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深浅 第106章

作者:初禾 标签: 破镜重圆 强攻强受 近代现代

  他在哭,长久以来的折磨令他再也支撑不住,看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打算哭完就站起来,冲入车流,用死亡来终结痛苦。

  男孩将凤凰糖人送给他,笑着叫他“弟弟”。

  越来越多的碎片拼合在一起。

  他在阳光下,复制了小时候得到的凤凰糖人,递到洛昙深手上。

  洛昙深对着阳光看糖人,而他微笑着看洛昙深,眼里是难以言说的温柔。

  突然,疼痛变得更加猛烈,他几近窒息。

  二十一岁生日那天,他从T国赶回来,为了和洛昙深过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生日。

  他知道自己不能陪洛昙深一辈子,这“偷来”的半年已经是上天给予他的礼物。

  可是这一天,他看见洛昙深和贺岳林在他们小时候初遇的地方接吻。

  在楠杏别墅外被洛昙深告知“我们结束了”。

  回到家,爷爷丢下他,永远地离开。

  他不是没有注意到爷爷的异常,却因为要赴最后一个生日之约,为了听洛昙深说一句“生日快乐”,将爷爷丢在家里。

  他忘不了爷爷被打捞起来的模样。本就瘦弱的老人,被污水浸透,孤单又绝望。

  爷爷没有害过任何人,却受了半辈子的折磨。将来终于可以不再受欺辱,却为了给他一个不受牵绊的前程,而选择了自尽。

  爷爷决然了断生机的时候,他在干什么?

  他在等洛昙深的“生日快乐”。

  就为了这句“生日快乐”,他抛下了爷爷。

  他无法原谅为了洛昙深而放弃爷爷的自己。

  亦难以直面这段感情,甚至不敢放任自己想到洛昙深。

  葬礼之后,他离开原城,成为明靖琛的“傀儡”。

  他渴望权力,一步一步谋划着取而代之。

  但是洛昙深的存在令他痛苦不堪。

  对爷爷的愧疚渐渐畸变为恨,恨自己,也恨洛昙深。

  他知道这没有道理,可极端的情绪原本就没有道理可言。他一边自责着,却又一边无可救药地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放下对洛昙深的感情。

  他爱洛昙深。

  不愿意伤害,不愿意去恨洛昙深。

  洛昙深是他唯一的软肋与弱点。

  “治疗风险极高,您也许再也无法醒来,即便醒来,也可能受后遗症之苦。”藤原教授道:“您确定成为‘志愿者’吗?”

  “确定。”他双眼黑沉,没有一丝光亮。

  四次治疗的痛楚翻倍袭来,他感到自己就快死去。

  安玉心是除他与实验团队以外唯一的知情者,担忧地看着他:“哥哥,你一定要这样吗?”

  他没有办法。

  他必须斩掉自己的软肋,更加不想恨洛昙深。

  宁愿忘记,宁愿死去,也不愿恨那个辜负他的人。

  “也许很久以后,我能够重新面对、审视、接受这段感情。”他对安玉心说,“到时候,希望你帮我一个忙,将我带到这里来,告诉我——在这个世界上,有我的牵挂与希望。”

  安玉心笑得很悲伤,“哥哥,但愿我能平安活到那个时候。”

  疼痛愈加猛烈,他几乎将牙咬碎。

  记忆的闸门关闭,他终于晕死过去。

  醒来已是一周之后,病房里的亮光令他有些睁不开眼。

  他盯着前方空茫的一点看了许久,而后双手撑住额头。

  这一年来的一切与八年前的过往终于在脑中勾连起来。

  他的肩背在轻轻颤抖。

  那个他连恨都不愿意、不忍心的人,竟是被他伤到了如今这般地步。

第114章

  “单先生,你果然精明。”男人穿着衬衣与西裤,普通得像个畅谈生意的商人。

  但正经的商人似乎不会在鼻梁上架一副装饰用的金丝边眼镜。

  这让他眼神里的桀骜与肃杀欲盖弥彰。

  单於蜚平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就像他们过去每一次相逢时一样。

  “我已经部署得如此周密,还是瞒不过你。”男人笑道:“我真是好奇,你这双眼睛,到底能窥探到多少秘密?”

  顿了两秒,男人往身后的沙发一靠,“没错,洛先生没有投海,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安稳地生活着。”

  男人正是“孤鹰”。

  “他在哪里?”单於蜚问。

  “孤鹰”又向前倾身,手肘支在膝盖上,十指交叠,“坦白说,我也不知道。”

  单於蜚神色一寒。

  “别这样,单先生。”“孤鹰”笑笑,“我们相识多少年了?你是了解我的,我现在像是在跟你撒谎吗?”

  单於蜚凝视着“孤鹰”的眼,许久,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目的?为什么用这么功利的词?”“孤鹰”露出无辜的表情,“为什么不能是——洛先生承受不住,希望换一种身份生活,而我善心大发,帮他实现心愿?”

  “你没有心。”单於蜚言简意赅。

  “孤鹰”愣了片刻,笑得肩膀轻颤,“知我莫若你。对,我的确有目的,我从不做没有回报的善事,洛先生对我来说,确实是有用的。但有一点我必须说,当时洛先生的状态非常糟糕,如若继续待在你身边,他走不出来,恐怕真的会选择投海。”

  单於蜚闭上眼,心脏再一次被剧痛缠绕。

  不用“孤鹰”强调,他也知道,自己那时正一步一步将洛昙深逼上绝路。

  洛昙深伤的是身体,更是心。身体上的伤容易治愈,心上的伤却血流不止,豁口因为他的存在而越来越大。

  “轩文说,洛先生太可怜了。”“孤鹰”道:“一个可怜的人,其实大有用处。可怜的人失去了希望,却又迫切地想要拥有新的希望,他们绝望——绝望是种多么美好的素质。我一直以来汲取的,不就是人们的绝望吗?”

  单於蜚目光愈冷。

  “我可没有伤害洛先生。”“孤鹰”继续说:“我只是让他跟我走,我抹掉他的过去,给予他一个未来。他很优秀,优秀的人值得我出手。”

  “看来你一早就盯上了他。”单於蜚尽量克制。

  “对,但洛先生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比起你,他真的很……懦弱、优柔寡断。”

  “孤鹰”点起一支烟,在烟雾里虚起眼,“你这么聪明,应该已经猜到他下决心离开你的契机是什么了。”

  单於蜚看向窗外,没有回答,脑中是那日从海边回来,洛昙深奋力保护他的一幕。

  “洛先生发现,即便心中无比想要远离,但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还是会第一时间想要保护你——哪怕自己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孤鹰”说,“这件事最终让他选择‘死亡’。只有‘死亡’,才能令他‘重生’。”

  单於蜚抿紧双唇,手背上泛出利落的经络。

  “不过。”“孤鹰”话锋一转,“身份可以‘重生’,本性却不能。洛先生骨子里的懦弱根本改不掉。”

  “什么意思?”

  “我对他说,既然选择‘死亡’,那不妨‘死’得更彻底一些。”

  单於蜚立即明白,“忘了我?”

  “对。”“孤鹰”道:“我可以为他找最优秀的催眠师,干扰他的记忆,让他忘掉你,或者只是忘掉这一段令他痛苦不堪的经历。但你猜,你怎么跟我说?”

  单於蜚沉默不言。

  “他舍不得。”“孤鹰”说着笑起来,“你已经让他那么痛了,他明明选择离开你,却还是不愿意忘记你。”

  单於蜚右手成拳,颤抖抵住眉心。

  “孤鹰”轻嗤,“他还说,你是他的牵挂——‘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得有一个牵挂,爱也好,痛也好,如果连这个牵挂都失去了,那即便再活一次,好像也没有意义’。”

  单於蜚捂住上半张脸,灼热的眼皮贴着手心。

  原来他的牵挂,也牵挂着他。

  即便痛到无以复加,却仍然不愿意忘记他。

  他不愿去恨,所以选择遗忘。

  而洛昙深因为爱,选择铭记。

  “不过呢,洛先生虽然懦弱,但能力却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高。”“孤鹰”又说:“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我需要情报,也需要军火。洛先生是个绝佳的合作伙伴。”

  单於蜚猛地抬起头,“他帮你……”

  “不是帮。”“孤鹰”打断,“我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他是军火商人,而我既是他的顾客,又为他保驾护航。”

  单於蜚捏紧眉心,喃喃道:“贩卖军火……”

  “正经生意,你可别往歪处想。”“孤鹰”说:“我没有看走眼,他经商有一套。”

  “危险吗?”单於蜚明知这是个愚蠢的问题,却还是问出了口。

  “孤鹰”笑,“当然比他过去的生意危险一些。”

  “告诉我他在哪里。”

  “这我真不知道。他既然将你留在心里,总有一天会来找你。你又何必急这一时呢?给他一些时间,也给你自己一些时间,不好吗?”

  一年后,G国。

  一名浑身裹得严实的男子坐在咖啡店靠窗的位置,桌上的咖啡已经凉了。

  咖啡店对面,伫立着一栋高楼,是“凤皇科技”的新办公大厦。

  去年,“凤皇”四项核心技术投入应用,实验室的规模进一步扩大。在G国,“凤皇”已经成为第一大科技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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