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香师 第10章

作者:几上秋山 标签: 近代现代

  中调:西瓜酮,海盐,海藻,睡莲

  后调:苔藓,橡木苔,香根草,烟熏树脂,鸢尾根

  虽然他已经十八岁了,但在我的眼中,他仍然算是个孩子。

  我在这里写笔记,他就靠在我的身旁睡觉,睡得很沉,即便写字的动作有点大也不会吵醒他。

  而我又有多久没有接触水生调,没有尝试写香水配方了?

  说是半年,但准确的说,大概在母亲离开后,我就很少像从前那样灵感充沛,想说的话、想写的事如此多,落到笔尖上却开始词穷。

  如今细想,我对Alpha的偏见与厌恶,最开始源于我的父亲。我从未见过他,从未得到过所谓的“父爱”,也从未被他拥抱过。

  也许母亲是在离开他之后,才发现了我的存在,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母亲没有选择流产,但也庆幸于母亲的选择,她选择让我活了下来。

  在我仍然读书的时候,母亲要求我5点前必须回家,交的每一个朋友她都要知根知底。

  她不允许我参加聚会,不允许我独自外出玩耍——除非她在我的身边。

  她炒得青菜口味寡淡,她最喜欢黄豆、蘑菇、豆腐以及一切有益于身体健康的食物。于是我很少接触肉类,因为她是素食主义者。

  除了鸡蛋,真是讽刺。

  林舟并不是我接触的唯一一个Alpha,却是在所有Alpha中与我关系最为密切的。

  高中的时候,时常有Alpha围在我的身边,他们就像夏天的蚊子一样驱之不散。

  蚊子,这就是我对Alpha的唯一印象,他们吵闹、更像个无头苍蝇,浑身上下只凭借荷尔蒙驱使大脑,那是最原始的冲动。

  而林舟,与他们都不一样。

  他比任何人都特别,坚韧如荒野上的杂草,如此弱小却又如此蓬勃。

  没有什么能够击溃他,他比任何人都要强大。

  他只是需要肯定。很多很多的认可,很多很多的爱。

  来自这个世界的爱,来自林舟的爱,来自……我的爱(或许吧,我终归不想做一个自恋的人。他也许需要我。)

  因此在这次的初赛,我选择睡莲作为我的武器。向日葵是表面,睡莲是内心。

  太阳花是初遇,水生植物是现在。

  看到他的时候,我会想起那条浅河,水底的浮游生物,以及像水生植物一样温柔、如海风一样的林舟。

  我终归是想留下些东西,创造些什么,拿来送给他。

第13章 世界上最自大的调香师先生

  娜塔莎接触到香水的时候,还是在她11岁的那一年。

  她诞生于圣日耳曼大道附近的医院,年幼的时候她时常沿着附近的小巷,穿越街道,来到塞纳河畔。

  她过于内向,几乎没有朋友,小小的她脸上总会洋溢着笑容,周围的大人们不懂她为何而笑,便常常称呼她“傻姑娘娜塔莎”。

  娜塔莎有时坐在草地上,有时站在香水铺的外面,透过橱窗去看那些小巧而精致的香水瓶。

  她手里捧着一杯热巧克力,喝完巧克力就又会在街道上玩耍。

  她喜欢坐在香水铺子外的座椅上,透过橱窗去看那些小小的香水瓶。

  她知道的,那些透明的玻璃瓶里装着或透明或染色的液体,气味如花香的香水。

  “娜塔莎。”

  女孩转了转小脑袋,仿佛有人在轻轻地唤她的名字。

  “娜塔莎。”

  她茫然地挠了挠头,金色的呆毛翘了起来。女孩手里挎着小花篮,这次她不是来玩的,而是想把她种在院子里的花卖掉,去给她的小狗治病。

  娜塔莎左右看看,终于在不远处的香水店外看到了一个正在向她招手的年轻人。

  娜塔莎是个漂亮的女孩。她跑到年轻人的身旁,淡金色的鱼骨辫仿佛一条金色小鱼,在她奔跑的时候一动一动,阳光照耀之下皮肤显得更加白皙。

  “你就是他们口中的‘傻姑娘娜塔莎’吧?”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称呼我,”娜塔莎显然有点沮丧,冰蓝色的眼睛径直望向年轻人:“我只是爱笑了点。难道笑也是错的么?

  “当然不是,”年轻的亚洲人微微一笑,“你看上去似乎很喜欢香水?从刚刚一直看向这里,是对香水很感兴趣?”

  娜塔莎抿了抿唇,红着脸窘迫道:“我……我很好奇。但是我没有钱,也没办法买下来,它们太贵了……”女孩犹豫了一下,“我可以闻一下么?我不是那种粗心的小孩,保证轻手轻脚的!”

  “没关系,”年轻人笑了一下,“冒昧问一句,在这么多香水里,你最喜欢的是哪个?”

  “幻境之夜!”

  年轻人若有所思,又开口问她:

  “为什么是幻境之夜呢?这款香水刚做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不认可它。甚至连香水公司都觉得它是个全然的失败品,是世界上最难闻的香水。”

  “那只是那些人不懂得幻境之夜有多美罢了!”娜塔莎瞪圆了冰蓝色的眼睛,似乎从未想过自己最喜欢的香水,竟然成了世界上最难闻的香水。

  “幻境之夜和月光之吻虽然是同系列的作品,但我觉得幻境之夜更好闻。”

  “而且,你不觉得香水真的很神奇么?”女孩比划了一下,看向黑发的年轻人:“小小的一个玻璃瓶,竟然能把这个世界的气味都装进去。我觉得这真的太酷了!”

  只是聊到香水,娜塔莎的沮丧便肉眼可见地消失了,浑身上下仿佛一个燃烧的小火球。

  她认真地看着年轻的亚洲人:“您能理解我的意思么?我是想说,那些人真的很厉害!世界这么广阔,无论是陆地、海洋、草地、任何的花、任何你能闻到的气味,那些人都可以装进那么小的玻璃瓶。”

  “他们……他们真的,我也好想成为那样的人。”女孩说话的语气激动,声音却越来越小。

  “可是,我好像没有那样的天赋。这种工作,肯定需要很强大的天赋吧?”

  “你口中的他们,就是调香师。”年轻人微笑着纠正了女孩的法语,“但这份工作,其实是很枯燥的,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有趣。”

  “我也可以成为那样厉害的人么?”女孩一怔,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只要你想,只要你拥有很多很多的爱。”年轻人如是道。

  *

  娜塔莎闭上了眼。淡金色的鱼骨辫随着炽热的夏风飘动,她站在写字楼A楼的门口,轻轻地笑了。

  今年的调香师大赛在中国举办,正因如此她才会来到异国,用半生不熟的英语找到了大赛的报名点。

  不合时宜的,她站在A号写字楼,却莫名其妙地回想起年幼时遇到的那位年轻的亚洲人。

  后来她入学调香学院,却在学院的校友墙上,亲眼看到了那位年轻的亚洲人画像。

  震惊之余,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那位曾与她有一面之缘的年轻亚洲人,竟然是一位国际上相当杰出的调香师。

  那时候她长久地停留在时尚店的门外,透过玻璃窗去凝视的那整整一橱窗的香水,都是年轻人刚刚推出的新作品。

  ——包括她曾迷恋其中的幻境之夜。

  娜塔莎后知后觉,难怪那时候那位年轻人邀请她去了时尚店,只因为那一整面玻璃壁橱里摆放的香水,都是那位年轻人的作品。

  “Pei……”娜塔莎轻轻念着记忆中的那位年轻人的名字。

  如果能再见一面就好了。

  她想告诉他,她也成为了一个调香师,完成了年少时的梦想。她想亲口对那位调香师先生说一声谢谢。

  她虽然不算有天赋,但在调香的这条路上,她很高兴能在年幼的时候遇见了那样惊艳的作品。

  当年的幻想系列一整个系列,主打香水就是月光之吻。其他的则是晨曦花园、绮丽风暴、梦幻星辰、银河奏鸣曲。

  而她所钟情的幻境之夜因为太过个性、不符合传统香水的概念,而被市场拒之门外。然而在一年以后,幻境之夜骤然爆火,幻境之夜却早已绝版。

  只因当初幻境之夜因为不符合香水市场,而被香水公司早早停止生产。

  据说那位调香师一怒之下便与香水公司解除合约,将幻境之夜的香水配方拿了回来。

  金发女孩提了提肩上的白色帆布包,大步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不得不说,这里虽然看上去不起眼,但确实是调香师大赛的报名地点。

  娜塔莎嗅了嗅空气,这里的空气揉杂着淡淡的花香,她的鼻尖精准地辨别出这是工业链产出的香水,而非养在玻璃瓶里的天然鲜花。

  娜塔莎来的时候,工作人员正在录入信息,面前的调香师看上去二十五六,黑色长发扎成了利落的高马尾。

  随着青年的低头写字,头发绳上的红色小玫瑰也摇摇晃晃起来。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娜塔莎总觉得对方有些眼熟。她是欧洲人,亚洲人的面孔对于她而言实在难以分辨,她总感觉所有的亚洲人都长得一样。

  即使是个年轻的帅哥,娜塔莎也有些分不出来。她眨了眨眼,使劲盯着对方看,她潜意识里的答案呼之欲出,却总是想不起来。

  “您好,这位先生。”

  女孩开口,一口清润的法语,目光始终盯着面前年轻的调香师。

  “我叫娜塔莎,是一个调香师。”

  恰巧裴歌录入完个人信息,听到了女孩的这一句法语,便也转过身来,无声地打量着面前的金发女孩。

  “幸会,”裴歌礼貌性地笑了一下,用法语轻声道:“我是裴歌。”

  裴歌?

  娜塔莎一愣,下意识道:“您、您还记得我么?”

  她抓紧了白色的背包带,有些紧张道:“我是娜塔莎,在法国的塞纳河畔旁边,那是我第一次遇见您。您还记得我么?”

  裴歌皱起好看的眉,似乎在尽力回忆,他看了林舟一眼,便接着用中文道:

  “对不起,我可能想不起来你是谁了。Je suis désolé(e), je ne me souviens peut-être pas de qui vous êtes.”

  娜塔莎似乎有点失落,她摇了摇头,轻声道:“没关系,您记不得也很正常。毕竟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无论如何,我都想告诉您,谢谢您,我现在也是一位调香师。”

  “既然您不记得我了,那么我会用作品让您记得我的。”

  “告辞了。”

  娜塔莎整理好情绪,挎着白色单肩包,推门离开。林舟把文件从工作人员那里取了出来,把一张大赛参赛证交给了裴歌。

  “她是你的朋友?”林舟看了看门口,眼神疑惑。

  “在法国见过的一个小姑娘,”裴歌接过电子证件,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疼:“大概现在成了一个调香师,但似乎把我充当成了引路人之类的角色。在菜鸟调香师的时候,太过向往某个前辈调香师,这可是最糟糕的情况。”

  “也就是说,你其实记得她?”林舟犹豫地问他:“既然记得,为什么又骗她说不记得?”

  “说不记得,并不是在欺骗她,”裴歌叹了一声,“我记起来的确实不是她,而是我想起来在很久以前,我的确将一瓶在当时并不被看好的香水送给了某个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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