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臣 第7章

作者:羊角折露 标签: 破镜重圆 ABO HE 近代现代

  他一贯能言善辩,此时却笨嘴拙舌,夏归楚的嘴开开合合,想要解释,过呼吸是自己的事,和曹南宗无关,可他确实在给曹南宗拍摄的途中发病,怎么说服人相信?

  曹南宗似乎也不需要听解释,他只是温柔地说:“阿楚,噢不对,是夏老师,对不起。你现在的状况需要好好休息,今天的拍摄就到此为止吧。”

  说完曹南宗便施施然走去推露台的门,俨然轻松收工的样子。

  不,不只是收工。

  夏归楚看他红裙被风掀起,像是半卷残破的旗,迟钝地从他的话里尝到了别的意味,到此为止的,也许不只是这次拍摄。

  又是这样,曹南宗的话总是充满暗示、隐喻,像层层叠叠的谜题,解开了表面,还有更深的等着你。答对不会有礼花绽放,掌声响起,答错也不会受到责骂,曹南宗只是轻轻阖上一扇门,把自己关在里面。

  比答错更可怕。

  熟悉的烦躁涌上心头,心脏跳得胸口一阵绞痛,夏归楚握紧拳头,冲着曹南宗背影喊道:“曹南宗,我讨厌你!”

  曹南宗脚步稍顿,没有回头:“嗯,我知道。”

  “你知道个屁!”

  夏归楚快步追上前,一脚踹开那扇门,铁门撞上墙,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和他的声音一起爆炸:“老子收了你的钱,就得给你送佛送到西!我说没拍完就没拍完,轮得到你说到此为止?”

  铁门砸到墙上还会响,可曹南宗挨了骂一声不吭,他背对夏归楚静静地站着,也不回头看夏归楚,肩膀慢慢沉下去,像是用身体在叹息。

  鲜艳的红裙好像掉了色,刚刚镜头里那个亦神圣亦诱人的神荡然无存。

  不是这样的,不该这样的,夏归楚的力气渐渐流失,他没想变成这样,可他也不知道自己能拿曹南宗怎么办。

  “呃……两位要不喝杯茶再聊?”

  一个无助的声音从助理办公室的方向响起,朱臻圆圆的寸头探出门,试探着问两个沉默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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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嘴最硬?归楚。

  曹?想最多?南宗。

第9章 床头吵架床尾和

  做人助理实在太难了,朱臻心里叹气,她只是来上个班,怎么就被迫知道这么惊悚的商业机密——她老板竟然是给前夫曹公子拍照!

  朱臻站在两个Alpha之间,目光很小心地打量曹南宗。说实话,裙装的曹南宗太漂亮,乍见很难和Alpha联系起来,他连信息素都是无害的白檀香,没有丝毫攻击性。

  可刚刚也是这位雌雄莫辨的大美人,一见夏老板过呼吸,立刻捂住他口鼻,托起他膝窝一个公主抱,豹子似的跑上二楼露台。

  要知道,夏归楚也是身高一米八的Alpha啊,朱臻咂摸了一下,这算不算前夫力?

  朱臻端着托盘走到二人跟前,僵持的氛围明显松动,曹南宗朝她一笑,容色重新光彩照人,他对朱臻道谢,拿起托盘上的茶杯品了起来,夏归楚不落人后似的,也赶紧拿走剩下的那杯。

  “真好喝,合欢和陈皮的配比恰到好处,”曹南宗非常给面子地给朱臻捧场,“舒肝理气,解郁安神,很适合心神不宁,烦躁失眠的时候用来调理。”

  “是吧!”朱臻一脸遇到同道中人的喜悦,抓住曹南宗滔滔不绝起来,“我就说喝这个比喝咖啡好,夏老师就是不听,说什么在国外喝惯了咖啡,安神茶之流都是牵强附会的安慰剂。哎我就不乐意听他讲这些屁话,他自己每天喝咖啡跟喝水似的,闹得心率加快,晚上老睡不着觉,有什么立场说我们安神茶的坏话?”

  “哦?”曹南宗弯弯的眼睛亮了起来,听得饶有兴味,“他原来就是这么工作的啊,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这话是对朱臻讲的,Alpha的眼风却扫过夏归楚,像刀子刮脸,催生出令人麻痹的寒意。

  持明教的信徒大概不会相信,曹南宗也会有这样的眼色,但对曾经的枕边人夏归楚来说,这种眼神并不陌生。

  通常他破坏曹南宗的秩序和规矩,或者把自己生活搞得一团糟时,那双无害的笑眼就会闪过这种寒光,同时伴随某种不可说的惩罚。

  某些肌肉记忆又在蠢蠢欲动,夏归楚耳根有些热,猛地灌下手里那杯安神茶,脸立刻皱成一团,骂了句脏话:“这刷锅水也好意思叫安神茶?朱臻你少看点营销号吧,年纪轻轻,跟我妈似的信这种东西。”

  朱臻一个眼刀劈过去,挽起袖子准备让她老板血溅三尺,没想到曹南宗轻飘飘上前把她往旁边一拉:“我倒是很喜欢这个味道,配方能告诉我吗,朱小姐?”

  “没问题呀!”朱臻收敛杀气,眉开眼笑,无比顺滑地挽起曹南宗的手臂往她办公室走。

  两个人热烈讨论着走远,从安神茶说开去,大有把五千年养生秘籍交流个遍的架势,亲热得仿佛失散多年的好姐妹,看得夏归楚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莫名感觉自己好像被排挤了,夏归楚靠在二楼栏杆上,对着二人背影挥了挥中指,小声嘀咕:“朱臻你个见色忘友的……”

  哎不对,夏归楚忽然想起来,朱臻对男的没兴趣啊,他斟酌了半天用哪个词骂才准确,眼角余光瞧见楼下有人推门而入,是曹南宗的助理小柯。

  小柯一看棚里布景设备收得七七八八,心里有了猜测,抬头问夏归楚:“夏老师,咱们拍摄是结束了吗?”

  之前清场小柯也被曹南宗支去外面溜达,这倒是夏归楚没想到的。贴身助理是掌握最多秘密和隐私的人,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就像他既然选择朱臻做助理,就不会防着她,他以为曹南宗对小柯也一样。

  果然,没有人能真正亲近曹南宗。

  哪怕和他频繁负距离接触的自己,不也搞不懂曹南宗吗?

  夏归楚没有松口拍摄是否结束,只是问小柯他们下面是否还有别的行程。小柯点头称是,夏归楚便毛遂自荐,说帮他去叫曹南宗。

  小柯简直受宠若惊:“哪敢劳烦夏老师,我去就行了。”

  夏归楚丢下句“少啰嗦”,转身去朱臻办公室。

  到了朱臻办公室,里头却只有曹南宗一人,朱臻不知去向。夏归楚始料未及,少了朱臻这个和事佬,他难免有些局促,想到刚才还大嚷着讨厌曹南宗,这会儿又和这个冤家面对面,心里竟然有些盼着朱臻赶紧回来,总好过和曹南单独相处。

  他语速飞快地说明来意,曹南宗听了没什么表情,微一点头,从椅子上站起,一言不发往外走。

  两个人擦肩而过时,夏归楚忽然想起,有比小柯的催促更重要的事,挑眉重申道:“哦对了,拍摄还没完,明天我们继续。”

  几乎是一瞬间,眼前的光线骤然暗下来,没等他反应过来,夏归楚就被曹南宗猛地推撞到墙上,曹南宗的双臂横在他两侧,Alpha比夏归楚高,低眉看人时,长发像帘子垂下来,隔出满是白檀香的囚禁空间。

  “拍摄拍摄,为什么你还是满脑子只有这些?”曹南宗发脾气的时候语气也没有太激烈,只是嗓音里坠着沉沉的失望。

  他满以为夏归楚离开自己后功成名就,在镁光灯闪烁的世界如鱼得水,刚刚却从朱臻的口中得知夏归楚真实的近况。

  “上回工作室来了个新人,有些灵气,拿过一些奖,履历挺好看。归楚还挺看重他,把他当徒弟带,出席各种场合都拉他一起。哪知道,这人去过应酬,就以为自己把归楚的资源拿到手了,派给他的工作他都随便对付,说他他也不听,还抗议工作室作品太商业化,妨碍他追求艺术。

  “我们都觉得这人留不得,归楚也看得皱眉头,但又可惜他的才华,说再看看吧。

  “那次归楚带那人参加摄影协会办的酒会,中途去了趟洗手间,就在隔间里听见那个新人和圈内前辈说,归楚拍得也不怎么样,还不是走了狗屎运拜何大师为师,才走到今天。你知道归楚那狗脾气吧,直接就把人拎回会场,‘请教’他自己的作品到底哪里有问题。

  “那新人哑口无言,又被归楚逼得急了,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信口胡说,把在场圈内人都听笑了,归楚没有笑,还是一副开研讨会的架势,问了他很多专业问题,把人都要吓哭了。

  “后来那新人一声不吭地跑了,归楚自己接手那人留下的烂摊子,烂摊子情况比想象得还糟,原来那人之前得奖的作品全是抄的,归楚说这件事责任在他识人不清,一个人关在工作室,肝了三天三夜为那个烂人善后……

  “话说回来,我认识他这么多年,今天是第一次看他过呼吸,但我竟然不觉得意外,他总是这样,压力都积压着,谁也不说,面上还无所谓……

  “曹先生,我不知道你们刚才吵什么,但归楚那家伙就是个摄影笨蛋,又掐尖好强的,看谁不顺眼就怼谁,如果他言语哪里得罪你,我替他向你道歉。”

  朱臻私下说起夏归楚的时候,没有称呼老师或者老板,全程亲昵的“归楚”,透露出来自好友的担心,听得曹南宗真是惭愧,他和夏归楚本该是最亲近的人,如今却要别人来说和。

  夏归楚选徒弟的眼光不怎么样,倒是交了朱臻这么个好朋友。他有一点好,一旦发现对方人品不行,就立刻正面交锋,这点曹南宗再清楚不过,论唇枪舌剑夏归楚天下第一,他认输。

  可这也算一点坏,锋芒太露必遭人嫉恨,眼下没事不代表以后安全,曹南宗不能不忧心。夏笨蛋又好逞强,摆平别人的烂摊子,根本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是非要像今天这样,把自己折腾出病来才肯罢休吗?

  “夏归楚,”曹南宗掐着夏归楚的下巴,迫他抬起头来,嗓音轻颤,“你能不能让我安心一点?”

  夏归楚望着男人湿润闪动的目光,“关你屁事”的狠话竟说不出口,喉咙生生哽住,只能强撑着扯出一丝笑,哥们儿似的拍拍曹南宗的肩膀:“有什么不安心的啊,我好着呢,你总是想太多,明天见啊。”

  “想太多”三个字顷刻划出一条界限,曹南宗明了,他果真连朱臻都不如,没有资格关心。

  曹南宗笑了一下:“明天见。”

  说罢他奔下楼找小柯去,二人嘀咕一阵,回化妆室卸妆换衣服。

  夏归楚仍愣在原地,总觉得自己又在曹南宗这道题上解错,可他妈的他到底错在哪?

  直到朱臻拿着一个礼盒去而复返,夏归楚还在翻来覆去地脑内复盘,盘来盘去,脑筋九曲十八弯,一会儿想直接问他好了,曹南宗的心思自己是猜不准的,一会儿又气愤,都分了还猜个屁。

  可分都分了,那今天这些烦人的情绪又算什么?多久不见的过呼吸,偏在他面前发作,算什么?

  “哎,曹先生怎么走了呀?”朱臻四处张望,也不管老板在那瞎想什么,“说好了拿这个茶回去喝的呀。”

  她才走开一会儿,找出品牌送来的礼盒,人就不见了,猜也知道一定是夏归楚又惹着人家,当即冒死对老板发难:“祖宗啊,你这张嘴又犯什么欠,曹先生菩萨一样的人,都能让你气跑了?”

  “菩萨?人家夸你两句,你就傻兮兮把人当菩萨?”夏归楚阴阳怪气,心说要是让朱臻知道曹南宗是堪比菩萨的持明教月君,她是不是得当场下跪,“菩萨还没走呢,躲化妆室里普渡众生。”

  他承认自己嘴欠,但小姑娘也就只会看脸,哪里知道曹南宗欺负他的时候有多凶?何况他刚刚好声好气和曹南宗讲话,怎么叫把人气跑?他不服。

  “老板,”朱臻敏锐地眯起眼睛,“我怎么觉得你和曹先生不像离了呢?”

  “啊?”

  “更像是……”朱臻比划了一下,“老夫老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夏归楚无语半晌,劈手抢过她手里的礼盒,指着朱臻鼻子警告她可以闭嘴了。

  朱臻抬手要夺礼盒,夏归楚抱盒闪身躲开,一口气跑下楼,举起礼盒一边说:“不就是个礼盒,我帮你献给菩萨咯,天底下哪还有我这么好的老板,你珍惜一点吧!”

  他嘴上骂骂咧咧,却对心底那股想再见到曹南宗的雀跃,置之不理。

  到了化妆室门口,夏归楚正要敲门,听见里面传来小柯的声音。

  “南哥,我看这些裂痕妆就别卸了,留着挺好,让云夫人好好看看,她这样对自己儿子……”

  “小柯,”曹南宗打断他,“我说了,这是我自己摔的。”

  小柯委屈争辩:“哥!你要不是在她门前站了一晚上,怎么会走平路都摔跤?她还害你迟到,那些人背地里说你耍大牌,我的天哪,我们哪有牌可耍?”

  薄门板挡不住小柯怨气冲天,也阻挡不了夏归楚心脏渐渐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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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朱看穿了真相。

第10章 融化的潮湿的

  夏归楚生来天不怕地不怕,最喜欢挑战权威,但有两个女人,他也会感觉头疼,能避则避。

  一个是他亲妈左梅英,另一个就是曹南宗的母亲云流女士,她们俩一个是开民宿的老板娘,一个是持明教的教尊,看似南辕北辙,却都不喜欢他。

  他也试过改造自己迎合她们,失败也就罢了,对自己也越来越讨厌。回想起云流看自己的眼神,夏归楚的呼吸就不由发紧,难受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发病。

  那个女人的眼里,从来看不到“人”,哪怕是曹南宗,她的亲儿子,多年来都只能叫她“师父”,而不是“妈妈”。对云流来说,所谓人,无异于浮木砖瓦,前行路上的材料而已。

  夏归楚可以放弃幻想狠心和亲妈断联,云女士更是与他再无瓜葛,但曹南宗不能,曹南宗总想让所有人都满意,让所有人都不会受伤。

  他不知道曹南宗为什么会在云女士门前罚站一夜,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曹南宗真是傻,为什么还要对云流抱有希望呢?

  夏归楚拎着礼盒深吸一口气,强行等心口的难受平复,就听门内小柯的声音也平缓下来,大约是曹南宗安慰了他什么:“南哥我多说几句,我随意一讲,你随便一听,好歹是母子,她来硬的,你别跟着硬扛啊,你平时那么好说话,怎么一到她跟前,处处顶着来,说不回家就不回家,说要拍照就来找夏老师……”

  “不回家也不耽误我处理集团的工作,”曹南宗语气冷淡打断小柯,“栖霞里的那套出租屋,更贴合喃喃的人设,箪食瓢饮,也算是一种修行。”

  小柯有听没有懂:“……南哥,箪食瓢饮是啥意思?”

  曹南宗不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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