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言 第19章

作者:年小初 标签: 虐恋情深 鲜网 近代现代

  应对得那麽自然,那麽悠闲,那麽游刃有余,那麽……不要脸皮!

  庄景玉活到现在还真没见识过,能把鸠占鹊巢这个成语,发挥到如此心安理得的家夥!

  听听黎唯哲现在所说的话吧,庄景玉唯有掩面叹息。心想比起哑巴,他倒更愿意变成聋子。

  “哦……庄景玉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啊,魏嘉啊。嗯,我从庄景玉那儿听到过你。”

  ──拜托!那也只不过是刚刚、刚刚而已!而且别忘了,你也仅仅只是在短信提示上瞟到【请注意仅仅只是瞟到!】了个名字而已!

  “我?哦,我是他的高中同学。”

  ──嗯……这句话听著,还勉强能算是句人话……

  “因为我和他交情不错啊。约好了今天我请他吃饭,下次他请我吃饭的。”

  ──!!!“约好了”什麽的他就懒得计较了,可是谁能告诉他,前面的“交情不错”算是怎麽一回事儿啊?就算是圣母也没法儿圣到能和曾经无缘无故把自己诬陷入狱的人“交情不错”吧!

  “也和你们约了吃饭?哎,所以说他是忘了嘛。下次我会让他乖乖补偿我一顿大餐的,你们也可以大宰他一顿啊。”

  ──这……好吧,因为被可能见到楚回的巨大惊喜给一时冲昏头脑所以忘记了同室友们的午饭之约,这的确是他的错没错……可、可是,他那里有和黎唯哲约定吃饭然後忘记了这一回事啊!

  “啊是啊,庄景玉这个家夥,从高中时候起就老实得不得了呢。”

  ──要、要你管!

  “幸好有我罩著他。”

  ──!!!庄景玉听到这里,一直不断放大的瞳孔终於将眼眶给撑得圆鼓鼓的了。他一脸的惊怒交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这世上真有人能这麽面不改色不打草稿地睁眼说瞎话……

  “嗯?哦……你说那辆车啊,呵呵,那不算什麽的,庄景玉没跟你们说吗?他自己也很有钱啊。”

  ──……庄景玉觉得自己已经彻底毁在黎唯哲同魏嘉的通话里了。

  “好啊,有机会大家一起见个面吃个饭。嗯……我请吧,就当多谢你们在大学里帮我照顾他了。他这个人啊,就是傻得让人很不省心的。”

  ──庄景玉已经麻木了。无论是对黎唯哲的谎言还是对黎唯哲的……不要脸。

  两人最後礼貌客套地道了别,黎唯哲挂断手机,一脸得意地望著眼前早已陷入风中凌乱的庄景玉,轻呵一声调笑说:“真是个热心的人呐,还说什麽,给你买了食堂离新鲜出炉的小蛋糕,让你吃完饭早点回去呢。”

 

  第十九章

  庄景玉一听腾地站起身,两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红了个遍。倒不是因为黎唯哲不怀好意的调侃(事实上庄景玉也完全没听出来其实黎唯哲刚刚那句话,分明是在故意误会自己与魏嘉之间,那一份纯洁无比的同窗兼室友之关系),而是因为经黎唯哲这麽一提醒他才突然想起来,上午还在图书馆的时候,魏嘉的确是有发短信跟他说过这麽一回事儿……

  想到这里庄景玉顿时如坐针毡,觉得愧疚得不行。

  “……我、我要回去了……”红著一张脸庄景玉憋了老半天憋出来这麽一句话,然後慢慢朝黎唯哲伸出手,“还、还我。”

  黎唯哲紧紧盯著那一只又瘦又窄又白,和普通大学男生相比起来简直不能看的小手掌,不知怎地忽然心念一动,不仅没还手机,反而直接将自己的一只手给递了上去。宽大厚实的手掌,几乎完全将庄景玉的,牢牢包握攥紧。

  “呃!……你!”庄景玉一怔,手心的热度不禁让双脸涨得更红,“干、干什麽……”

  他拼命想要将自己的手给抽回来,奈何黎唯哲的力气怎麽会是他所能抵抗的。

  黎唯哲在那儿摸摸蹭蹭了好一会儿,渐渐皱起眉:“喂,你的手也太粗糙了吧。”

  庄景玉听完一呆,眨眨眼睛,应该是没有想到黎唯哲搞了半天竟然会吐出来这麽一句话。但是他毕竟不是女孩子,对於这种事情也不甚在意。可那个时候也不知道脑子里忽然抽了什麽疯,庄景玉沈默了一阵居然结结巴巴地小声回了句:“我、我又不是……林烟。”

  这句话一说出来,不仅他自己,就连坐在他对面的黎唯哲,也都给听得愣住了片刻。

  两人之间的气氛霎时诡异泛滥。其实这个时候的庄景玉并不明白,此番话於旁人听来,分明就是踩著了那一根名为“吃醋嫉妒”的红线,然而庄景玉也并非只是个感知全废的傻子,也总觉得,这句话在某个说不出来的地方,听起来的确是有那麽一点……奇怪莫名的异样。

  黎唯哲深深看著庄景玉,眼底转瞬试闪逝过许许多多复杂难懂的颜彩流光。忽然他挑眉笑了笑,指尖微动往前捏了捏庄景玉厚茧层层的手掌心,特意压低的声音里,却有著一种无心暧昧的柔情。

  “你当然不是林烟。”

  庄景玉不知道自己为什麽会在听见这一句话以後蓦地全身发烫。心里像是有一锅煮沸的热水正在哧哧哧地往他的四肢百骸输送热度。他猛一用力将手给抽了回来,感觉浑身上下都烧得古怪。他想他忽然有点明白,为什麽即使是像林烟那样冷豔高傲的美人,却也依然没能从那一张,名为迷恋黎唯哲的巨网之中全身而退,逃脱出来。

  想想看,哪怕是亚当夏娃这样信仰纯洁的人类始祖都还会被撒旦引诱吃下禁果背叛上帝呢,庄景玉不觉得自己会比他们更加高贵坚定,但他绝对以为,黎唯哲的恶魔功力,可一点都不比撒旦差。

  黎唯哲好像完全不介意庄景玉自作主张抽回了手的大胆行径,貌似心情还一副好得不得了的样子。一张帅脸笑得迷人,从眼梢唇角划开淌去的深邃笑纹,直把庄景玉给晃得,心里阵阵发慌发闷。

  “……好了,呐,还你。”黎唯哲刷刷刷地快速按动了几下麽指,在手机键盘上横扫一遍,然後心满意足地将它还给了庄景玉,又再坏心眼儿地补充了一句,“这是我的号码,记著你刚刚答应的,要回请我吃饭的啊。嗯,如果你不想说话那发短信也成,唔……发短信,你应该会的吧?”

  庄景玉咬著嘴唇怒瞪了黎唯哲一眼。

  “哈哈!”谁知道黎唯哲这家夥见状,却反而变态受虐狂一样地大笑起来,顿了顿,又笑眯眯地甩出一句威胁,“好啊,那你可千万记著,如果你胆敢让我等太久,那我下次,就叫上一排车去Z大接你。”

  “你……”

  庄景玉差点儿脱口而出,一排车?你以为自己在迎娶新娘子啊。

  後来猛然意识到自己想了什麽的庄景玉瞬间闭紧嘴巴,惊出一身冷汗──幸、幸好他悬崖勒马回头是岸,这种话,要是真说出口了他就……

  他就会怎麽样庄景玉暂时想不到,但是黎唯哲一定会是把他给嘲笑得体无完肤颜面尽无──这一点,是他绝对可以肯定的。

  心有余悸地伸出手接过手机,庄景玉刚想辩解一句“我才不会忘”,却在看到屏幕上那两个熠熠闪耀的硕大字眼时,脑子里某根名为理智的神经,啪得一声,便干脆而清脆地断掉了。

  因为黎唯哲输进手机里的东西除了他的号码,当然还有这个号码所属於的名片夹名字。

  而问题在於,黎唯哲输入的名字不是黎唯哲而是……

  主!人!──这两个字!!!

  干巴巴呆望著屏幕,庄景玉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好像傻掉了。如同一台死机的电脑,从内到外,从头到脚,都当了个干干净净,彻彻底底。

  “你……你……你……”庄景玉抬起眼睛,又窘又羞又气地死死瞪向黎唯哲,却始终“你”不出来下一句。

  他以前是根本没有说话的欲望,但现在却是非常想说话而不得!

  黎唯哲见状一扬眉:“你刚刚不是听清楚了交易内容的吗?这是实情啊。怎麽,你对我输入的名字感到很不满吗?”

  庄景玉愤怒,这种东西,会感到满意的那还是人吗!?那是撞鬼了吧!

  “哎,”黎唯哲叹口气,耸耸肩笑得满脸无所谓,一副大方请便的样子,“我只是觉得这样写很符合事实而已嘛。啊喂,别用眼神杀我啊。唔……好吧好吧,如果你觉得不满意的话,那你可以自己改嘛。”

  庄景玉一听更气了,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变换得又多又快。

  “嗯?怎麽这副表情?我不是让你改了吗?你赶紧改啊……哦!哎呀糟糕糟糕,我怎麽又忘记了,你可能,大概,也许……”黎唯哲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忍不住笑场了,但仍然努力坚持著板起一张俊脸,摸摸下巴,故作恍然大悟状,“你是不是……不会修改名片?”

  如果可以庄景玉真想现在立马扑上去撕烂黎唯哲那一张“恍然大悟”的脸。──这应该是你早就知道了的事情吧! 你现在在这儿装什麽纯情的“恍然大悟”啊!你的脸、你的脸……到底是不是真的人皮长出来的啊!

  黎唯哲略显苦恼地想了想,一场假戏仍旧做得不亦乐乎:“哦……原来你不会啊,”然後完全无视掉庄景玉羞愤欲死同时也非常想冲上来将自己给活活掐死的恼怒表情,毫不介意地微微一笑,建议道,“那你去找你那个热心的魏嘉室友帮你啊。”

  ……庄景玉对此唯有默然。他确信黎唯哲也是确信,自己绝不可能有胆量和脸皮将这种东西拿给别人看,所以才敢说得如此有恃无恐,肆无忌惮。

  两人间这一次的僵战并没有能持续多久。庄景玉捏住手机的掌心握紧了紧,复松了松,最终,他到底选择将它,默默收回了口袋。那一瞬间,庄景玉感觉自己这一辈子所有的尴尬难堪,似乎都在今天黎唯哲的面前,提前预支透了。

  而黎唯哲似乎也对庄景玉这一次过於简单的轻言放弃,感到有一些吃惊。

  甚至是,隐隐约约的……生气?

  搞什麽,难道他还真要拿去让那个魏嘉给他改啊?这个名字明明就是自己故意写出来为了提醒他,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之间的交易,以及他之前所做出的承诺──要乖乖,听自己的话。

  这种东西,庄景玉这个白痴怎麽可以拿去给别的人看……甚至是改啊!

  黎唯哲对有可能有别的人能够看到庄景玉手机通讯簿里自己的所属名──这样一个其实再正常不过的事实,感到莫名其妙的烦躁与不爽。

  感觉这件事情,这个名字,就只能是,唯有自己和庄景玉才能明白知道的小秘密,才共同分享的小乐子。

  分辨出这一层心情的黎唯哲没有再去深究其下更深更深的原因,骨子里的霸道让他直接站起身来,冲著对面仍旧忙於暗自舔伤的庄景玉,语气不善地吩咐了句:“给我把这个名字保存好,以後我每次都要检查你的手机。”

  顿了顿,看著面前的庄景玉微微半垂著脑袋,额前凌乱的碎发同眼睑浓秀的黑睫纠缠在一起轻轻抖动,著实很有一分令人欲罢不能的坚韧脆弱,黎唯哲心中莫名一软,不禁又稍显轻快地补充了句:“喂,别表现得这麽委屈嘛。乖乖听我的话,这是你刚刚答应的交易啊。”

  说完便往前伸出手,拨了拨庄景玉看起来似乎很软很好摸,而事实上也很软很好摸的头发。

  庄景玉身子一僵,躲不开也不能躲(因为那天杀的交易……),只得默默承受著。良久过去,他很纳闷儿地察觉到黎唯哲似乎还并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完全不明白一头乱糟糟的男生头发有什麽好摸的),於是轻轻吐出一句:“我、我要回去了……”

  “……嗯,”又再摸了很久黎唯哲这才漫不经心地嗯了声。低头细细瞅了瞅庄景玉现在的头型,忽然眉头一皱,又三下五除二地将他刚刚才好不容易顺捋好的头型给刨乱拨散了。

  庄景玉:“……”

  “你还是这样比较好看。”黎唯哲的眼神和口气都很认真。

  庄景玉愣了下,作为一个从来都是平庸暗淡,沈默内向型的边缘学生,他几乎没有被这样直白坦诚地表扬过。所以现在哪怕表扬他的人是黎唯哲,哪怕……他表扬的内容也有些没意义,但在别扭之余,庄景玉仍然多多少少,感到了一点难以形容的小开心。

  “呃……谢、谢谢……”

  黎唯哲并没有马上接受回答庄景玉的道谢。他凝眸紧盯对方又再深深看了几眼,那目光既古怪又滚烫,仿佛要在对方身上烧出个洞来那般。忽然他掉转头近乎低声呢喃地说了句:

  “唔……其实都不错。”

  “……”

  庄景玉不知道是应该把这理解为,黎唯哲对自己的第二轮表扬,还是应该理解为,他对自己前一句表扬的否定和收回。

  大、大概……应该是第二种吧。第一种,估计连他躺在地底下的爸爸妈妈都不会信……

  不知道应该再说什麽,庄景玉想了想,於是又再将自己的恳求轻声重复了遍:

  “我要回去了。”

  这时候黎唯哲正好唤来服务员递出一张卡去,听见声音侧身略微不满地横了他一眼:“你怎麽那麽罗嗦,我刚刚嗯都嗯了,那自然是要放你走的了,”说完他抬腕看看表,表情和口气都不算很好,“我也要上课去了。”

  ……哈?

  这下轮到庄景玉震惊了。

  “上、上课……?你……?”

  黎唯哲一看庄景玉这副表情就能猜到他想要问什麽。

  “干嘛这麽吃惊,我高中和你可是一届的,现在你还要上课呢,我怎麽就不能上课了?”

  庄景玉纠起眉毛想要解释说他震惊的不是“能不能”这个问题,而是……你真的还“需要”上课吗?”。

  “我又不立志当文盲,当然需要上课了。”──依然凭借表情。

  庄景玉听完先是恍然大悟;随即眉目间淡淡流露出些许的歉意与佩服,毕竟他之前一直误会黎唯哲自从混完高中以後就变成了一个不学无术,只知挥霍的败家大少爷;而到最後,他的表情看起来,似乎竟带了点儿那麽点怀抱期待的好奇与困惑。

  “啊,你问这个啊。我没有读大学,就在家学,”黎唯哲完美解读了庄景玉的所有表情,“至於学什麽……”

  因为故意卖了个关子,所以庄景玉在听到这里的时候,眼神竟忽然变得尤为热切起来。

  然而黎唯哲却恰好在这时非常可恶地一笑:“哎算了,不说了,”随後忽略对方瞬间愣怔,泄气,失望的模样,笑眯眯扔出一句,“反正你是不会懂的。”

  “……”说什麽不懂……庄景玉不相信黎唯哲就会完全懂得自己所学的水利工程。

  唔……可是他干嘛要对黎唯哲究竟学什麽这麽感兴趣呢?

  跟在对方身後默默按照原路返回的时候,庄景玉说服自己,这样古怪的好奇一定是出於自己,对於学习那一股难以磨灭的热情,永无止境的求知欲,以及奔腾不息的上进心。

  嗯……一定是因为这样的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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