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厘钱 第38章

作者:西湖狼井 标签: 近代现代

  他走到钱文雁的床铺旁,发现被子散着,床上根本没人。

  “来看望钱女士吗?”旁边床的病友探头,“她在急救室,今天突然晕倒了。还没送回来。”

  钱璟禾回头,旁边床住着一位老太太,可能是近几天新来的。

  “好。”钱璟禾点点头,以示感谢。

  转身就发微信给黎元,说自己已经到医院了,问他在几楼。

  等信息期间,他替妈妈收拾了一下床铺,希望他妈等下回来,能睡到熨帖、没有褶皱的被单。

  拉扯被子的过程中,钱璟禾不小心碰掉了床头柜上一个求平安红色福袋。

  他捡起来,想也没想,递给隔壁床的老太太:“抱歉,不小心弄掉的。”

  “这是钱女士的,不是我的。”老太太解释完,好奇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你是钱女士的家人吗?”

  “她是我妈。”钱璟禾言简意赅,既然不是对方的,他把福袋拽进了掌心,仔细翻看。

  要不是亲耳听到,他一点儿也不会相信这福袋会是钱文雁的。

  他依稀记得自己小时候,放学到吃饭那个时间段,和楼栋里其他小孩一起玩耍,当时被大家讲的鬼故事吓得不行,一度很惧怕鬼神。

  隔壁屋的大人,坏心眼故意逗他们,说想要有神灵庇护,每天早上去上学之前,在他家门口跪着磕三个头就行。

  第二天早晨,这些小孩从自己家里出来,约去上学,路过钱璟禾隔壁屋子的那家人的时候,有的小孩真的在下跪磕头。

  钱文雁替钱璟禾整理好衣领,送他到门口,刚好撞见这一幕,大为震惊,询问的目光看向钱璟禾,他一五一十地和妈妈说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听后很是生气,她问钱璟禾磕头了没有,他看着妈妈那叉腰的模样,神情又极度严肃,赶忙自证清白,他没有信,也没有磕。

  钱文雁当时说的话,他现在都记忆深刻,“这世界上没有什么神能庇护你,我们能活下去都是靠自己的双手,靠劳动,靠思考,靠每个人的奋斗。”

  说完,她冲过去把跪着的小孩揪起来,踹着隔壁家的门,指着那个男的道:“你要是再传播这样的思想,我要报警!这么大个人了,也不学点好,天天欺骗小孩子。”

  这个事情最后不了了之,钱文雁可能也是想到了孟母三迁,她担心这样的生活环境会影响钱璟禾的成长,直接做了搬家的决定。

  也因此换了一份工作,后来跟着这个酒店的工作,搬来了现在的云谷区生活。

  说到底,钱文雁根本不信这些迷信,她是个彻彻底底的唯物主义者,她坚信靠努力就一定能获得自己想要的生活。她的眼里总是闪烁着希望的火焰。

  钱璟禾摸着手里的福袋,他的回忆恍如隔世。

  福袋上有个刺绣,指腹缓缓滑过,能触到凹凸不平的刺绣,他盯着手中的红色,这么厉害的妈妈,怎么就生了这么重的病呢?

  想到这,他的心中传来苦涩,人遇到了突如其来的苦难,是真的需要精神寄托。

  他缓缓地把大红福袋放回去,继续拉扯床单,掀起枕头,一张病情报告单引入眼帘。

  他刚想去拿的时候,手机忽然一震,伸在半空中,准备拿报告单的手,还是收了回去。

  滑开手机,黎元的信息跳了出来。

  【黎元】:哥,阿姨在这边醒麻药,她刚醒了。

  【黎元】:以防万一,你啥血型的,要不要来这边献个血啊,医生好像在为阿姨筹集血库,在六楼。

  【作者有话说】

  黎元,一个靠得住的男人。

第49章 “哥,别怕,我在。”

  钱璟禾站在病床前,回复‘好的’,手机连着又是一震。

  【黎元】:哥,不用来了,直系亲属不可以。

  钱璟禾收起了迈出的步子,注意力又回到了枕头下面压着的那张病历单上。

  他刚伸手,被身后一个男声呵斥住:“喂,小子,你干什么东西。”

  钱璟禾回头,身后站着位年老男人,手里端着不锈钢的保温饭盒,正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

  “是钱女士的儿子,”老太太拉着老头的衣角,解释道,“老头,你小点声。”

  老头把碗端给老太,自觉理亏,误会了对方是个扒手,小声嘀咕:“这孩儿可能长得像他爸吧。”

  言下之意就是钱璟禾和他妈不像,所以老头没认出来。

  钱璟禾听着眉头一皱,没有接话。他烦对方再闲扯起家常,索性朝着病房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推着的担架床正露了个角,下一秒,整个担架床收入眼底,床上的人是那么的熟悉、那样的虚弱。

  让钱璟禾看到了都不敢出声,生怕一点儿的声响会把人击碎。

  他侧身让开,看着钱文雁缠满了白色胶布的手臂,轻声地喊了句:“妈。”

  黎元帮着护工一起,推着担架,左右抵挡着可能会撞到的拐角处。

  钱璟禾跟傻了一样,愣站在那里。

  人是这样的,平日里再怎么冷静、清楚,等事情真的发生在了自己身上,一步也动不了。

  他的脚好像踩在海面上,又像踩在浮云之上,他看着钱文雁被推入病房,他想跟上却怎么都迈不开步,与其说迈不开,脚下没有实感来得更为确切。

  “哥,阿姨好像在喊你。”黎元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他快步走过去,轻拍了黎元的脊背,以示感谢,他把耳朵凑近钱文雁的唇边,试图听清他妈要说的内容。

  钱文雁虽然清醒了,但是她的麻药还没有过去,嘴唇正在努力的张合,说话也费劲,半天也没吐出个字来,但是可以看出钱文雁并不开心。

  由黎元帮着,与护工一起,把钱文雁抬上了她自己的病床,护工交代了一些事项,便离开了。

  隔壁的老大爷见了,直夸黎元操作熟练,“你学这个专业的啊?”

  黎元刚歇息下来,听见声音,他抬头反复确认老大爷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不是哟,我之前照顾过我爸。”

  “儿子会照顾人,可真幸福。”老大爷点点头,投去羡慕的目光,又指了指钱璟禾:“你们一家人吗?没见你们爸爸来呢?”

  医院里面真的太无聊了,多了几个人就是多了几个聊天的对象,八卦可以杀死醒觉时间。

  黎元笑了笑,“很可惜呀,不是一家人。我爸死了。”

  他说得太理所当然了,主要脸上还是带着笑容,让老大爷惊恐一噎,愣是没有再出声。

  病房里突然静了下来,尴尬的空气弥漫,黎元倒是跟个没事儿的人一样,来到钱璟禾的身边。

  “对了,哥,这是医生给我写的单,”黎元在口袋里拿出一张单据,反面寥寥草草写了一些字,“医生和我说了,我给你解释。”

  钱璟禾接过单据,皱着眉头仔细辨认,确实看不太懂,希望寄托于黎元。

  “这上面说,等病人完全清醒了,要叫护工做腿部肌肉的按摩,还有注意病人咳痰,不要呛着。”说着,黎元看了钱文雁一眼,对方正在闭目养神。

  钱璟禾心里默默记下,他背手站着,听到身侧的黎元继续道:“还有,刚才输血用的单子,你妈妈是O型血。”

  黎元挠了挠后脑勺,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凑在钱璟禾耳边说:“我刚看到了个男的,好像都是他在操作,我去的时候,对方就守着了,我只是打了下手。”

  钱璟禾这些都没有听进去,当他听到O型血的时候,他仿佛看到有个墨黑色巨大铅球,拴着铁链,狠狠地朝着自己的胸口砸来。

  钱璟禾紧张到吞咽口水,再次确认:“她是O型血?”

  黎元点点头,“对啊,我特意记了。”

  “你真的没记错?”钱璟禾不是烦人,也不是质疑黎元,他只是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不想面对事实。

  黎元不解地看向钱璟禾,对方的状态非常反常,当他抬头看到钱璟禾惨白的面庞,心脏也跟着顿了一下,小声道:“哥,你不会是AB血型吧。”

  他虽然高中还没有毕业,但是生物课上学的内容告诉自己,O型的血根本就生不出AB型血的孩子。

  两人互相盯着对方,又是一阵沉默,这个事情发生得太突然,而且太过于隐私了,黎元撞破了对方的身世和秘密,一时间也不知道再说一些什么好。

  “咿—呀...咳咳咳,”钱文雁基本恢复了意识,她试图弄出声响,让钱璟禾发现自己已经醒了,“钱璟禾..”

  “妈!”钱璟禾凑到他妈身边,认真听他妈说刚才未完的话。

  钱文雁狠狠地吸了一口氧气,她用自己最大的力气发出嘶吼:“给老娘滚回去上课!!!”

  黎元把医生叫来的时候,钱文雁又睡了过去。

  医生给钱文雁带上了按摩仪器,防止手术后长时间不能活动而引发血栓。

  接着,又给钱文雁夹上了指夹板,说她气得血压升高了,交代与病人沟通的时候一定要顺着病人的心,不要让对方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钱璟禾真是冤枉,他从头到尾只喊了几句:“妈。”

  崔医生弄清楚原委,建议他先离开,有护工在旁边守着,也不会有问题。

  他表示自己也会时常来看看,建议钱璟禾要是会影响病人情绪的话,还是暂时离开比较好。

  钱璟禾听后,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他先是和黎元在外面的走廊站着,时不时瞟一眼病房内,看到请来的护工兢兢业业地在照顾钱文雁,好歹放下了心。

  “走吧,”钱璟禾一脸疲惫,他好想和钱文雁谈一谈,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转身对黎元说:“去学校上课。”

  钱文雁显然不想和自己说,就像她第一次住院一样,也是被自己撞破的,是自己不重要吗?是自己不可靠吗?

  钱文雁为什么不愿意把真相说出来,钱文雁养了自己快19年了,还不能信任自己吗?

  他走在医院的走廊里,脚步一步比一步沉,连黎元什么时候从自己身边消失的都不知道。

  钱璟禾按完电梯,思绪还闲了下来,正想和黎元道谢,谢谢他一整个上午的鼎力相助。

  他左右一看,身边哪里还有黎元的身影。

  经历了钱文雁的事情后,他的神经变得敏感而脆弱,他提腿就跑,到处找黎元,慌乱之中,一瓶营养快线引入眼帘。

  “哥,你要哪个颜色的?口味不一样哦!”

  钱璟禾闻声抬头,看到凭空出现的黎元一愣,他冲上去抱住黎元,说着指责的话,声音却在颤抖:“等个电梯,你也要乱跑!?”

  两瓶饮料跌落在地,塑料瓶子富有弹性,落地弹起的间隙,黎元伸出双手,紧紧地回抱住了钱璟禾。

  他轻轻拍了拍对方,手缓缓上行,覆盖上了钱璟禾的后脑勺,用低沉的嗓音道:“哥,别怕,我在这里。”

第50章 一致对外

  钱璟禾的焦躁源于不安,黎元的安抚让钱璟禾瞬间找回了理智。

  他害怕了,怕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离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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