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牵引 第210章

作者:石千洛 标签: 近代现代

  眼睛看不见时耳朵就变得格外灵敏,衣料摩擦的稀疏声并不明显,但他还是清楚的捕捉到了。

  门外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他们始终都在,默不作声的听着门里的动静。

  庄念心下一沉,就听一道脚步声快速朝他冲了过来。

  他闻声立刻向旁边闪躲,然而眼睛看不到的人又怎么能躲得过别人蓄谋的攻击?

  庄念感觉衣领被一把攥住,推搡着他向后退去。

  对方动作太快,庄念小腿上还有伤,左脚拌上右脚狼狈的踉跄一步又很快被那人托住用力向后一耸,整个人撞在了铁笼上。

  这还不够,那人这次拽住他的后脖颈,几乎令他窒息的将他的脸贴在铁笼上面。

  “看不见吗?”那人终于开口对他说了第一句话。

  庄念闻声先是一皱眉头。

  那声音让人听了极度不舒服,沙沙的,他在愤怒,可那把嗓子却并不能为他发出太大的声音。

  “看不看得见又能怎么样,你反正也没准备让他活着,干脆亲手杀了痛快。”另一道声音从身后敞开的门外响起,十分陌生冷漠。

  “杀人?!”沙沙的声音响起,庄念的脸贴在铁栏上,闭上了眼睛,“杀人可是犯法,我不能任性,不能做犯法的事情。”

  门外的男人听罢大声的笑了出来,语气轻松道,“这真是我今年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你们到底是谁,为谁做事?”庄念问。

  车祸现场不少目击者,这两个人却明目张胆的带走他,不跑也不躲,丝毫没有惧意。

  没人回答他的话,抓着他的男人收紧了手掌的力量,更用力的将他的头贴到铁栏杆上。

  “你看不见,我讲给你听好了。”男人呵呵笑了两声,“里面的人是你的养父,庄俊泽,记得吗?”

  庄念用力耸了耸肩膀,他的力气不算大,但身边的人感觉上比他单薄很多,就在快挣脱开对方的束缚时,站在门外的另一个男人也从背后压上来,控制住他。

  庄念知道里面的人是庄俊泽,在断定这里关着的人都是与他和顾言有关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了。

  他有自己的判断,但眼睛看不清还是心里没底,他现在很想从对方嘴里听到旁边笼子里的人到底是不是戴淑惠。

  “所以旁边的女人是顾言的母亲?”他不再挣扎,确认道。

  “急什么。”单薄的男人压着他的头说,“这里面还有一个人没给你介绍呢。”

  “你什么意思。”庄念心间一颤,那股刺鼻的腐臭仿佛随着这句话变得更加难以忍受了。

  “呵...呵呵...”男人呵呵笑起来,松开庄念的手拍在一起,“庄念,你其实不是孤儿,知道吗?”

  “你非但不是孤儿,还是在亲生父亲身边长大的,庄俊泽就是你的生父。”男人说,“笼子里躺着那个,是你的母亲,钟燕。”

  如果庄念看得见,就能看到庄俊泽的脚边有一具已经高度腐烂生虫的尸体,被庄俊泽手里拿着的那根铁棒活活打死的。

  “上天总是对你格外慈悲。”男人语气失落,沉默片刻说,“你该亲眼看看这一幕的,亲父杀了亲母...多有意思的画面啊...”

  当初庄俊泽在钟燕不愿意的情况下与她发生关系,两人有过一个孩子。

  之后事情发展失控,庄俊泽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钟燕让他变成了个‘假男人’,两人之间所剩的就只有仇恨。

  关于孩子,钟燕只字未提,只当是生命中和庄俊泽同样不可视人的污点,可造化偏偏弄人,庄俊泽竟然将孤儿院里的亲儿子认领了回来。

  这么多年没让庄念叫过他一声爸爸,唯一一次还被他打了个半死。

  庄念的侧脸已经没有知觉,微微发麻,倏地笑了两声,“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你觉得我会相信你说的话?”

  无论是庄均泽还是钟燕他都没多少印象,从前的事情好与不好也都不记得了,为了两个完全陌生的人实在谈不上伤心又或者难过。

  除了听到有人已经死了让他心里惊诧,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执着的跟他说这些。

  男人操着那一把破碎的嗓子继续说,“看啊,你多糟糕,你的出生毁了两个光鲜亮丽的人,你是污点,没有人欢迎你。”

  “你哪一点比得上唐周呢?”男人痴痴的说着,语调一变,自顾自的肯定道,“你确实哪里都比不上他。”

  这人语态疯癫,听上去不单单是为唐周办事,还感同身受唐周的求而不得。

  庄念对唐周身边的人知之甚少,有限的记忆力实在搜索不出有关这个人的任何信息。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男人轻笑两声,“从今天起,世界上没有唐周,也没有庄念,和你有关的一切都将埋葬在这里。”

  男人十分嚣张的笑了几声说,“新的生活要开始了,你期待吗?庄念。”

第二百九十三章

  如果不是亲眼看过警方出示的死亡证明,庄念真要怀疑对他针对性这么强的人应该是唐周。

  “你们不要胡来,度假村附近发生严重车祸,我的朋友一定已经发现我不见了,他们会很快找到我。”庄念急喘着说。

  “找到你?找到你的尸体,又有什么用呢,呵...”哑着嗓子的男人说,“我还挺期待看到炸成一团肉泥的你被找到的样子,看还是不是那么的讨人喜欢。”

  他的话音刚落,另一个男人手机响了。

  他退开一步接听,回来跟嗓子坏掉的男人报告说,“杨舒正往这边赶,我们没时间了,得马上离开。”

  庄念闻言眉心紧蹙。

  男人说要将他和有关他的一切都埋葬在这里,竟然将杨舒也引了过来。

  他向另一间笼子的方向看,女人正哭喊着‘放开我的儿子’。

  能把杨舒吸引过来的人,也只有戴淑惠了。

  “绑在上面,我们走吧。”哑着嗓子的男人沉默片刻,叹一声,“都结束了。”

  乘着话音,庄念的手腕被暴力的扭到身前,双手叠着被麻绳死死困住,绳子拉长穿过铁笼,在另一边系了个活结。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哑着嗓子的男人好笑道,“真是杀人诛心啊,有意思。可你要告诉庄医生啊,他眼睛瞎了,看不到呢。”

  男人在‘眼睛瞎了’四个字上加重了腔调,听上去尤其阴阳怪气。

  另一个男人笑了几声,拍了拍掌心的虚无说,“庄俊泽,你儿子的命在你手里,这绳结他够不到,却就摆在你的眼前,你解开,他就能活。”

  庄念挣动双手,细白的腕上立刻留下几道粗糙勒痕。

  而面前的铁笼里,庄俊泽的那道影始终蹲在地上,无论是在对方说他们是亲生父子的时候,还是在对方说他亲手杀了人的时候,他都没有出声。

  两个亡命徒竟然还敢把别人引来这里,就说明早就计划好了退路,庄念自知没有条件跟人谈判游说,便没有开口撕心裂肺的挣扎求助。

  两人尽早离开这里,他才能有更多的办法逃生。

  身后传来重物磕碰的响动,一人道,“轻点,小心直接炸了。”

  两人搬来了什么重物放在铁笼旁边,紧跟着,两道嗤嗤气声同时发出来,伴随着一股难闻的臭味。

  是煤气。

  一切安顿好,两人加快脚步,又在门口的位置驻足良久才真的离开。

  房门关闭前,那男人开口道,“庄念,你下了地狱也千万不要忘记,今天这里死的每一个人,都是因为你。”讥笑声响起,他的声音被挤在门缝中,“我说什么来着,你会毁了他的一切。”

  最后那句话对方说的不清不楚,庄念却无暇分析,待到听不见屋外的脚步声,开口问道,“门上有起火的装置?”

  等待他的依旧只有沉默。

  光有易燃易爆的东西却没有火源,自然做不到将他们埋葬在这里。

  门上确实有起火装置,等杨舒赶来毫无防备的推开门,起火装置就将触发,他们将一瞬之间葬身火海。

  倒是有一种要替唐周复仇的意思,连死法都这么相近。

  “老师。”庄念突然开口叫了这么一句,“我能带你们出去,你相信我。”

  一语不发的庄均泽抬起猩红的眼睛看过去,沉默片刻突然嗤笑一声,低声说,“一个瞎子,你活下去又能怎么样?还能拿刀吗?”

  他自顾自的笑,然后死命的咳嗽,间断时又笑,“眼睛不瞎,你也是个晕血的废物,我指望你帮我正名,这辈子都无望了。”

  “你和这个女人一样无用。”他喃喃,“无用又残忍...她毁了我的名声,你毁了我的希望。”

  “与其让你活着出去,让别人知道我们三个的孽缘,还不如一起死在这,下辈子,我们三个谁都不要碰见谁。”庄俊泽说完,干脆的躺到了地上。

  他不提虐待,不提杀人,独独记挂被毁掉的名声。

  冷白月色从窗外斜进屋内,洒在地上惨白的尸首旁。

  女人的瞳仁已然涣散,却依旧倔强的睁开着,似有迷茫,从生到死都毁在了同一个男人手里。

  庄俊泽仰头望了她一眼,勾唇一笑,终于伸手蒙上了女人的眼睛。

  女人的眼睛也是浅浅的颜色,笑的时候像天上倒悬的月,真的和庄念的有几分相像,他想,或许当初从众多孩童里选了庄念,多少与这双眼睛有关吧。

  “别记着我,下辈子再敢出现在我面前,还杀了你。”

  他可能已经疯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疯的无从追溯。

  他就躺在尸体腐烂流出的血和液体中间,往日体面的头发如今沾满污秽,他毫不在意,唇边挂笑,仿佛已经遇见了新生。

  庄念眯了眯眼,四处扫看,并问,“阿姨,有能帮我隔断绳子的东西吗?刀,或者碎玻璃?”

  煤气散发的很快,说不准他们三个会先被炸死还是先一氧化碳中毒。

  “身边有浸湿的毛巾吗?捂住口鼻。”庄念持续的说,“或许你的位置可以够到窗吗?能不能把窗打开?”

  他眯着眼睛往戴淑惠的方向看,发现女人始终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嘴里不停的说着同样的话,仿佛根本听不到他说的话。

  “儿子,疼,儿子不疼。”她翻来覆去的说,目光追随着庄念红肿的手腕,双手都伸出窄小的笼缝,试图触碰。

  庄念喉结轻轻一滚,微颤的指尖悄悄捏紧,再张口时语气却更为冷静从容,“阿姨..”

  他顿了顿,突然改口,喊了声,“妈。”

  戴淑惠的声音蓦地滞住,铁笼开始发出躁动的声响,她不再说话,似乎是过于兴奋,奋力的用双手拍打的铁笼,想要从里面出来。

  “妈,你想出来抱抱我吗?”庄念说,“想的话按照我说的做,可以吗?”

  这两句话戴淑惠完全听懂了,竭尽全力的点头。

  屋内的格局包括门外的逼仄感,说明这里并不是荒废的某处仓库,更像是废弃的住宅楼。

  他进门时摸索铁笼的形状时曾在屋内转了一圈,庄均泽所在的铁笼左边还放着一张布艺沙发,他们应该被关在了客厅。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庄念总觉得他所在的地方格局有些熟悉,连同走廊的味道也似曾相识。

  于是他试探着问,“你的后面是不是连着厨房?有什么能用的东西吗?有水吗?”

  这句话似乎问的有些复杂,女人的脚步声响了几步,指着一处地面说,“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