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狼为患 第27章

作者:空心节竹 标签: 男男 年下 近代现代

随著资料砸到自己头上,韩予大脑一片空白,这次却不是因为被打。他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了什麽,守了二十多年的秘密,此刻居然从别人的口中道破。

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不可能有别人知道……他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这个怪癖,怎麽会有别人知道这件事?

心乱如麻,被人揭穿最丑陋的一面,让韩予忽略了被打的恐惧,他迟疑撑起身体,把地上散落的纸张捡起来,上面竟然是从他出生一直到现在的所有资料。一张张翻看下去,许多他早已忘记的事情都一一清楚的记载在上面,不知道是花了多大的精力才收集的这麽详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韩予努力做出最镇定的姿态,但是手心里的冷汗都沾到了纸张上,他把这些资料放到面前的茶几上,说道:“不管你说什麽,还是让人对我进行肉体上的伤害,我都不会让你带走小诃……他是我的儿子,是我从垃圾堆里捡到了他,是我养大了他!就算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他也一辈子都是我韩予的儿子!就算你真的是他的亲生父亲,从你不要他的那一天起就没资格再去要回他!”

韩予激动起来,顾不得身後还有随时待命的打手,一下子站起来,“你怎麽就能这麽坦然的跟我要我的孩子?我把他从这麽小带大,你做过什麽?他在垃圾堆里跟野狗抢东西吃的时候你在哪?我不同意!”

身後一直手扯住他的头发把他又按坐在沙发上,卫剑禹轻轻咳了两下,挥手让保镖退下,指著茶几上的资料,说道:“不要企图转移话题,我跟卫诃的事轮不到你插嘴,现在我们讨论的是你那点变态癖好的问题。看看最後一张,上面的人有没有觉得很眼熟?”

大口喘著气,韩予狼狈的像只战败的斗鸡,头发被扯得乱七八糟,眼镜也不知道撞掉到哪里,眼角有一块乌青。他想离开这里,这些人太可怕,不仅打人还想要抢走他唯一的家人,可是他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在这些人眼里,也许他还及不上路边的一条狗。

身体被伤害的恐惧,秘密被发现的慌乱,对别人想要抢走自己宝物的愤怒,韩予二十多年以来也从没有出现过这麽激烈的情绪。他颓丧的用双手捂住脸,稳定著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在强大的威胁下丢人的哭出来,然後颤抖的拿起刚刚粗略翻过的资料,翻到最後一页。

最後一页是一个青年的照片,活泼阳光的抱著一个足球笑著,背後是绿茵茵的草地,很是干净清爽。

只是韩予不明白,他的资料里为什麽会有别人的照片。

抬起头看向卫剑禹,对方挑眉笑笑,“忘了吗?真无情,他的初吻可是给了你。”

初吻?给了他?韩予更混乱了,眼角的部分狠狠的抽痛著,让他忍不住按住那里,只是这一按,钝钝的痛感闪电般窜过神经,竟然让他想了起来。

手猛的拿起青年的照片再次看起来,旧时的回忆便浮现出来。

其实那个吻不只是这个青年的初吻,也是他的。

十三岁的他父母刚刚过世没有多久,因为还未成年,必须有人监护他直到成年。亲戚们不喜欢他,觉得他是怪人,每天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不知道做些什麽,脸上也木讷呆滞,甚至连他父母的惨死也一并推倒他头上,背地里说他是扫把星。推来推去,韩予还是守著自己空无一人的家,只把名字挂在了亲戚家的户口本上,在他十八岁後户口立刻被迁了出来。

但是哪怕是这样,有了亲戚这层关系在,大部分人也只是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并没有真正虐待过他什麽,这样的宽容可是在别的地方享受不到的。

韩予无父无母,加上性格阴郁不喜欢跟人接触,上了初中依然独来独往,回避著一切可以与人接触的机会。本来这些并没有什麽,偏偏正在躁动时期的少年们喜欢拉帮结派,混自己的小团体,於是没有团体肯接手的韩予就变成了异类,三天两头的被堵住发泄似的打一顿。

韩予性格木讷不代表没有神经,相反,他对一切的肉体伤害都异常敏感,打在身上的每一拳每一脚都让他痛到出冷汗,学校不再是学习的地方,而是他的噩梦,是地狱。

有一次被打的格外厉害,鼻血一直停不住,肚子上被踹的几脚让他直著身体走路都困难,只能扶著墙找一个没人的小巷子里蹲下,等著那阵疼痛过去,再回家。

他不知道他在那角落蹲了多久,鼻血一直停不住,染红胸前大片的的布料,他捏著鼻子仰起头,想让鼻血停住,一抬头就看到了那个男孩。

男孩好像站在这里看了他很久了,大大的眼睛一眨一眨,脸颊一侧鼓起一个突起,应该是再吃什麽东西。

“哥哥,你流血了。”

他呆呆的点点头。

小孩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摸了两把,拿出一小方白白净净的手帕,递给他:“哥哥,擦擦吧……”

他呆呆的结果手帕,按在自己流血的鼻子上,看著小孩继续从口袋里翻,拿出一颗糖。

“给你吃糖,就不疼了。”小孩笨拙的剥开糖纸,“张嘴。”

他呆呆的张嘴,一颗甜甜的糖球就被送了进来。这是他第一次尝到甜的滋味。

从此每次挨了打,他都会来到这个无人的小巷子,他知道小孩就在这附近上学,每天放学回家都会经过这里,每次只要看到受伤的他,都会剥一颗糖球给他吃。

渐渐的跟这个孩子熟悉了,就算不受伤也会来找他,柔柔软软的小孩天真善良,全身都洋溢著阳光的味道,暖的他几乎著魔般,从心底产生了莫名的悸动。

他还记得那天又挨了一顿打,瘸著腿来找小孩的时候,小孩却把最後一颗糖在出校门的时候吃掉了。看著小孩为难的跟他道歉,口中呼出糖球甜甜的味道,他鬼使神差的就覆了上去,咬住了小孩的唇。

很甜,真的很甜,比平时吃的糖球更甜。

他深陷在甜美的诱惑当中,搂著不知道他在做什麽而不知所措的小孩猛烈亲著,没有看到小孩的父亲居然在那时出现。

也许是察觉自己儿子经常晚归,所以来看看他在外面做些什麽,刚刚好就被撞到这样的场景,一拳就揍到了他眼角,又踹了几脚後,骂了句变态,带著自己儿子离开了。

从此他知道了,对小孩做这种事时变态的行为,哪怕再渴望,也不敢跟小孩接触。

这段记忆太过罪恶,他一直避免自己去想起来,却依然每每在午夜梦回被那句变态惊醒,直到现在被卫剑禹揭穿。

当年的小孩已经长成俊挺的青年,当年的事情似乎并没有带给他什麽阴影,一直沈溺在过去的罪恶中无法自拔似乎只有他一个人,他守著这秘密,疲惫不堪,现如今被另一个人知道了,恐惧之余,竟然有一丝解脱。

第74章

把青年的照片放回茶几上,再从地上摸索了半天,找到不知被身後哪个保镖踩得变形的眼镜戴上,韩予透过破碎的镜片看著卫剑禹,奇异的心里已经没有了恐惧和惊慌,眼睛里也只有平静。

或者说是一片死寂。

仿佛已经清楚的知道了结局,所有的愤怒和挣扎都消失不见,就像一只待宰的鸡一样,明知道离死亡越来越近,却连求生的意志都不再有了。

他的世界,从小诃来到的那一天才有了阳光,小孩给了他新的人生,他短暂的幸福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小孩给的。而失去小诃,回到过去只有一个人的生活,看似偏离的轨道恢复到了正轨,其实等於又把他推回到了暗无天日的地狱中。

但是他没有别的选择,就算死,也不能让他的孩子知道,他信赖的父亲其实是个变态,甚至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对他产生过那样邪恶的欲念,对他做过那麽恶心的事。他宁愿小孩带著一些美好的记忆离开,也不想让他在十几二十年後,想到生命中短暂的路人父亲,一脸厌恶斥责他的变态。

对面坐著的男人一直没有再开口,仿佛对他现在的状态感到有趣,一直沈默的打量著他。韩予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很可笑,头发蓬乱的像个疯子,眼镜的一条腿弯了,扭曲的挂在鼻梁上,镜片也碎了,眼角被打倒的地方也一定青了。这幅样子,跟个被赶出家门的流浪汉没什麽差别了。

可是他没有心情整理自己,让自己在强大的对手面前稍微体面一些,毕竟最宝贵的东西都被人轻易的夺走了,还有什麽值得去维护?

“……你想怎麽做?”韩予开口。

卫剑禹没有回答,因为这时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拿了水和几片药片出来,吃过药後才淡漠的开口:“我只是要回自己的儿子而已。他跟著你不会有前途,而我可以让他受最好的教育,得到最好的人生。他可以出人头地,得到任何他想得到的,而不是跟著你,做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又有什麽不好?而且,你不爱他,真正的父亲不会让自己的孩子流浪在街头。”

“那你呢?”卫剑禹看著韩予,眼底有丝嘲讽,“你对他的感情又是干净的父子情?”

“我……”

韩予想坚定的道出肯定的答案,可是几年前那场月光下的罪恶不由自主浮现在脑海中,让他狼狈的低下头,怎麽也无法说出那个“是”字。

卫剑禹看到他这个反应,心底一下了然。

“原来真的被我猜中了,那就更不能把卫诃留下了。综合你的各种情况,都无法阻止我带回我的儿子,法官不会允许一个有恋童癖的变态来收养孩子的。更何况就算不通过法律途径,我也有一万种方法带走他,之所以跟你说一下,是看在你照顾他这麽多年的份上,所以,不要再进行这麽愚蠢的坚持了。”卫剑禹顿了一下,“否则,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你对我儿子有什麽不良的企图。”

韩予闭上眼睛,深深的呼了口气,没有反驳,也没有话可以反驳。良久,才艰涩的开口:“……如果……小诃也同意,我没有意见了……”

“很好。”卫剑禹点头,招招手,管家拿出了一张支票来,空的。“想填多少你可以随意,作为这麽多年带大卫诃的薪酬。”

“我不要。”韩予摇摇头,疲惫的站起来,“……我只想马上离开这里,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不等卫剑禹的回答,他就向大门方向慢慢走去,没有人再阻止他的离开,只是他自己步履缓慢,背微微弓著,像是瞬间苍老了很多。走到一半时停了下来,想到什麽似的,转头对卫剑禹道:“……他是很好的孩子……好好对他。”

卫剑禹站起身,吩咐把韩予带来的那两个保镖把人再送回去,才点头算是做出了回答。

韩予推开别墅的大门,外面风依然挂的狂暴,夹著小沙石搭在脸上格外痛。他像是没有知觉一样向前走著,不管是身体还是心,都是一片寒冷。

与卫诃从相遇到现在的每一个场景都从眼前闪过,躲在垃圾堆里跟野狗抢食物的小孩,小心翼翼讨好他的小孩,围著围裙给他做饭的小孩,跟顾瑜交往时愤怒的小孩,喜欢圣斗士的小孩,讨厌小熊睡衣的小孩,被误会早恋的小孩,最後是生日那天,绝望离家的小孩。

……为什麽那天没有留住小孩呢?为什麽没有好好跟他道歉呢?为什麽要跟他赌气呢?为什麽……要伤害他呢?

如果好好对待小孩,会相处的时间更长一些,最後的这段时间也可以是个美好的回忆吧。可是他现在什麽也没有,唯一可以记起的只是生日那天小孩离开时满身的绝望。

无数的悔恨让他心都滴血,拳头抵住胸口,韩予痛的几乎无法呼吸,眼前一片雾气,连脚下的路都看不清了,正如同他今後的人生。当眼泪掉下的时候,酝酿了很久的暴风雨也终於铺天盖地的席卷下来。

从此,世界变成一片喧嚣的灰暗。

第75章

卫剑禹将卫诃母子赶出去的时候,卫诃才六岁,虽然已经有近十年没有见面,他还是一眼认出了这张跟自己容貌有几分相似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生父了。

震惊过後卫诃冷静下来,侧头稍微思考了一下,也猜到能找到这种地方,的确就是冲著他来的了。这麽想著,他背著背包就向卫剑禹走去,淡淡道:“好久不见了。”

对於卫剑禹,卫诃并没有什麽特殊的感情,充其量就是制造他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一个人而已,在短暂的父子生涯中,──不,甚至连父子都称不上,因为卫剑禹不允许让他叫他父亲──卫诃的存在不过对他来说是自己包养的妓女带来的一个错误而已,这个错误不能被抹消,但是可以无视。

妄想用儿子来稳定地位的女人,压根想不到,卫诃在卫剑禹眼中的地位甚至还不如她,起码她还可以张开腿来取悦他。

卫诃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个事实,虽然不明白卫剑禹打的什麽主意,但是总该不会是让他认祖归宗──他还记得清楚,这个男人把他跟那疯女人赶出去的时候,明确说妓女省的孩子不是他儿子的。

低头看著豪华房车上倒影的自己的身影,卫诃对比著自己跟卫剑禹越来越像的容貌,忍不住轻轻皱起眉。

“这该是你对自己父亲的态度吗?”

卫剑禹轻瞥卫诃一眼,转身上了车,并示意他也上去。

父亲?

卫诃不太确定自己刚刚听到的是什麽。在阔别了近十年後,这本来指著他称他是妓女的孩子的人,现在居然跑来以他的父亲自称。看来他找他的目的,的确有待商榷。

“有事麽,”卫诃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低头看坐在车里的人,“我爸等我回家,赶时间。”

卫剑禹轻轻咳了两下,转过头看向前方,“不用回去了,那已经不是你的家了。”

“什麽?”卫诃皱眉。

“上车说。”

考虑了一下,卫诃依言上了车,车门不关,也不看卫剑禹,低头又一次问道:“刚刚那句话,什麽意思?”

“跟我回去。”

卫诃听了,沈默了一会,转身就打算下车。

“你不想知道,我跟韩先生说了些什麽麽?”

已经迈出车外的一条腿顿时僵住,卫诃猛的转过头,冰冷的等著卫剑禹,森冷的开口:“你什麽时候去找的他?”

“把车门关上,先去吃饭。”

卫诃瞪著卫剑禹,後者淡定的靠窗坐著,看著窗外的风景,似乎根本不在乎他现在是否会转身离开。良久,卫诃垂下眼眸,大力的关上了车门。

没有卫剑禹的吩咐,车子自动自发的开到了一家高档西餐厅的门口,两个人相对坐著,餐点是提前订好的,两人一入座就上了餐,餐点很精致,牛排烧的火候很好,卫剑禹一点也不在意卫诃未成年的身份,甚至还开了一瓶红酒。

卫诃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麽高档的西餐了,六岁之前被当做贵族少爷培养著,一举一动不符合上流社会的礼仪就会被骂,所以他对於西餐没有丝毫的好感。他现在只想念韩予做的炖鸡翅,哪怕男人温的牛奶都比这红酒美味。

随意的吃了两口,沈默的少年放下刀叉,定定的看著卫剑禹。卫剑禹好像没有感受到来自对面的目光一般,慢条斯理的咀嚼著食物,等到吃饱喝足,才用餐巾擦擦嘴,道:“……你很像我,只是耐性还不够好。”

“说重点,你跟我爸说了什麽?”卫诃没有心思跟他乱扯,直接点明主题。

“没什麽,只是聊了一下取回你抚养权的问题。”

“你开玩笑?”卫诃面无表情,手却在桌子下悄悄握成拳,“卫先生,我记得你说给我不是你的儿子。”

“不该是的时候不是,”卫剑禹轻轻晃著装著红酒的被子,轻轻道:“现在你必须是。”

卫诃没有再跟他废话,直接背起背包,站起来就打算离开。

“你跟韩先生已经解除了领养与被领养的关系,不要再去麻烦他了,跟我去美国。”

卫诃闭上眼睛,深呼吸著,尽力让自己不要过於愤怒,忍耐无果後,转过身直接一拳砸到餐桌上,质问:“你究竟想干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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