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厘钱 第102章

作者:西湖狼井 标签: 近代现代

  钱璟禾不解,但是还是耐心听着,他一直以为谭叔喊他过来,是为了说钱文雁的事情。

  “我和钱文雁说,养人不是养狗,不是给一餐饭就行,你还得对他的德智体美劳全面教育,”谭叔两指夹烟,任由其燃烧,他缓缓道:“我又说,送去福利院得了,你自己都养不活自己。”

  风带着烟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她不是博爱,也不是爱心泛滥,她在自救。在我认识她起,就没见过她的家人,可能她把你当作了自己,把自己没有得到的爱,全部灌入你的生活之中。”

  “但,一个人带孩子,真的很麻烦。当时想着都是成年人了,劝了不听也就尊重祝福,现在看来,她当初的决定是对的,她把你养得很好,你也给了她求生的欲.望。”

  钱璟禾扬了扬眉,他以为是钱文雁愿意接受手术治疗了,没想到谭叔还在继续。

  “当年她在树下烂泥塘边的树下,与襁褓中的你相遇并不是意外。她当时是想去了结生命的。”

  “什么...?”

  “是的,特意找了一个破败的村庄,淤泥乌黑的泥塘,准备结束生命。但她遇见了你,想着把你安顿好了之后,再处理自己的生命,没想到你给了她生命的希望。她坚持下来了,一直到今天,很伟大。”

  “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为什么我妈给你说这些?你和我妈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到底想表达什么?我妈妈的病到底什么情况?”

  在钱璟禾的印象里,钱文雁是一个很高傲的人,不是打交道那种说着高傲的话语,而是骨子里有一种脱俗的清高。

  她不喜欢自揭伤疤,更不喜欢歌颂苦难。

  如果谭叔知道这么深,两人交情必定不一般。联想到这段时间一直是谭叔陪着妈妈,而且妈妈好像也不排斥。

  最重要的是当钱璟禾听到了谭叔和医生的对话之后,再听这番话,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脑袋里不受控窜出了可怖的思想。

  “你是要我做好思想准备是吗?”钱璟禾冷不丁蹦出这句。

  冷,太冷了。

  尤其是烟燃尽了之后,连微弱的火源都消散殆尽了。

  谭叔毕竟还是稳重的大人,他不慌不忙,燃起了第二根烟。

  “你就是钱文雁的希望,你劝劝她吧,去专业的医院,继续治疗,”谭叔顿了顿,“治病是这样的,一个阶段接着一个阶段,每个新的阶段都是一个陷阱,你不知道接下来等待着你的会是什么。”

  “我现在有钱,我能负担得起所有的医药费。当年我做错事情了,所有的门店都抵押出去了,所有的员工都辞退了,钱文雁是其中之一。”

  “我记得她说,她要养孩子,不能没工作。可是能与不能都不是人说了算,命运大抵如此,很惨,很惨。等我再次走出谷底的时候,第一时间联系上了钱文雁,可是,她那时候背负了很多债务。”

  “她立马接受了我的邀请,她很厉害,每次工作都完成得很出色,从来不抱怨,也不接受他人的帮扶,她一点点的还清了自己的债务。”

  谭叔举着烟的手有些累了,他换了只手夹着烟尾,话语如盘旋升起的烟雾,“你一直是她的骄傲。她和我提过了你培训赛的事情,她到现在都还在自责,当时没有给你八百块钱。她太要强了,生病后的求生欲让她恐慌,她也一直在后悔没有给你家庭的温暖。她...她总是在自责,觉得自己没有做个好妈妈。”

  谭叔有很多事情在脑海里打转,很多事情想说,反而说出来的话,变得有些跳跃。

  意思已经送达了,足矣了。

  “钱文雁就是我的救赎,我当年没有救下来的人,现在不想再眼睁睁看着没有了。”谭叔摁灭了烟头。

  转着烟头的时候,谭叔看到了窗下方有人在给他们招手。

  “黎元来找你了。”

  提到黎元,钱璟禾条件反射似的缩了缩脖子。

  “哥!”黎元的声音很有穿透力,见着钱璟禾立马露出了阳光的笑容。

  谭叔抖落了食指上沾染到的细小烟灰,他低着头,声音平稳,“我觉得性取向应该是天生的,但你妈总是在自责自己,她说你是不是特别渴求父爱,所以才会喜欢男生。”

  【作者有话说】

  钱文雁能把钱璟禾养得如此个性,一定有着不同于常人的生活观念,对所有事物和社会运作有着更加的通透和理解。

  钱文雁同样是一位新手母亲,对于育儿时候的不自信,对于青春期孩子之间的叛逆沟通无解,都是她在培育钱璟禾之中所经历过的。

  对于生活,钱文雁从来不歌颂苦难,苦难要是敢在她面前现身,她一定打得对方满地找牙,她努力的活着,是她自己生命力的象征,从来不被任何东西衬托。

  -

  篇幅有限,简要说说,钱文雁会好起来的,她还想看着钱璟禾长大呢!

第144章 “黎元,你在搞什么飞机!”

  树影斑驳,今日阳光正好,太阳光下,那支烟在燃烧,腾绕起了雾。

  “咳咳...”

  听了谭叔的话,钱璟禾一口气没有顺过来,呛咳了。

  谭叔瞥了钱璟禾一眼,摁灭了烟头。

  “不是,我说,我妈能不能不要一直乱归因啊!”

  另一边,黎元见着钱璟禾了,他立马跑进了大厅,身影也越来越近。

  “哥!你们在聊什么?钱阿姨她还好吗?”说话间,黎元默默地把钱璟禾拦在了自己的身后。

  “你不用防我跟防杀人凶手似的。”谭叔扔了烟头。

  杀人凶手这个词,用在谭叔身上太重了。他当年确实做错了事情,他也觉得自己是个混蛋,但这词的描述几乎是一步到底,判了死刑。

  没有了聊天的余地。

  黎元默不作声看了他一眼,勾着钱璟禾的胳膊,正要离开。

  “谭叔,”钱璟禾停下来喊了一句,他背对着窗户,阳光落在他的背后,没有回头,“如果对方不是黎元,我也不会喜欢同性。”

  他回头,迎着阳光,瞳孔被光照得犹如浅棕色,他放松眉眼笑着说:“所以,确切来说,我是黎元恋。”

  谭叔自诩不是迂腐的大人,虽然他能理解这两人的关系,但是这样直突突地秀恩爱,他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表情去应对。

  他站在窗边,就像个刚学会人类的表情的机器人一样,对自己脸上五官的掌控格外生疏,不知道要做出怎么样的表情,嘴角摆起多少弧度比较好,样貌一度变得有些怪异。

  钱璟禾说完,心情忽然明朗,他搂着黎元的肩膀,朝着建筑物外面走去。

  黎元把钱璟禾带来一处休闲景观,明明阳光甚好的午后,却没有一人。

  两人的踏入让休闲区有了一丝活力,木头椅子都被晒得微微发热。

  “哥,你坐着,我刚去内置的小药店弄了点药膏。”

  还没等钱璟禾反应,他就感觉自己脖子一凉,黎元已经把他的领口扯开了。

  “黎元,你上药怎么跟那什么似的,慢点儿。”

  黎元低下头,凑上去看了看自己昨天留下来的印记,竟然已经很浅了。

  可能是今天早晨钱璟禾一直在搓,让这块区域显得特别红,所以乌青格外抓人眼球。

  这会儿皮肤上的红色也消退了,齿印也几乎不见了,只有两个虎牙的发力点,还留着浅浅的淤青,跟吮丨吸的印记一样。

  “哥,还疼吗?”黎元的指腹轻轻地揉着淤青点,他能感受到钱璟禾肌肤下的大动脉,在一下一下地跳动。

  钱璟禾停了两秒,他在认真感受,过了一会儿,他用手指点了点颈脖间的某个地方,“好像这里还有点儿刺疼,是不是被你咬破了?我得去消毒,唉呀,我要不要去打破伤风啊?”

  钱璟禾边说边笑,一看就是在骗小狗。

  下一秒,阴影下落。

  “唔...啊...”钱璟禾跟触电一样地站了起来,“黎元,你在搞什么飞机!”

  黎元耸了耸间,“不是说要消毒吗?哥难道不知道,口水也有消毒的功能?”

  “那你就舔啊?你是狗吗?”钱璟禾也不是生气,是黎元的动作给他带来了异样的感觉。

  是那种软绵绵的颤栗感,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心脏跳得快爆炸了。

  黎元也不回答,就是看着钱璟禾笑,过了好久,他“汪”了一句。

  我就是小狗,看哥拿我怎么办。

  钱璟禾还真的拿他没有办法。

  两人在阳光下,用酒精棉消毒,贴上了刚买的轻薄白色纱布,所有的痕迹都看不到了。

  钱璟禾用手机屏幕当镜子,满意地看着没有痕迹的颈脖,点了点头。

  “哥,你这里还有。”

  “哪里?”钱璟禾仰着头,左右晃动着,眼珠子朝下,盯着手机屏幕,也只有这个角度,才能看到喉结下方的纱布。

  “骗你的,哥,你这样仰头的样子好像在索吻。”

  “瞎说什么!”钱璟禾合上手机,等再次抬眼,黎元的面容放大在自己的眼前。

  暖阳之下,黎元在钱璟禾的额头上落了一吻,很轻盈,仿佛是洒下的阳光,披在稻田之中,微风吹过,暖洋洋地触在了额前。

  “哥,对不起,下次不会这样了。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说离开,我真的很怕。”

  看着黎元如落水小狗一样的委屈眼神,钱璟禾的内心被爱意填满。

  钱璟禾有个心魔,他没有和任何人说,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那天黎元过激的举动,他根本不害怕,也不难受。

  他并没有怪黎元,相反,他还很喜欢。

  昨天夜里,他睡前反复摸搓着这个小狗牙印,微微的痛楚让他感觉到自己是被在乎着的,有个小狗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发疯。

  是他的小狗。

  他很开心。

  钱璟禾不知道这样的相处模式是否健康,但是他总感觉黎元的那份冲动,弥补了自己内心的空洞。

  他心底甚至滋生出了奇怪的渴求,希望黎元能再在乎他一点,再冲动一些也没事,不然他也会不安。

  两人以这样的方式硬碰硬,感受着彼此之间的爱。

  他不知道,这样是否科学,是否健康?

  “黎元。”

  “怎么了,哥?”

  “以后我们就一直互相祸害。”

  黎元弯着腰清理撕开的药品包装碎屑,他听到后,笑着眯起眼,“恩,一直。”

  不管钱璟禾到底在想什么,只要是一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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