端戳本子纸面。

  与周沉的问诊通常效率极高,周沉对自己的状况和病情掌握清晰,能够迅速准确地给出答案。如有迟疑,证明这个问题在他自己百般思索后仍然没有结果。

  “上次你没能答上我的问题是在我问你,你的电影想要表达什么时。”萧青从善如流,结束了基本问诊,“比我想象中要快。你的成瘾症出现了病症变化,对吗?”

  “布朗尼肾衰竭的时候你没有把它送去医院,支开我和萧正阳,私自注射了过量的药剂试图救它。我和萧正阳赶往最近的宠物医院却没有查到你提供的病房号,立刻察觉不对。赶去疗养别墅时,你抱着布朗尼,袋子里的药剂却没有使用。这是我们第一次误认为你的病情在好转,直到你和布朗尼的骨灰同床而眠,还在食盆里添水与狗粮……”萧青适当地停下描述,问,“周沉,这次的症状和当时有多少相似?”

  周沉垂头看向他手臂上的斑驳痕迹,有些沉郁地回答:“百分之……百。”

  萧青总是敏锐而正确。

  周沉需要周密的算计保护他前行,一旦行为出现偏差,那代表着他为自己建造的防线正在崩塌。他正在慢慢滑向所有精神失常症患者应有的心理状态。

  “布朗尼的寿命有限,你我肉体凡胎,不能医死人活白骨。那贺执呢,是什么让你有了如此严重的危机感?贺小少爷正值盛年,没有严重的病症,理应长命百岁。”萧青打量着周沉,又问,“又是什么让你愿意与我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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