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陷阱 第40章

作者:岁安 标签: 近代现代

  梁渡为了不给他压力,便开始开车,在冗长的黑暗的马路上,有人说话,有人倾听,渐渐地,说话的人抹抹眼角的泪痕,很酷地睡着了。

  而倾听的人在某处停了会车,从便利店买了张毯子,然后驱车去往不知名的地方。

  陈余南在睡梦中感觉有人抱起了他,他嗅到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便只是翻了个身,闭上眼接着睡。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一阵微凉的风拂过脸颊。

  陈余南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个帐篷里,梁渡进来时掀开的帐帘漏进几缕腥咸的风。

  “还睡吗?”梁渡问。

  陈余南现在已经恢复正常,有点狼狈地偏开头:“不。”

  梁渡弯腰,向他伸出一只手:“那出来,看日出了。”

  陈余南一愣。

  不多时,他掀开身上的毯子,被梁渡牵着往外走,下一秒,灰色天空下一望无际的沙滩和大海将他包裹。

  海浪拍岸的喧嚣声从四面八方拥住了他。

  陈余南彻底清醒了。

  他瞪大眼睛,大脑自动宕机后又重新启动,键盘敲出生涩的两个字:“……霖海?怎么突然……”

  “不是突然,我早就想好了。”

  梁渡五指慢慢收拢,将陈余南的手牢牢攥住,他冲他笑一声:“接下来几天,我们都要在这里约会。”

  陈余南的心被他的笑容烫了下,轻轻地闭上眼睛:“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梁渡不答反问:“你要逃跑吗?”

  “不逃,”陈余南揉了揉眼睛,有点怔忡地望着远方,“……好丢人,你好像总是有办法让我想哭。”

  “不丢人,”梁渡说,“你哭起来也很可爱。”

  “那一点都不酷。”陈余南低头坐在了沙滩上,手上一用力,把梁渡也拽了下来。

  “谁说的?”梁渡调整了座位,肩膀紧紧靠着旁边的人。

  “你说的啊,你个变态,”陈余南哼笑一声,“喜欢看别人哭是吧?”

  梁渡实在没忍住,扭头亲了他一口,笑了:“这要分什么场合。”

  陈余南听懂他的言外之意,踹了他一下:“滚。”

  “陈余南,”梁渡忽然严肃而郑重地叫住了他。

  “我、我踢疼你了?”陈余南以为他生气了,瞬间变得慌张。

  其实很容易就能发现,哭完后的陈余南还处在一个比较脆弱的阶段,没有完全像以前那样强大起来。

  梁渡又握住他的另一只手,眼神让陈余南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心跳一声比一声清晰。

  直到——

  “我喜欢你。”

  戛然而止,然后窒息了。

  在陈余南失去心跳和呼吸那刹那,灰色天空在无限延伸的尽头悄然升起了一线霞红。

  在霖海老掉牙的传说里,随着太阳升起的表白暗示执着于永恒。

  其实黎明的降临早有端倪,梁渡是那个传说下虔诚的信徒,将每一丝光线的变化都收进眼底。

  还不让陈余南察觉。

  来不及生气,甚至来不及回一句梁渡,我喜欢你,便被推倒在地。

  “闭眼。”梁渡说。

  陈余南颤抖地闭上眼,如落水的猫一样拼命攀住梁渡的肩。

  “陈余南,”梁渡的声音轻柔的像一缕风,“我现在已经认识了过去的你,也身处在你的过去。”

  陈余南明白他要干什么了,于是忍着鼻尖的酸意,拼命地咬住牙关:“嗯。”

  头顶的声音更温柔了:“那天,我就在你身边,和这个距离一样近,我们肩膀挨着肩膀。”

  “我练过跆拳道,很厉害,而且你知道的,我也很会打架。”梁渡轻笑,捏了一下陈余南的耳朵。

  “所以无论是罗声的妈妈还是你的爸爸都没能欺负你,因为有我在。”他接着无比温柔地抚摸陈余南的侧脸,似乎在借这个动作想带走陈余南曾经受过的伤痛。

  陈余南渐渐地不再颤抖,只有呼吸依旧短促而沉重。

  “我告诉他们,我相信你。”

  “因为你从来都不是一个欺负弱小、会向他人施虐的人。”

  “如果你也相信我,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拆穿罗声的谎言,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该道歉的是他,不是你。”

  “绝不是你。”

  梁渡沉默了一会,低声说:“而且……”

  “够了,”陈余南忽然沙哑地开口,因为闭着眼睛,泪水便顺着眼角淌入发鬓,“我想睁眼。”

  “抱歉,暂时不能。”梁渡温柔地拒绝。

  “而且,我很早喜欢你。”

  “那时不能这样对你做些什么,我也很遗憾。”

  梁渡半撑在沙地上,侧身捏住陈余南的下巴,在日升之时低头,无比虔诚地印下一个吻。

  并告诉陈余南:“我真的……”

  “非常遗憾。”

第三十七章 仙女委屈

  梁渡早早订好了酒店,六七点左右周围的人多了起来,他问陈余南要不要去酒店休息。

  陈余南本来想再看一会日出,但心里还记着梁渡一宿未眠,便很快站了起来:“走吧。”

  细沙抖落,往事随风而逝。白日下陈余南牵稳梁渡的手。

  他觉得自己往后依然会是一个执拗的人,只是不再执着于事。

  这一觉,陈余南睡得很舒坦。

  他似乎梦到了高中时期的梁渡,那天大雪纷飞,很冷。

  南方很少下这么大的雪,城里的飞机都停了,他刚给容雪清打过电话,她说雪太大,没办法回来。

  可她都一年多没回来了。

  他“哦”了一声,许久不再吭声,等到她不耐烦摁断了电话。

  十六岁的陈余南在操场上堆了个雪人,面无表情盯着它,十分违心地说:“你不回来我也没关系。”

  突然,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雪球砸过来,雪人的脑袋瞬间缺了一块,陈余南冷眼看过去,凶的快把玩雪仗的女孩子吓哭了。

  教室里的暖气很差,陈余南搓了搓被冻的通红的耳朵,心情烦躁地往座位上走。

  他没想到会有人不长眼地坐在自己旁边的位置上。

  新来的么这是?

  陈余南微微低头,蹙着眉,漫不经心瞥了一眼这新来的。

  男生侧趴在手臂上,半张脸隐没于白色羽绒服的盖帽里。

  那帽子带了点褐色毛领,轻轻搭在男生白净的脸颊上,他安静地阖着眼,嘴唇略苍白,鼻梁很高,轻而慢地呼吸着。

  这一眼,他看的未免久了些。

  直到男生鼻尖轻微耸动,不舒服地皱了皱眉,眼看着就要睁眼。

  陈余南心脏骤然漏跳一拍,有一种偷看即将被抓的惶恐。

  哗——啪。

  于是他随手扯了一本教科书,在男生睁眼前把书砸在了男生的脸上,掩饰般地踹开椅子、扯开桌子,冷冰冰地叫男生把手挪开。

  陈余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

  男生坐起来,帽子垂落,露出如雪一般清白隽秀的脸,微凉的目光缓缓扫过来。

  刹那间,陈余南大脑一片空白。

  他当时还只怪太冷了,暖气也差劲,教室里那么冷,才让他心跳变了样,时而快时而慢。

  耳朵也冻伤似的又疼又烫。

  陈余南心情越来越糟糕,他心想这都要怪新来的,因为他不喜欢有人坐在自己的旁边。

  于是他听到自己恶狠狠地说:“你换个位置吧。”

  “警告你了,别坐我旁边。”

  但奇怪的是,他觉得这个时候的自己,像极了那个打电话时,不肯对容雪清说一句我想你了的陈余南。

  也像极了,那个指着雪人冷言冷语,却又对砸伤雪人的小女孩面露凶光的陈余南。

  他明明十六岁了,有些时候——

  依然像在六岁。

  这并不是一个多美好的梦。

  陈余南醒来时,嘴角却挂着笑,就仿佛他和梁渡真的在高中便相识了一般。

  或许是昨夜太累,此时的梁渡依旧闭着眼,睡得格外的沉,呼吸又格外的轻,眼睫沉静地阖着。

  陈余南盯着他的侧脸,有些荒谬地想:可那真不像一个梦。

  梦里梁渡的面庞明明那么真实,从眉毛眼睛到嘴唇,和现在比也差不了多少,只不过神情多了几分年少的稚嫩和脆弱。

  倒是陈余南觉得自己一点也不真实,毕竟他不像梦里那般脾气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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