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牵引 第111章

作者:石千洛 标签: 近代现代

  “哥,哥?”落在地上的手机里仍有男生的声音。

  庄念仿佛被那道声音惊醒,突然使力推开顾言,“我不可能喜欢男人,顾言...”

  他无力又颓丧的顺着洗手台滑坐在地,整个手臂都在微微发抖,亢奋与不知名的难过激出的泪再也盈不住,涌出来。

  “别弄我了顾言...”他就以那副无助又脆弱的模样看着顾言说,“我很怕...每次你碰我我都很害怕...我真的不喜欢,你去喜欢别人吧好不好...”

  顾言的呼吸猛地滞住,绷紧了脊背。

  “我没想把事情弄成这样,我没想让你难过...”庄念哽咽着,“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真的...我真的受不了...我害怕...”

  庄念不再看他,将脸埋进手肘间,纤薄的肩膀脆弱的浮动着。

  他失控了,这样失控的自己让他觉得陌生,让他觉得心惊,“顾言...你放了我吧...”

  顾言落在裤线边的手已然攥成了苍白的颜色,他静静的看了庄念一会,什么都没再说,转身离开。

  那句‘放了我吧’对顾言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他觉得浑身发冷,从脚底到指尖都凉的刺骨。

  庄念不爱他了,抗拒他的触碰已经到了觉得恐惧的程度...

  他竟然求他...放过他。

  一年前庄念昏迷不醒,他失去家庭,失去父母,失去一切时...也不过就是这种感觉。

  顾言从茶桌上拿了根烟叼在嘴里,拇指擦过打火机的滚珠,试了几次才将香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

  夹烟的食指和中指在冷白的月色下不明显的发着抖。

  无论让庄念变成现在这样的是有关庄均泽的心理阴影或者是晕厥之前所受的刺激太大,现在这种状况都是无法逆转的。

  无论庄念是醒着还是睡着,无论是七年前还是今天以前,顾言从来没有一次觉得他会真正意义上的失去庄念。

  他始终觉得,活着或者死了,他们都是要在一起的人。

  庄念现在却要他放过他。

  不知过了多久,庄念从卫生间走出来,拖鞋在刚刚被顾言扛起来的时候就掉了,光着脚,脚步和嗓音一样轻,“我去收拾东西...顾言...对不起。”

  他的声音带着哭后的闷,却难得的有了些除了歇斯底里和淡漠之外的软。

  “讨厌我而已,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顾言吐出一口白雾将烟头按熄,正了正衣领起身,“喜欢没有错,讨厌也没有。”

  “房子给你。”顾言拿上外套,“我离开。”

  “这里是你家,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不能”庄念上前一步欲要抓住顾言的衣角,被顾言突然回身的动作打住。

  顾言的目光只落在他脚上,把鞋子脱下,弓身用手把两只鞋摆整齐放在庄念脚边。

  随着动作,他说,“我也会疼,庄念。”

  “乖一点,至少别让我找不到你。”顾言没有看他,也没有再拖着他的脚踝为他穿鞋。

  “放心,我不会再来纠缠你。”

  顾言重新回到卫生间,捡起地上破碎的手机。

  没想到那通电话还执着的连接着。

  男孩的声音在绝对安静中显得有些突兀,“哥,你不会是后悔了吧,别呀,这种事儿可不兴后悔的。”

  顾言把静音解除,电话放在耳边,嗓音沉沉的,“没后悔,电话号码发给我。”

  房门关闭,庄念仿佛也在刚刚的痛哭中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他慢慢蹲下去,双手抱膝蜷缩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那晚下了很大一场暴雨,巨大的闪电像要把天撕开个口子。

  倾盆的雨水砸在玻璃窗上,混乱的响动在雷声中忽隐忽现。

  庄念一晚上过的比那些破碎的水珠还有浑噩,断断续续的睡着又惊醒,记不清内容的梦一个接着一个。

  “庄,醒醒。”

  他被人摇醒,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还没睁眼就吐出一个顾字。

  然而会叫他‘庄’的只有夏青川和周易,庄念于是又把第二个字吞了回去。

  “青川,你怎么来了?”庄念哑着嗓子问。

  昨晚哭的太凶,眼睛连着太阳穴的位置一跳一跳的胀痛,庄念捏着山根揉一揉,动作间右肩传来拉扯的痛感。

  他短短叹气,无奈的笑,自说自话道,“顾言让你来的...他不放心我。”

  夏青川应了一声,没什么好瞒着的,“起床吧,看你睡着也难受,做一晚上噩梦吧。”

  庄念这才睁开眼睛,面前的夏青川也眼底乌黑,应该是在这守了他一个晚上。

  见庄念从床上坐起来,是真的清醒过来,夏青川才离开床边,矮身捡起地上沾血的纱布和药棉。

  顾言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庄念昨晚无论是睡着还是醒着,都不清醒。

  他反复把右肩抓破,疼的冷汗直流,却始终紧抿着唇线一声也不发出来。

  到最后夏青川只能按着他的手,他才能勉强睡一会。

  “让你担心了。”庄念拖着鞋出门,餐厅桌上放着煮好的粥,“你做的?”

  夏青川扫了一眼,“哦,是隔壁邻居送来的,说做多了分给你。”

  隔壁。

  庄念立刻想起了那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娃娃,还有藏在门后面的一双小脚。

  “段瑞珊...”他轻轻笑了笑,“不知道她藏在门面的那个哥哥是不是也长得一样可爱。”

  自从搬过来还没去打过招呼,庄念问,“附近有玩具店吗?我该去回礼。”

  夏青川把卫生间让给庄念,“有,我陪你去。”

  庄念仍笑着,除了脸色有些苍白之外完全看不出他此刻的心情,“谢谢。”

  夏青川没有离开,斜靠在卫生间门上,“昨晚的事,不准备和我说说?”

  从前庄念有什么事都会第一时间跟他说,好歹也算是感情的一个出口,现在倒好,庄念是完全把自己困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庄念捧着冰凉的清水泼在脸上,抬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肩膀上半露的伤口。

  憔悴又狼狈。

  而顾言的状况只会比他更差。

  昨晚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每每回忆起来都疼的钻心。

  我也会疼,庄念...

  想到顾言的话,庄念蓦地咬紧了牙关,终于想起昨晚不连贯的梦境为什么反复令他惊醒。

  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挂在脸上的水珠顺着眼睑流向秀挺的鼻梁,砸进水池里消失不见。

  他疼是因为自己的病,顾言会疼却都是他造成的。

  “青川,我第一次觉得...我或许不应该醒过来。”庄念转了转浅色的眼珠,通过镜面看向夏青川。

  关于昨晚实在没什么好说的,顾言既然把夏青川叫了过来照顾自己,自然是什么都已经知道了。

  夏青川也不是真的想听他讲故事,只是想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不应该醒过来,这就是庄念此刻的想法。

  夏青川放下抱在胸前的双手,眉心锁着,“因为顾言?”他试探道,“你...就那么讨厌顾言?”

  讨厌?

  昨晚顾言也这么说,喜欢没有错,讨厌也没有。

  可他讨厌的并不是别人。

  “我讨厌自己...”庄念转身靠在洗手台上,神色淡淡的,“我讨厌什么都记不得,精神不正常的自己...”

  夏青川,“...”

  认知是最难改变的东西,庄均泽的出现让庄念觉得自己不可能喜欢男人,但他又确确实实因为顾言产生了一些精神或身体上的反应。

  这种矛盾和割裂的情绪本来就让他痛苦,他又因为这种自身的矛盾,下意识的反应去伤害顾言,庄念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

  所以他求顾言不要喜欢他。

  “人之所以会矛盾,是因为没有意识到什么才是对自己最重要的。”夏青川长长叹息着说。

  人在觉得痛苦的时候会第一时间就选择让自己不受伤害,庄念在感情上的回避也一样,是自我保护的一种行为。

  他在自我保护的过程中伤害到了顾言,会觉得痛苦,恰恰说明了顾言是重要的。

  否则没人会因为拒绝一个自己不喜欢的追求者而难过,甚至痛苦。

  在庄念的潜意识里,顾言和他自己同等重要,或者...比他自己更重要。

  得让庄念明白这一点。

  夏青川松开上了锁的眉头,勾唇一笑,搂住庄念的脖颈向下一兜,“庄,今天开始你可能得受点苦了,不过别怕,我们都陪着你呢。”

  庄念被兜的一躬身,踉跄着坐在了餐厅桌前。

  受点苦...

  除了和顾言之间的关系让他难过,他醒过来的这段时间总体来说是衣食无忧,有好友相伴,有事可做,有目标可循,日子算是滋润。

  唯一能让他受点苦的就只有在将要想起什么的某几个瞬间了。

  “你要告诉我从前的事了吗?”庄念问,“我觉得我可以,不会再昏睡过去了。”

  夏青川把粥往他面前一推,挑眉看他肩膀,“得了吧你,和顾言吵一架都差点把自己皮扒了,还不到时候,别急。”

  ‘吵一架’这种形容,仿佛是把破碎的关系用胶水粘了一遍,看上去不那么...无可挽回了。

  庄念于是笑着把碗里的粥都喝光了,“好好吃,味道...有点熟悉...”

  夏青川端着手机处理事物,闻言挑起左边眼睛斜他一眼,“嗯。”

  他复又看了庄念一会,放下手里的东西问,“庄,我和陈陈的关系,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