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路将明 第45章

作者:七子华 标签: HE 近代现代

  曾经他从未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天意虚妄,人力亦可改。

  但他找了杨意心多年,在供奉释迦牟尼的第三个年头得以重逢。

  牧靳呈调整姿势跪在蒲团上,闭眼,双手掌心相贴合掌置于头顶,再缓缓移到额前,俯身,额头抵着蒲团,双手掌心向上放置耳边。

  动作虔诚,给予佛祖最大的尊敬。

  为昨天失态在佛祖面前抽烟道歉,亦是了却心愿。

  等到了杨意心也等到了迟到多年的解释。

  让他失而复得,如愿以偿。

第52章 做邻居

  杨意心在房间里天昏地暗睡着,不分昼夜,不知道过了多久,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他翻了个身不想理会,可敲门声太执着,响了很久,久到让他不得不起来开门。

  “您好,我是前天刚搬来……”门外的男人明显一愣,看到杨意心后很诧异,“意心哥,你住这里啊。”

  杨意心脑子是懵的,看着卢召回不过神。

  “这么巧啊!你住这里?”卢召演技夸张,“我刚搬来隔壁,还想着和邻居们打个招呼多多关照呢。牧总让你回来了吗?你们没有和好?”

  卢召从来没有说过这么拙劣的谎,满是漏洞,关键这还是牧靳呈教他说的。

  敲门前卢召心虚得不行,又特意给牧靳呈打了个电话,“牧哥,我真的要这么说?当初是我破门而入把你解救的,他也看到了的。这……这……”

  “订婚宴上他和你打过照面也没把你记住,你觉得他那时候状态那么差,能记住是谁闯进来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你不能把人家当傻子吧。”

  牧靳呈语气冷淡:“他当了五年傻子,不差这一两天。”

  “可……”

  “就这么说。”牧靳呈说,“他分辨不出来。”

  电话利落挂断,不给卢召说话机会。

  老板命令不敢违抗,不过他倒是从牧靳呈强硬的态度里琢磨出一点别的意思。

  说不定牧总是故意想让杨意心察觉呢?

  他们俩纠缠这么久,谈恋爱不都这样,不把话说透,全靠对方悟。

  于是卢召看似神色自若实则心虚不已地站在杨意心门口,冲憔悴到不行的人展露笑脸,等对方反应。

  好一会儿,杨意心张口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能呼出一片狼狈的气音。

  嗓子是不疼了,但好像更严重了。

  “你别说话了,先好好养嗓子。”卢召说,“这段时间我休年假不上班,你有事的话找我就行。”

  杨意心拉住他,嗓子只能发出一点点声音,用口型问:是他让你来的吗?

  就说不能把人当傻子吧。

  卢召摇头:“我根本不知道你住这里,房子是老早就租好了,只是前段时间一直在忙,昨天牧总才允许我的年假申请,我才有空搬过来。”

  前段时间……

  是他住在牧靳呈家里的时候,牧靳呈为了看着他在家办公,卢召每天都抱着大堆小堆的文件过来,有时候要待到很晚才走,工作要忙还要做饭。

  这会儿他才离开,牧靳呈就跟着放卢召假期,说明他真的被牧靳呈放弃了。

  杨意心垂下眼眸,看上去更难过了些,真如牧靳呈说得那样没有分辨真假话的能力,完全陷入自我情绪之中。

  卢召见杨意心没有追问其他,稍稍放心了一些,“意心哥,我先回去了,你注意身体,记得好好吃药。”

  关上门,杨意心浑浑噩噩回到客厅,看到桌上堆满药盒,都是抑郁期需要吃的药。

  他躺在沙发上盯着那堆药,手腕搭在眼前,这时候才发现镯子还为取下,突然明白为什么自己感觉不到自由。

  蓦地,眼泪流下来,低落的情绪如铺天盖地的海水将他吞没。

  之前明明那么想走,抗拒做小三,不想破坏别人感情。

  可牧靳呈真的放任他离开后,又是这样难过。

  牧靳呈在这里待过整整一个月,这里到处都是男人的影子,记忆蜂拥而至,杨意心把头埋进靠枕里,怕自己一抬眼就看到牧靳呈面前冲他笑又对他冷脸。

  曾经他一度依赖幻觉才得以苟活,如今他惧怕幻觉,更怕见到牧靳呈。

  每一次对视、每一次说话都在提醒他成为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小三之名刻入骨髓,这辈子、下辈子和下下辈子将跟随其后,永堕地狱。

  杨意心蜷缩在沙发好一阵,又要睡着时是手机铃声强行将他唤醒。

  失踪已久的手机在桌上震动着,杨意心摸索过来,发现是监狱打来的。

  他盯着屏幕上的字怔愣几秒,费劲坐起来,接通电话艰难发出声音:“喂。”

  嘶哑到无法辨别男女的音色让对方迟疑一秒才开口:“请问是许蓉家属,杨意心吗?”

  杨意心嗯了一声,喉咙跟漏风似的,“我……我是她儿子。”

  “是这样,探视期过了很久,许蓉见你迟迟没来,让我们给你打个电话,询问一下你的情况。”对方说,“你还好吗?你母亲很担心你。”

  许蓉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儿子也被遗传,资料里写得清楚明白,这些年国家给了杨意心许多照顾,才让他安然度过病情最严重的阶段。

  每次探监杨意心从不缺席,这次却时隔许久没有出现,可见是许蓉着急了才会拜托狱警打电话询问。

  杨意心揉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我……我最近感冒了,麻烦您转告她……我下午就去看她。”

  “行,没事就好。”

  许蓉在里面表现很好,又减刑又考证的没多久就要出来了,杨意心苦等这么久,可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让她担心。

  挂掉电话后,杨意心去拿桌上的药吃,选了几样稳定情绪的,懒得去倒水,直接把药片放嘴里嚼碎。

  苦涩的味道充斥口腔,粉末黏在舌头上很不好受,他却迷恋自虐的感觉。

  ———越是痛苦不适就越要加倍,唯有这样才有活着的感觉。

  药片吃完后,杨意心又缓了好一会儿才上楼洗澡,花洒从头顶淋下,冰冷的水瞬间打湿全身,他狠狠哆嗦一下,水流糊了眼睛让他睁不开,这时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身上的衣服还没脱。

  杨意心整个人是乱的,有时候很像阿尔海默兹的病人,记忆力不好忘性大,做事理不清头绪,总是越做越糟糕。

  有人看着的时候好一点,一个人的时候像无头苍蝇一般窜乱,事情越做越多,累得不行又不知道累什么。

  洗澡洗了半小时,杨意心又忘记拿衣服了,用毛巾随意擦了擦,直接光着身子走出去,在衣柜前没有挑选直接拿出纯T恤和长裤套上,把头发吹干,准备出门时路过镜子前看到自己脖子的瘀血触目惊心,才想起来套一个围巾。

  他开门,同一时间隔壁也打开门,卢召穿着休闲服冲杨意心打招呼,“好巧,你也出门啊。”

  杨意心戴着帽子口罩把自己挡得严实,这么夏天的也不觉得热,抗拒接触外界,也不想理无关的事情。

  所以他没有理会卢召的问候,静静地站在电梯间等电梯。

  卢召没被搭理也不尴尬,关心了一下杨意心嗓子,把一盒润喉片塞给他。

  杨意心想到一会儿要见许蓉,嗓子这么难听不合适,便没有拒绝,含了一颗在嘴里,淡淡的薄荷在舌尖散开,清凉的味道很快缓解喉咙里的干涩。

  效果意外得好,不禁让杨意心重新掏出盒子看了看名字。

  很普通的咽喉片,但产地是国外。

  二人在单元楼外分道,杨意心走得很慢,等走到小区门口准备打车时,一辆白色轿车停在面前。

  窗户缓缓放下,卢召对杨意心说:“上来吧,我送你,大热天的站在这里等车太晒了。”

  后背上的汗已经打湿衣服,杨意心身体虚,在太阳底下久了眼前一阵阵白光,随时要晕倒一样。

  种种反应让他无法拒绝卢召的好意,只能坐上车,里面的充盈的冷气舒缓几分紧绷神经,摘下口罩呼出一口气。

  卢召问:“去哪儿?”

  杨意心现在是能不说话就不说,把手机递过去让卢召看上面的定位。

  第三监狱四个字在屏幕上很明显,卢召对杨意心的事情并不知情,看到后怔愣几秒,在车载导航里输入地址,启动车子。

  从市区开到郊外需要将近一个小时,杨意心把头瞥向窗外,卢召沉默开车,安静中掺杂一些微妙。

  走之前吃了药,杨意心的情绪平静很多,乌黑的眼望着窗外倒退的金黄麦田,刺眼的阳光照进车厢让他闭了闭眼。

  车子停在监狱门口,高墙围绕,铁门堆积尘埃,铁锈红久经风霜充满生锈的痕迹,周围寂静一片无人经过,太阳将地面烤得焦烫,炙热的光也无法消散充斥在上空的压抑。

  卢召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探寻的视线里藏着几分好奇。

  杨意心将口罩戴好,下车前终于开口:“这次……谢谢你,以后不用了。”

  卢召收回视线,看向杨意心,“不用客气,大家认识一场,现在我和你又是邻居,照应是应该的。”

  杨意心摇头,“我不能……接受你的照应。”

  “这有什么不能的,”卢召笑道,“虽然你和牧总有点误会,但我和你没有,我现在在休假,你也从他住的地方搬出来了,就当是朋友。”

  “我没办法……把你当朋友。”杨意心说得很慢,咽喉片缓解了说话时的干涩感,“你是他的人。”

  卢召不太理解杨意心的想法,“可我现在不在工作,公私得分开。”

  “你……会让我觉得,我没有离开他。”杨意心咽了咽嗓子,衣兜里的手紧握成拳,镯子紧贴手腕,存在感很强,“我还是……需要他照顾的情人。”

  “……”卢召哑然,见杨意心离开,想解释的话随着关门给堵回来。

  他注视杨意心走向大门,身子单薄,这段时间养回来了些许肉感,不至于瘦如竹竿。

  牧靳呈在书房里趁着休息时间查看卢召发来的信息,他面前其中一台电脑放着实时监控画面,复式楼层的采光很好,不拉窗帘时暖意充盈满屋,只是屋内乱糟糟的,原本茶几摆放整齐的药盒一半掉在地上,一半堆在沙发上。

  卢召发了一个视频,时间不长只有短短十秒,杨意心进门后画面就结束了,他把进度条重新拉回起点反复观看。

  青年纤瘦的背影印在牧靳呈的瞳孔和脑海,看起来有些无助,更多是坚韧。

  他一直知道杨意心不是瓷娃娃,否则挺不过反复无常的病情,也走不过这些年的荒芜。

第53章 看母亲

  杨意心有阵子没见到许蓉了,每个月会有一次探视机会,这还是他第一次两个多月没来,难怪许蓉惦记。

  室内空调开得很冷,杨意心有充足理由戴着围巾,淡淡的薄荷味残留舌尖,温热的水流过食道,驱走了些许体内寒气。

  没等几分钟,里面的门打开,穿着黄马褂的女人都出来,面容清丽,头发扎了个低马尾,一缕碎发垂在脸庞,几根白发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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