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厘钱 第86章

　　他们坐在角落，等着拉面的时间，聊起了今天的见闻。

　　“我觉得他们重男轻女挺严重的。”钱璟禾直言道。

　　“何止是严重，我向来不用恶意揣测，但这次实在想问一句，你原生家庭是不是有长辈身体不好了？抓紧找人续上之类的？”齐哥其实措辞都已经很委婉了，他甚至想说，是不是你要不是个带把儿的，家里都不会找你了。

　　话题有些沉重，他们沉默了一会儿，服务员便端上了碗面，小面倒是香气四溢。

　　吃完面，齐哥照例要付钱，钱璟禾立马阻止，说自己领了家族群的红包雨了，手机里的钱正多着。

　　“第一，只要齐哥一天活着，你们跟我出来就是我付钱。第二，钱留着，你妈生病还得花钱呢，有能力给你妈存一笔钱。”齐哥以社会人的思维给钱璟禾分析了一通。

　　就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执的时候，黎元悄咪咪把钱付了。

　　黎元付完钱回来，潇洒地把手机扔入口袋：“齐哥，今天我男朋友办事，你帮我们忙，肯定得我请，谢谢你了！”

　　“嘿，你个高中生的毛小子，把你能的。”

　　黎元拉着钱璟禾就跑，齐哥在后面追着，一行人热闹得很，一跑一闹把钱璟禾的不快都驱散了。

　　回到车上，三人对接下来要去哪里倒是犯难了。

　　来的时候目的性.强烈，直奔公开厅，这会儿事情办完了，钱璟禾也不知道接下来怎么走比较好。

　　“你父母都在翰元市，听你叔叔的口气，估摸着段时间内肯定不会过来。”齐哥听话听音地分析着。

　　“哥，我们回度假村吧？”黎元私心是想回度假村的，他不想看着钱璟禾沉浸在这些糟七糟八的事情里面，人换了个环境，思绪和心境也会改变。

　　商定好，他们回齐哥家拿了些东西，联系了度假群里的人，从市区里带了一些他们需要的东西。

　　齐哥一路开车，朝着度假村再次进发。

　　这一次，钱璟禾明显沉默了很多。

　　家族群的消息一直在震，大家可能都以为他会随叔叔一起回去。

　　叔叔可能把自己在这边生活的情况告诉了家里，群里有个荷花头像的人一直在发语音，一长段一长段的发。

　　钱璟禾本来不想点开听的，结果叔叔在群里艾特他，说那是他奶奶，不会打字，不会认字，和她沟通直接发语音就好。

　　这样，钱璟禾才点开，不过，他刚点开，就后悔了。

　　手机为了放音乐，蓝牙刚刚连了车，这下忘记关了，声音直接从车里出来了。

　　“乖孙啊，你在哪里啊，你叔叔说你过得不好，捡你的家庭没有爸爸，只有妈妈还在生病，她没有办法照顾你啊，你过年回来啊，回来过年啊，我年纪大了，你让我，你让我在死之前见一面啊，你为什么不回来啊，家里很好的，很热闹，这里有你真的妈妈爸爸和家人啊。”

　　“是不是那个捡你的人不让你回来啊，那个人是不是阻止你回家啊，唉，我的苦命孙儿啊，我的苦命孙儿啊。”

　　“乖孙啊，你不要怕啊，我叫你爸爸给你定机票，回来让奶奶看看啊，叔叔说你长得很俊，又高又帅的，我们家基因真好啊。奶奶想你啊，孙儿。”

　　微信语音一旦点击之后，关都关不掉，钱璟禾手忙脚乱地退出软件，却没想到只是最小化了。

　　等他再进微信软件的时候，直接自动播放下一条了，他又尴尬又着急，直接把电话关机了。

　　随着屏幕黑屏，车内也陷入了诡异般的沉寂。

　　“刚刚那边修桥声太大，没听太清楚。”齐哥感受到了钱璟禾的尴尬，打了个圆场。

　　修桥的地方，放眼看去都快到天边了，怎么可能听不清楚车里的蓝牙扩音器。

　　“没什么不能听的，只是我觉得有些...家丑。”钱璟禾如实传递着自己的想法，他确实觉得这些话语，很不友善。

　　对方仗着自己年岁大，对钱文雁妄加猜测，殊不知，钱文雁才是鼓励自己去找亲生家庭的人，如果换做他自己，他可能会好奇，但是也不一定会去找了。

　　钱文雁从小把他带大就是妈妈啊，这时候把他从钱文雁身边剥开，又何尝不是一种生离？

　　钱璟禾看着黎元的眼神一直朝自己瞟，想说话又顾忌着什么，一直不肯开口。

　　“说吧，都可以说，没事的，我的家庭就是这样。”钱璟禾也放弃挣扎了，他没有什么要辩解的，这就是他的原生家庭，某种意义上他也是受害人吧。

　　“哥，你奶奶见过你妈妈吗？为什么她对把你抚养大的人那么抵触？”黎元终于把心里的想法问出来了。

　　“没有。”

　　没见过，但不妨碍他们‘排外’，这到底是一家怎么样的人呢？钱璟禾打心底的有些恐惧。

　　而这时候，黎元的手机铃声响了，他低头查看，却是一串不认识的号码，响铃半天也没有接，正准备挂掉的时候，齐哥突然紧急刹车，他冲着前方闯红灯的骑电动车的人，猛按了五下喇叭。

　　惯性让后座的两人前后一晃荡，等反应过来以后，黎元发现电话在晃荡中，早已接通。

　　电话里传出了钱文雁的声音，她的声音急促，透着焦急，“黎元，你知道钱璟禾今天要去见亲生父母吗？他有跟你说吗？他还没有见完吗？怎么打他的电话是关机，这都好几个小时了，怎么还关机，警察局见面有要求关手机吗？他不会有危险吧？你能帮阿姨联系一下他吗？”

　　钱文雁的话语如同机关枪一样，一句连着一句扫射出来，让黎元都插不上话，他听着对方的语气越来越着急，连忙打断：“阿姨，阿姨，不好意思，打断一下，钱璟禾在我旁边，他刚刚把手机关机了，现在正在开机。你先别急，我把电话给他，你同他说。”

　　黎元把手机递给钱璟禾，齐哥这时候找了个路边停下，他晃了晃手里的烟，示意自己烟瘾犯了，要去抽烟，实则把空间留给两人。

　　两人来不及阻止，齐哥一步跨了出去，冲进了寒风里。

　　“妈，我没事，我见着了，没，爸妈没来，爸的弟弟来了，是叔叔。”钱璟禾耐心地回着钱文雁，他能感受到他妈的语气从急变缓，然后又变得担忧。

　　钱文雁沉默半晌，说了一句话，把黎元和钱璟禾都吓到了。

　　“儿啊，你听我说啊，他们家里的两个小孩是不是都健康的？或者家里人是不是都健康啊？”

　　“不是妈妈坏啊，首先丢了这么多年的孩儿，第一次见面父母却因为工作忙不来？秦始皇都没他们那么忙？他们不来，却要你去，我就是突然开始担心啊，感觉有点吓人，他们会不会要你的器官啊？”

　　【作者有话说】

　　明天应该可以揭露真相

第120章 他把钱璟禾搂在怀里

　　透过车窗，能看见齐哥靠在树下的垃圾桶旁，他刚把烟支点燃，完全没有着急赶路的意思。

　　钱璟禾收回了目光，放开了话题，他打算和妈妈深入交流一下。

　　他的手有些凉，颤抖着覆在黎元的手心上，好似在汲取能量。

　　钱璟禾感受到了黎元指腹间的力量，

　　“妈，你是在哪里捡到我的？”钱璟禾深呼吸，直接开门见山，他知道现在可能不是问这些的好时候，但是事情已经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了，再不弄清楚，他怕自己以后也没有勇气问了。

　　“诶，你等会儿，我换个地方。”

　　钱璟禾屏住呼吸，他听到了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了脚步声，还有打招呼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都安静了。

　　“钱璟禾，我找到你的时候，你才三个月多一点儿，我不知道你的生日，把找到你的那天，作为了你的生日，”钱文雁故意避开了‘捡’这个字，她稍作停顿，继续道：“你被捆在一块破布里，我还记得那个布都是深灰色的，棉布的边缘脏兮兮的，都磨毛了，放在树下。”

　　“一开始还以为是个破旧棉袄，走进一看，里面竟然有个小人儿，你不哭也不闹，瞪着溜圆的眼睛看着我，我凑近了一点儿，你咧开嘴笑了。”钱文雁也许是想着了钱璟禾小时候的样子，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很多。

　　“我做了个鬼脸，逗了逗你，你笑得好开心。我对地上的你说，你是不是被人丢了，你又笑了笑，眼睛水汪汪的。我俩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把你抱起来了。你的脸冻得通红，鼻头也灰灰的。”

　　“我带你在村子里询问，从天亮问到了天黑，能看到的人都问了一遍，有人说你是被人故意丢在那儿的，说你有病，有先天性的疾病。有个老人看了看你，摇了摇头，说你的手跟藕节似的，肯定有束带综合征，肯定是家长不愿意养了给你丢这里的。”

　　钱文雁说着有些哽咽，想着一个来到世界上半年都没有的孩子，竟然经历了遗弃。

　　“我那时候也不懂，很担心你的病，立马带你去医院做了个检查，手确实跟藕节似的，只是因为营养好，胖乎着，没有其他的问题。我又带你去了警察局，村里交通不便，信息也不通，和警察摸排了很久，才确定你不是生于这个村子，你应该是被人拐来这里的。”

　　“正如那村里的老人说的一样，拐你的人以为你有病，不愿意负担了。”

　　“我辗转于村子和警察局，大约有半个来月，警察说这孩子身上没有任何个人信息，还是先送去福利院吧。我还记得那个下午，阴着天，我问你愿意去福利院，还是愿意跟我回去？你抽出了咬在嘴里的小手指，指了指我。之后，太阳就出来了。”

　　“可能是个巧合吧，三个多月，你能听懂个啥。”

　　钱文雁说话的声音带着笑意，“钱璟禾，是你选我当你妈妈的，不是我捡的你。”

　　“钱璟禾，谢谢你。”

　　挂了电话后，钱璟禾都没有从钱文雁的话语中走出，他仿佛听了一个沉长的故事，他抽离了，故事的主角并不是他。

　　他好像看到了被丢弃那天的天空，感受到了在树下的不能动弹的疼痛。

　　他想起了一直以来的那个梦。

　　也许，没有钱文雁那天的偶遇，他都不能活到今天，也许梦里才是他命运的真正结局。

　　被束缚着的小小的身体，沉入河岸，破碎的树叶伴着波光吞如腹中，顺着重力缓缓下沉，最终迎来了平静的死亡。

　　钱璟禾的手在颤抖，他的记忆好像和之前的噩梦联动了，他的肢.体在不受控的颤抖。

　　黎元发现了钱璟禾的异样，他把钱璟禾搂在怀里。

　　钱璟禾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小猫，浑身颤抖，眼神带着丝丝恐慌，他把头埋在了黎元的颈间，汲取空间里的一丝安全感。

　　等他平复下了心情之后，他感到有液体落在了自己的脸颊。

　　他缓缓抬头看去，发现黎元的两只胳膊呈环状，他的眼泪却不受控的往外溢出，一脸心疼的看着怀里的自己。

　　“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只要你不推开我，不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哥，让我一直陪着你好吗？”

　　钱璟禾用柔软的唇.珠，碰掉了对方滚.烫的泪液，他第一次看到黎元的眼泪是这样涌出来了，泪珠挂在眼睫毛上，眨眨眼，显得格外的痛苦和委屈。

　　黎元共情钱璟禾了，他为钱璟禾从小的经历感到难受。

　　钱璟禾看着自己的男人露出了脆弱的一面，突然占有欲发作了。

　　“黎元，你以后能只哭给我一个人看吗？”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黎元，你以后能只哭给我一个人看吗？”

　　“可以。”

　　“黎元，你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陪着我吗？”

　　“当然。”

　　“黎元，结婚以后，我在上面可以吗？”

　　黎元眼神危险，他一把推到了他哥，声音低哑地说：“闭嘴。哥，我爱你。”

　　（拉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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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透露小情报：

　　齐哥抽完了烟，正准备上车，手刚覆上车门把手，窥见两人在后座亲亲，他的手僵在空中好几秒，几乎是蹦着撤回了身后的垃圾桶旁，继续点燃了第二根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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