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牵引 第21章

作者:石千洛 标签: 近代现代

  庄念低头整理药箱,清清冷冷的揶揄道,“这么拼做什么,那么大个顾氏集团,没有你就不能运转不成。”

  顾言看着他,屋内的灯光橙黄,却怎么也照不暖眼前的人一样。

  他的唇线紧抿,一语不发的拉住庄念的手腕,将人带着往书房方向走。

  临靠近办公桌,他才缓缓开口,“我在想,如果早点独当一面,或者就可以成为别人的前途。”

  庄念的呼吸一滞,慌乱的攥紧了手。

  顾言继续说,“至少今后不会再因为这一点被人权衡利弊,丢掉不要。”

  说完,他点开笔记本,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开会。

  庄念目光呆滞的站在原地,如同脚下被钉了钉子,动弹不得。

  电脑里传出的声音杂乱,偶尔混着几句英文。

  顾言对答如流,临近尾声,他说,“明早我坐飞机过去,无论如何要赶到现场。”

  通话挂断,顾言疲累的捏了捏眼角,见庄念还一动不动的站在那。

  他扫了一眼时间,距离刚刚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他的烧暂时退了。

  顾言手肘支起交叉的双手,十分故意的打量庄念。

  他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听话的,会靠在身边撒娇的庄念了,他如今是一只看到他就会放冷箭的刺猬。

  但今天这只刺猬似乎出奇的温顺,连他的无理要求都通通答应。

  “怎么这么乖。”顾言起身走到他面前,见他目光始终垂落着闪躲,逗弄似得伸手勾了勾他的软发。

  只是一缕发丝而已,却引得庄念仓惶后退。

  他的双手缠在裤线上,极力忍耐似得绞动着,“已经退烧了,我可以走了吧?”

  顾言的手悬在半空僵持着,指尖空余柔软的回忆,眸子里那点子愉悦唰地一下散去。

  “跟我呆在一起很难熬吗?”顾言压低声音道,“你就这么讨厌我?”

  庄念逃一般的后退,摇着头,不知为何肩膀开始细密的颤抖。

  越是逃避越是让人愤怒。

  顾言猛地逼近,一手禁锢着他的手臂,另一手捏着他的下颌线向上一抬,“你在怕什么!”

  额发和长睫下遮掩的神色蓦地被曝露在灯光下,庄念显得惊慌失措,一双桃花眼瞪着,盈满的泪水像坠在柳尖上的露珠,唰地落了下来。

第二十八章

  顾言瞳孔骤缩,一时呆住。

  庄念为什么哭?

  因为心疼?在乎?担心还是在意?

  又或者,是厌恶?恐惧?被逼无奈?

  顾言想知道,发了疯一样想要弄清楚。

  “为什么哭?嗯?”他收紧掌心,虎口更用力的抵在对方下巴上,“庄念,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一句实话。”

  庄念浅色的瞳仁乱撞在瞳孔里,像受惊的兔子,抵触着,只想要钻回洞穴。

  顾言上前一步,几乎胸口贴着胸口,不给他逃脱的机会,“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发烧?伤口又为什么会感染?”

  庄念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骤然失去了下一次呼吸的权利。

  “不...我不想。”他惊恐的看着顾言,眼泪却是止不住的,一次又一次模糊了双眼。

  为什么,还能是为什么。

  会为了见一面就跑去撞车的疯子...

  他不来就不吃药,他走了就放弃治疗,还能是为了什么...

  顾言在用伤害自己的方式见他,留住他...

  一次,又一次。

  似是终于反应过来庄念乖顺的原因,顾言嗤声一笑,“你都知道了,你从进门起就知道了是不是?”

  他的话像一句疑问,语气却是毋庸置疑的笃定。

  庄念被逼退至墙板,退无可退只能直面顾言的逼问。

  “你不看我的伤口,你害怕,是因为你知道我只是为了找个正当的理由见你。”顾言压低声音自嘲似得呵笑一声,拭去他脸上的泪,“所以你呢庄念,你为什么来,又为什么要哭?”

  “疯子。”庄念近乎无声的吐出两个字,眼里浓稠的难过也遮不住眼底的惊慌。

  “我是疯子。”顾言看着他,愤怒、不甘都变成了说不尽的委屈,“我只想听你一句实话。”

  “什么实话!”庄念猛地推开顾言,歇斯底里的吼道,“实话就是我讨厌你,厌倦了你,七年前我就已经说过了你忘了吗!”

  “什么前途,什么变成我的前途。”庄念像旁边踉跄了一步,撑着墙面勉强站稳,他胡乱抹掉眼泪,嗤笑一声,“可笑。”

  顾言颀长的身形因这两个字僵住,落在身侧的指尖几不可见的颤抖,不得不用力攥成了拳,为自己留存下仅有的体面。

  “我会哭,呵呵,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哭?”庄念侧头看着他,淡漠的眸子被挡在水雾当中,“因为我烦透了!”

  “什么前途、名声,那些不过就是我厌倦你的借口而已!是我为了摆脱你的纠缠而找的借口!”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只有闷在耳朵里急促的心跳和粗重的呼吸,每一次响起都疼到骨头发颤。

  “你能不能不要再发疯了,能不能放过我,我已经有爱人了,我的男朋友对我很好,我爱他...我...”

  “爱他?”顾言突然出言打断,垂眸审视着他,不知为什么,刚刚脸上的难过和绝望淡了些许。

  他上前一步,点墨似得眸子一瞬不瞬的凝着庄念,“那为什么不去照顾你生病的男朋友夏青川,要跑来我这?”

  “什么?”庄念一时哑然。

  拙劣的谎话被当众拆穿,庄念的脸上出现一丝无助的茫然。

  七年前他亲口说出这些违心的话,差点死在去追顾言的路上。

  七年后他还要再重新说一次,这无疑是又一次凌迟。

  他疼的无法在思考,所有的挣扎都在刚刚的歇斯底里中倾尽了,如今只呆呆的问,“你怎么知道?”

  顾言那双阴沉的眸子终于明亮了些,坦然道,“因为是我的人看着他给你打的那通电话。”

  顾言不易察觉的扫了一眼庄念疤痕凸起的右手手腕,皱了皱眉,转回办公桌前抽出一只烟点燃。

  吸的太急偏头咳了两声,脸色似乎更白了一些。

  这一场谈话仿佛耗尽了两人的心血。

  一个极力试探,一个拼命隐藏,最后清醒过来又都觉后怕,陷入裹足不前的境地。

  “你走吧。”顾言说,“我明早要飞一趟临市。”

  成年人的世界里存在着许多心照不宣的回避。

  不把话说尽,不把事做绝,永远有回旋的余地,小心翼翼的让人难过。

  庄念蜷了蜷激动过后余颤的指尖,过了好一会才哑声说,“你的伤口,我要看看。”

  顾言不再向他讨要一个合理的解释,这让他短暂的松了一口气,也清醒了一些。

  怕对方又以什么不好看为理由拒绝,庄念又补充道:

  “你应该不想因为伤口影响明天的工作。”

  他脸上还带着过激反应后的木讷,眼睑透着粉红,浅色的眸子还是湿的。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得,让人看了心疼。

  可他的语气却已经先一步恢复了冷静,甚至疏淡。

  顾言睨着他,撵灭烟蒂,勾手脱了上衣向外走。

  出了书房,外面摆着一张双人床,斜对面是纯黑的真皮沙发,对着的电视墙上放了两台音响,靠窗的位置还有一架钢琴,音响的遥控器摆在上面。

  外面的灯光亮一些,他腰侧的伤口看上去更加刺目。

  不但没有结痂,周围还出现了非常严重的红肿。

  顾言打开音响放了一首轻缓的音乐,缓步走向沙发,趴在上面,一副不会再开口的模样。

  庄念带上医用手套在他伤口周围轻轻按压,操着专业的口吻吓唬不上道的病患,“再耽误两天就可以切开进行引流,清除创面坏死组织了。”

  他在来的路上买了利凡诺,湿敷促进伤口炎症的消退,大部分患者可取得较好的治疗效果。

  “如果今晚不发烧就没问题,如果继续高烧。”庄念想了想说,“最好有随行的医生跟着你。”

  顾言腹部的肌肉绷紧,想是疼的厉害。

  庄念轻轻叹气,“我明早会再过来一次,晚上如果有事也可以随时叫我,我就在隔壁。”

  顾言从沙发上起身,侧仰着头,“你要回去住?”

  他点了点头,收好自己的东西,转身离开。

  庄念高中之后就只有年节会回这里住上几天,大学跟顾言分手之后就没再回来过了。

  他站在院外,犹豫着先给‘老师’发了条信息,得到允许之后才推门进屋。

  庄均泽正坐在沙发上看国外最新发布的外科研究报告。

  屋内还是独居男人特有的清冷味道。

  听见开门声,庄均泽从眼镜下掀了掀刻薄的眼皮,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质问道,“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

  他们上一次见面应该是几个月前老师生日那天,不欢而散之后他又发过几次消息过来,都如同石沉大海。

  “老师。”庄念换好鞋恭敬的叫了一声,开口答道,“出国的事我不会同意,无论您问我多少次都是一样的答案。”

  庄均泽将手里的报告摔在沙发上,一如既往的火冒三丈,“出国从医才有机会拿到更高的成就!才有可能成为国际上最顶尖的外科医生!”

  “老师,我已经按照您的规划做了一名医生,其他的,真的抱歉。”庄念欠了欠身,“我明早就走,先去休息了。”

  脚步顿了顿,庄念看桌上的烟灰缸,多说了一句,“我帮您约了下个月的肺部筛查,别再抽烟了。”

  说罢,他提步往楼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