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就是这样的鸟儿 第47章

作者:落樱沾墨 标签: 强强 甜文 生子 近代现代

  “爷,快看!”

  只见遥远黯淡的天边,就在雪和天相接的尽头出现了一片漆黑巨大的阴影,那影子经过的地方飞雪迷乱,就像一团肆虐的风暴气势汹汹的奔来,大地都跟着震颤。

  阴影速度极快,转眼就离他们愈来愈近。

  连按歌抽出背负的长剑,而灵江也停了手,幻化出两只玄黑的八棱梅花锤拎在手里,和连按歌一左一右守在殷成澜身前。

  那片阴影伴随着野兽低低的嗥嚎和粗重的气息朝他们冲了过来,灵江看见那是十几只浑身长毛,头上长有弯弓似的犄角的兽类,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四肢极其的粗壮高大,比中原的高头大马还要高上许多,浑身雄壮魁梧,人站在它面前犹如猫狗一般弱小,好像被它的蹄子轻轻一踩,就能肚破肠流。

  他们先是被这群野兽震惊,然后才看到野兽背上还坐着人。

  那些人浑身裹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幽亮的眼珠子,猛地看见,就像森林里贪婪狰狞的饿狼的目光,被雪光照着,泛着凛然的幽光。

  还没靠近,周围的雪地就剧烈震动起来,尸山开始倒塌,无数的毒蝎子四下逃窜钻进雪里。

  灵江握紧了八棱梅花锤,缓缓瞄准了为首的巨兽身上骑着的人。

  就在他刚要飞出梅花锤时,就见那只马上要踏碎他们的巨兽在离他们两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巨兽跪下前膝,垂下一对弯弓大犄角,从那庞然大物上面下来了两个人。

  其中一个搀扶着另一个,站在不远处,看着如临大敌的三人。

  被搀扶的人摘下头上的兜帽,露出了一头如瀑般银白色的长发。

  那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满头银发,看不出年纪,只觉得年轻时定是个潇逸的绝色美人,以至于如今眉目间仍旧残留着飒爽的风采。

  她站在风雪里,银发和黑色的斗篷随风翻飞,即浓墨重彩又剔透如冰,虽然眼角已有几道皱纹,但却掩不住身上端庄沉静的浑然大气。

  灵江觉得有点眼熟,就听女人道:“小澜子,我来接你了。”

  殷成澜坐在雪地里,有点头疼的叫道:“母妃。”

  殷清漪说:“妃什么妃,叫娘。”

  她走过去,半蹲在殷成澜面前,摸了摸他的脸。

  灵江看了连按歌一眼,无声问:小篮子?

  连按歌直摇头:我真的不知道夫人的出场方式如此拉风。

  “……”

  这算是交流障碍吧。

  殷成澜道:“娘,外面寒气逼人,您怎么来了?”

  殷清漪拂掉他肩头的雪:“娘想你想的睡不着,只好出来寻你了。”

  嗯,此话听着真耳熟,听多了,他都不肉麻了。

  殷成澜往她身旁看了眼,搀扶着殷清漪的是个年轻的异族姑娘,向他微微欠身行礼,殷成澜回礼,问:“苏赫叔叔呢?”

  “他出去了,我们回去再说。”殷清漪道,抬手挥了一下,身后跟来的武士便立刻牵过来一只巨兽,跪伏下来,让殷成澜坐上去。

  “等等。”有人忽然开口。

  殷清漪转身,看见是和小澜子同行的人,脸生,她没见过,想来应该和旁边的小歌子一样是下属。

  灵江盯着殷成澜:“严楚还没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殷成澜看着他发青的双手,心里无奈,只好示意连按歌将方才巨兽奔过来时震蹋,被大雪重新覆盖的尸体弄出来,和殷清漪解释了一番。

  听罢,殷清漪精致的眉头一皱:“原来就是此人害我儿,你且放心,将来娘绝不会放过他。既然你们怕严神医被害于此人,那我们便找,是死是活,总要有个下落。”

  殷清漪立刻将命令分给雪漠部落的武士,让他们腾出一片空地,清除毒蝎,将所有尸体都摆放出来。

  雪漠武士将一种粉末洒到众人周围,他们身边的雪地很快就融化成水散去了,那粉末不知道含有什么,毒蝎也不敢靠近,在尸体里钻来钻去,大部分都被弄死了,蝎壳一裂,流出死人身上乌黑的血。

  殷成澜本来想让叫灵江过来,给他处理手上的蛰痕,但那小鸟固执倔强的厉害,头也不回跟着众人在尸山血海里辨别可否有严楚的尸体,怎么都不肯听话,殷成澜只好放弃,靠在一头巨兽身边和他娘说话,目光却一直徘徊在那边忙活的人身上。

  等天快亮时,所有尸体都被看了一遍,确认里面没有严楚和季玉山,灵江松了口气,脚下一软,单膝跪到了地上,他的双手被毒蝎蛰到的地方已经乌青发黑了,那些蝎子毒性不大,但吃了死人肉,沾染了尸毒,虽然一时半会儿毒不死他,却也不会好受。

  殷成澜忽然对殷清漪道了句等等,施起轻功落到了灵江身边。

  灵江脸色和雪一样惨白,眼眸却很深很黑,他单膝跪在地上,看着殷成澜,哑声说:“还好我没害死他……还好我没害死你。”

  殷成澜心里发软,想拍拍他的肩膀,伸出手后,却摸到了灵江头上,揉了揉他的脑袋:“嗯。”

  灵江抓住他的肩膀,将头抵上去,轻声说:“我有点困,先睡一会儿。”

  殷成澜搂住他的后背:“好。”

  灵江闭上眼,安心的昏倒在了他怀里。

第53章 寒香水(十四)

  殷成澜抱着灵江上了长毛巨兽。

  这是雪漠部落养的一种雪牦牛,天生高大威猛, 力大无穷, 能不吃不喝在大雪里活上一个月, 它们身披长毛, 在雪夜中能抵挡一切狂风大雪。

  雪牦牛身上设有鞍位, 缰绳就连在那两只大犄角上,连按歌本打算去接灵江,却被殷成澜躲过了:“我来,你也去休息吧。”

  连按歌挠挠脑袋,忘了这一茬了, 人家的鸟情人,自己多什么手,就也翻身跳上一只牦牛上,刚坐好一抬头, 无意间撞上一双眸子。

  眸子的主人是跟在殷夫人身旁的异族侍女, 侍女的脸裹在黑布里,眼睛却剔透灵动,她微微一愣, 坐在牦牛身上向连按歌欠了欠身, 连按歌点头回以微笑, 侍女便甩起鞭绳驾驭牦牛走到了前面。

  连按歌确定那侍女看的绝不是自己,顺着她方才的方向转过头, 正好看到殷成澜挺拔刚毅的身姿。

  “……”

  连按歌捏着下巴, 意味深长的啧了一声。

  雪牦牛背上很宽敞, 殷成澜让灵江半靠在他身上,用一件斗篷将他全身上下罩进自己怀里,从外面几乎看不出来他怀中藏了个人。

  这小鸟醒着的时候张牙舞爪横行霸道,昏睡的时候却乖的一逼,安安静静缩在他怀里闭着眼,殷成澜想起来自己似乎从没见过他人模人样时睡着的样子。

  ……虽然他们每天都滚在一起,但灵江睡的比他晚,起的比他早,活的跟只勤劳的大公鸡一样。

  殷清漪驭着雪牦牛与他并行,说:“那小孩怎么样了?”

  殷成澜藏在斗篷下面的手摩挲着灵江的肩膀:“中了蝎毒,等到地方给他逼出毒血就行。”

  殷清漪点点头,说:“那我们加快速度,早些回部落,回去之后让托雅帮你。”

  托雅就是她身后的侍女。

  殷成澜应下,斗篷下面的手报复性的扯了扯灵江的脸颊,心道:“小鸟崽子,就会惹事。”

  没多久,大雪又开始纷纷扬扬飘起来,周围起了白茫茫的雾气,一眼望去,万里皆白,如果不是十分熟悉疆北的人,恐怕走上几天几夜都见不到一个人。

  雪牦牛顶着风雪走了将近四个时辰,视野内出现了连绵起伏巍峨的雪山,这时,天空也不再是灰蒙蒙的白,映着雪山极高远极蓝。

  雪山脚下有一片银装素裹的松林,林间有连成片的高脚斜檐的房屋,几缕淡淡的青烟从松林白雪之间袅袅升起,给这片仙境增添了几分人间烟火。

  房屋周围洒了融雪的粉末,所以进入部落之后路好走了许多。

  殷清漪让托雅带他们去安排好的房屋休息,自己去部落里召集几位长老,等他们安顿休息好了,明日一同见个面。

  屋子里生了炭火,很暖和,连按歌帮忙将灵江放到了床上。

  “公子还需要什么,可以吩咐我。”托雅说着不太流利的汉话,将方才殷成澜进屋前要的一坛酒放到了铺着兽皮的桌子上,然后站到一旁望着他们,她梳着两条黑粗的辫子,头发上挂了一串铜铃铛,模样也很俊俏。

  殷成澜道了谢,便让她离开了。

  连按歌望着托雅离去的背影,想说点什么,一扭头,就见殷成澜将一杯酒倒进了桌上的炭炉里,炉子呼的一下蹿起老高的火舌,橘黄色的火光将屋中照的明晃晃的。

  殷成澜坐在床边,取出银色的小刀淬过酒,放在火上炙烤,然后从被子里拿出灵江的手握在手上。

  连按歌看见那双骨节匀称的手已经肿胀起来,皮肤下面流着骇人的乌青。

  殷成澜道:“按住他,别让他动。”

  连按歌跳上床,跨坐到灵江腿上,用腿压制他的下半身,抬起腰,再按住灵江的肩膀。

  这是一个标准高效的控制伤员的姿势,在战场上经常用到。

  殷成澜却眉头一皱:“……”

  “下来,换个姿势。”

  连按歌只好爬了下来,委屈的说:“其他姿势我怕他疼起来按不住。”

  殷成澜嘴唇动了动,看起来不大情愿,但眼下他就这一个人,灵江若是疼的打滚,难免他不会伤了他,只好冷着脸点了下头。

  “……不用。”

  一声微弱的声音说道,灵江睁开了眼,他脸色苍白如纸,唇上几乎没有颜色,勉强将手抬高,目光平静的望着殷成澜:“动手,不用管我。”

  “会很疼。”

  灵江嗯了一声。

  男人抿了下唇,银色小刀在火中泛过一道凛然的幽光,他不再犹豫,把灵江的手悬在一只小木盆上,说了句开始,便下刀划开了他的手背。

  并非只是划开一道伤口,而是将薄薄的肌肤整个切开,然后逼出里面的毒血,殷成澜一刀下在手背上,深可见骨,然后继续飞快的在每根手指指腹各切出一道伤口。

  刀刃很薄,切出来的伤口又细又深,乌青的毒血一刹那涌了出来,从灵江手上流到殷成澜手上,再淌进木盆中,没一会儿,屋中就氲满浓浓的血腥味,画面很是惨烈。

  灵江目光直勾勾望着殷成澜的脸,好像对伤口浑然不觉。

  但这不是更疼的,就在伤口渐渐流出殷红的血水时,殷成澜迅速拿起桌上的酒坛,看了他一眼,说:“忍着。”

  说完就将酒水淋在了伤口处。

  火辣辣的疼瞬间从手背、指尖传遍了全身,犹如万蚁钻心,啃噬着他的骨头,灵江脸色一变,竟比方才还要惨白,额上立刻冒出了一层汗珠,他浑身颤了一下,额角鼓起青筋。

  连按歌见状立刻上前要去压住他,但灵江却只是在剧烈颤抖的一瞬间就忍了下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殷成澜的脸,汗水从他的额头滚进眼里,染红了整个眼球,灵江死死的望着眼前的这个人,好像他是他全部的慰藉。

  殷成澜没看他一眼,消毒之后飞快的上药、用纱布将灵江的手缠了起来,然后同样的步骤落在另一只手,直到两只手都被包扎上了纱布,殷成澜这才松了一口气,扭头去看灵江。

  屋中弥漫着重重的血气,地上的小木盆接了半盆乌黑的血水,床上的灵江浑身湿透了,微微喘着气,被汗水打湿的墨发粘在他的鬓角,他唇上有一处被自己咬破的伤口,一滴血珠顺着唇角滚了下来,鲜红的血水映着苍白的脸颊,有种格外的触目惊心。

  殷成澜比他好不到哪里,回过神来也满身是汗,扔了小刀,身上一阵紧绷过头的失力,他自己被严楚下针时,纵然也疼痛难忍,都没这么紧张过。

  “睡吧。”殷成澜垂眼看着他,眉头紧锁,抹去他唇角的血渍。

  灵江眼神有些涣散,吃力的眯眼看着他,他不喜欢他这个样子,想摸摸他,却抬不起手,殷成澜好像与他心有灵犀,握住他包成两只大白馒头的手。

  灵江看了一眼,身上还微微发颤,轻声抱怨:“……包的太丑了。”

  殷成澜勾了下唇,低声说:“你这爪爪本身长得也不好看。”

  灵江唇角也露出一点微末的笑意,缓缓闭上眼,喃喃道:“……你才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