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深浅 第25章

作者:初禾 标签: 破镜重圆 强攻强受 近代现代

  他掐着自己的虎口,猛地从情绪中抽离,大口喘息。不过片刻,竟已是满身大汗。

  突然格外怀念单於蜚身上浅淡的烟草味和机油味。他靠在椅背上,慢慢闭上眼,用力回想这两种平凡的气味,好像它们能够撑开一道屏障,隔绝那围绕不去的消毒水味。

  几乎过了很久,心情终于平复。他擦掉脸上的汗水,迫切地想要泡一个热水澡。

  这里离摩托厂家属区很近,开车上路时,他无可避免地想起那天在单於蜚家里,自己也是一身的汗,还弄脏了单於蜚的床单被套。

  单於蜚那么节省,肯定不会将床单被套扔掉。它们现在应该已经被洗干净了,只是这几天天气不好,不知道有没有干。

  还有那件衬衣。

  单於蜚会怎么处理他的衬衣?洗好晾干?还是放着不管?

  心被好奇占领,渐渐就不那么焦灼阴沉了。

  现在是傍晚,单於蜚已经去鉴枢,他却在路口打了个转,往摩托厂家属区开去。

  虽然只去过一次,但他记得单家的窗户。车开不进来,他站在楼下,盯着那没有玻璃窗的客厅阳台看了好一阵。

  晾衣杆上有牛仔裤,有长袖T恤,没有床单被套,更没有他的衬衣。

  “已经干了吗?”他低声自语,回到车里时想,应该是干了吧。

  莫名其妙跑了这一趟,身上的汗干了,腻在身上却更不舒服。他想见单於蜚,也想赶紧洗个澡,顺便在鉴枢吃碗海鲜面。

  他已经认了,单於蜚是他的“情绪调节专家”,低沉消极的时候想想单於蜚,坏心情不说立即消失,起码不会像蔓藤一般裹得他喘不过气,心潮澎湃的时候,单於蜚又时常泼一盆凉水,叫他想飘也不怎么飘得起来。

  他还就着迷于这种牵绊。

  行至半途,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是个未知来电。

  第一次响时他没接,来电者却似乎挺有持之以恒的精神,打了一通又一通。

  他有些烦,接起时语气不太好,“谁?”

  “洛少。”似乎在哪儿听过的声音传来,“我,我没有打搅你吧?”

  他想了半天,反应过来,“安玉心?”

  “是我。”安玉心平时说话就文文弱弱的,在电话里更显底气不足,“洛少,你没有存我的电话吗?”

  当然没有。

  这是他的私人号码,很多有表面来往的人都存在工作用的手机上。

  不过即便是那个手机,上面也没有存安玉心。

  他有些奇怪,不知安玉心怎么会突然打电话来。虽然打过交道,上次在凌渡,他还照拂过对方,但那只是逢场作戏的关怀,换一个和安玉心一样柔弱的人,他仍旧不会吝于展示风度。

  “有什么事吗?”他虚假地笑了笑,以便声音带上笑意。

  “没事。”安玉心立即否认,很快又道:“洛少,那天你喝醉了,我和我哥没能照顾好你。”

  他一听便知,安玉心这养在温室里的玫瑰是想与他套近乎。

  但这通电话打得也太没趣了,要打应该第二天就打,现在都已经过去好几天,安玉心不提起,他都快忘记喝醉的事。

  不过喝醉后干的事,他可没忘。

  想起醉里的碰触与汹涌,他眉目舒展,语气是真的有了笑意,“没关系,那天你来得晚,我都没能和你喝上几杯,改天……”

  “今天可以吗?”安玉心说得有些急,说完一句却很快偃旗息鼓,“我今天可以请你吃个饭吗?”

  “今天?”洛昙深揉了揉眉尾,“抱歉,今天有点事要处理。”

  “啊……”安玉心也许根本不懂得掩饰失落,“那,那你哪天有空呢?”

  “难说。”洛昙深温柔道:“这样吧,空了我提前给你打电话,好吗?”

  安玉心“唔”了一声,算是答应。

  洛昙深最擅长哄他这样的小少爷,几句话就给哄开心了,那边先挂了电话,他唇角一沉,脸上恢复冷漠。

  他倒是不意外安玉心会黏上自己,但对这个粉雕玉琢般的人儿,他压根儿没兴趣。

  他的兴趣在单於蜚那儿,见到单於蜚才是要紧事。至于“空了打电话”这种承诺,就跟放屁一样。

  单於蜚穿着鉴枢的制服,在大堂里穿梭上菜。

  洛昙深这回没有去包厢,就坐在大堂正中间的方桌边,驼色大衣搭在椅背上,昂贵的九分裤上配的是一件几十块钱的衬衣。

  那衬衣的料子一看就不好,扣子更是粗糙得要命,没有款型设计可言,别说穿在他身上,就是穿在这餐厅里的任何客人身上都极不协调。

  毕竟这儿消费着实不低,即便是服务生的制服也比这衬衣讲究。

  洛昙深那天穿着单於蜚的衬衣回家,锁骨居然被磨出一小片红痕。他对着镜子看了半天,倒觉得挺有趣。

  今天出门,他当然不可能穿这件衬衣。衬衣是让人从家里取来,送到鉴枢客房的。他洗完澡,穿上的时候嫌不舒服,就把上面的几颗扣子全解开了。

  此时,他便敞着锁骨,支着下巴看单於蜚忙来忙去。

  餐厅的菜单上根本没有海鲜面,想吃就得单独交待厨房。他不慌不忙,见单於蜚似乎歇下来了,才点名将对方叫到自己跟前。

  单於蜚显然看到了他身上的衬衣,神情却毫无波动。

  他摸着锁骨说,“我想吃海鲜面。”

  这动作倒也不是刻意为之,只是他实在穿不惯这衬衣,总觉得锁骨那一块儿磨得发痒。

  单於蜚眼眶倏地发烫,“我让师傅给你煮。”

  “我要你给我煮。”他说。

  单於蜚往他眸子里看了看,不答应,也不拒绝,沉默着向后厨走去。

  一刻钟后,一碗热气腾腾的海鲜面被端到他面前。

  他拿起筷子搅了搅,挑眉,“你煮的?”

  单於蜚的视线落在他锁骨的红痕上,走了神,眼中闪过转瞬即逝的茫然。

  “看哪儿呢?”他笑着夹起面,尝过一口后道,“手艺不错。”

  “嗯。”单於蜚点头。

  “看来这面是你煮的。”洛昙深翘起腿,“非要我夸了才承认,跟你聊个天也是不容易。”

  单於蜚浅蹙起眉。

  “怎么,想否认啊?”洛昙深得理不饶人,“迟了。这面要不是你煮的,你刚才‘嗯’什么?”

  “你慢吃,”单於蜚说着就要转身,“我还有事。”

  洛昙深这回没阻拦,冲他笑了笑,语气无端暧昧,“给我穿你的衬衣,还给我煮面。你可真是个贴心的……”

  宝贝儿。

  单於蜚没再搭理。

  洛昙深吃到一半,接到了林修翰的电话。

  “少爷,您上次让我详细查单於蜚,我刚才了解到一些新的情况。”林修翰道。

  “哦?”洛昙深远远瞄了一眼单於蜚的背影,“什么情况?”

  “他被原城大学录取过。”林修翰说:“但并没有去上课。”

  “原城大学?”洛昙深放下筷子。

  “对,就是您回国之后挂学籍的原城大学。”

第37章

  一碗海鲜面吃了半个多钟头,面吸饱了汤汁,彻底黏在一起。洛昙深挂断电话,盯着面看了一会儿,想叫单於蜚来把碗收走,目光逡巡片刻,却没看到单於蜚人在哪。

  一位很有眼力见儿的服务生走过来,告知单於蜚目前在后厨,问是否需要将对方叫来。

  洛昙深下意识点头,很快又将走出两步的服务生叫住,起身道:“算了,别去叫他。”

  单於蜚推着烤架和一篮子处理好的海鲜,从后厨出来时,大堂中央那张方桌边已经没人了,盛海鲜面的碗、水杯、纸巾也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从方桌经过时,他脚步一缓,朝洛昙深坐过的位置看了一眼。靠椅上空荡荡的,他的瞳孔里却仍旧烫着那个穿着衬衣,露出泛红锁骨的身影。

  那是他的衬衣。

  洛昙深又去了楼下的酒吧。这回没有许沐初、明昭迟等人从旁闹腾,耳根子清静了许多。调酒师给他调了杯低度甜酒,他只喝了一口,便放在一旁。

  今儿不是来买醉的,他只是想找个地方,一个人安静地想想事。

  照林修翰的说法,三年前,单於蜚十七岁时高分考入原城大学经济学院,但在报到截止期过去半月之后,仍未出现。当年深秋,单於蜚才赶到经济学院,主动放弃入学资格。

  原城大学是国内有名的高等学府,而经济学院又是原大最重要的学院之一,录取分极高,能考入的都是各省市尖子。他三年前回国时,正是将学籍挂在经济学院,偶尔也去听几堂课。

  单於蜚考上了,却放弃了。

  至于原因,应该不是钱的问题。

  院方不愿意放弃有潜力的学子,曾经提出减免头年学费,按单於蜚的成绩,今后拿到高额奖学金并不难。但单於蜚并未接受。

  “为什么?”洛昙深深感不解。

  “这我还没查清楚。”林修翰说:“不过我猜可能和他们家的仇人有关。少爷,您让我留意单於蜚的眼睛。他的就医记录显示,还是三年前,他的眼睛受过一次暴力重伤,幸亏送医及时,眼球才保住。现在视力还行,但眼球比较脆弱,容易疲惫。”

  “谁干的?”

  “不知道。他的父亲单慈心是个疯子,有暴力倾向。他眼睛受伤时是夏天,当时单慈心还没有过世,难说不是单慈心所为,当然更有可能是被单家的仇人打的。摩托厂很多人都知道,单慈心早年得罪了某个不得了的人物,有说是黑社会,有说是欠了一笔利滚利的高利贷,这二十年单家就不见消停,过个一年半载就有人上门找茬。”

  林修翰调查得到底浅显,既没有查清楚盯上单家的具体是谁,原因是什么,也没查明白单於蜚为何放弃入学。

  刚才在餐厅,洛昙深本想挑几处问问单於蜚,但最终还是作罢。

  如今看来,单於蜚似乎不是普通的底层平民。那天在单家,单於蜚说爷爷不习惯见到陌生人,他单纯认为老头子是怕生,但现实似乎是,单家被欺负了几十年,至今仍然没有甩下那个沉重的包袱。

  所以见到他这个陌生人出现在家里时,老人家才会惊惧到说不出话来。

  想好了不喝酒,酒杯却渐渐空了。

  洛昙深撑住下巴,有些彷徨。

  他追人,图的仅是品尝一段新鲜的恋情,从不欲走入对方的生活,也不欲将对方拉入自己的世界,所以调查总是点到为止。

  现下对单於蜚的调查已经比以往任何一个“猎物”都要深入,可谜底不仅没有解开,反倒是迷雾重重,谜上加谜。

  他感到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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