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知深浅 第60章

作者:初禾 标签: 破镜重圆 强攻强受 近代现代

  贺岳林打了两个电话,离开前突然一顿,“对了,你马上联系林秘书,他不是在查单家吗?万一已经查到些什么了呢。”

  接到洛昙深的电话,林修翰冷汗直下。

  带走单於蜚的必然是明家,而他早已掌握线索,却装聋作哑,企图等洛昙深的热情淡去。

  哪里能想到,单於蜚好巧不巧,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

  林修翰失常的反应令洛昙深捕捉到了什么,厉声问:“你知道什么?”

  “是,是……”林修翰不敢再隐瞒,将之前了解到的情况摘取重点告诉了洛昙深,不过再三强调自己也刚知道,还在进行核实。

  洛昙深按下怒火,让林修翰马上回来。

  扔下手机,他焦躁地踱步。

  是明家,这些年骑在单家头上的是明家。

  坦白说,结果本身并不让他感到意外——普通人做不了这种事,只有掌握权势的人才能为所欲为,可是原因呢?明家,明家的谁这么跟一个平凡家庭过不去?

  他右手成拳抵在唇边,脑海里不断闪过明家众人的脸。

  某一瞬间,有什么东西一掠而过,他觉得自己好像抓到了,可是张开手,掌心却什么都没有。

  拳头恼怒地砸在桌上,他给贺岳林拨去电话,尽量平静地说了自己刚才得到的消息,又道:“我要见明昭迟。”

  贺岳林还在消化“单於蜚可能被明家带走”这一事实,默了两秒才道:“他现在已经失去人身自由,应该和单於蜚的失踪无关。”

  洛昙深闭上眼,明白自己刚才是慌不择言了,明昭迟现在被关押,不是说见就能见。

  但他隐约有种感觉——明昭迟知道些什么。

  “我这边已经确定单於蜚是在凌晨下班之后失踪的,监控有一些盲区,我尽力查。”贺岳林道。

  洛昙深走到单山海跟前,握着老人枯树一般的手,“爷爷,我们正在全力寻找小蜚,您能不能把您知道的都告诉我?”

  单山海眼中皆是恐惧,抬手擦掉眼泪,“他们想害死小蜚,他们就见不得小蜚好。”

  “‘他们’是谁?”

  单山海张了张嘴,竟是摇头。

  洛昙深蹙眉,“爷爷,您一定要把知道的全部告诉我,我才能尽快找到小蜚。”

  “我不知道。”单山海黯然叹息,“他们害死了慈心,又来害小蜚……”

  “您……”洛昙深恼火,本想说“您怎么会什么都不知道”,但转念一想,明家动手料理一户平民,怎么会让对方看清自己的面容,只得改口道:“那您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一切的起因是什么?”

  单山海抓紧了衣料,喃喃道:“是慈心造的孽。”

  洛昙深一怔,“小蜚的母亲是?”

  单山海抬起头,目光空茫,“我从来没有见过她,慈心不肯告诉我。”

  “您,您连小蜚的母亲是谁都不知道?”说不震惊是假的,此前,洛昙深只知道单於蜚是被单慈心带回摩托厂,外人不知单於蜚的母亲是何人,却没有想到连单山海都不知道。

  “知道,也不知道。”单山海说:“祸事都是慈心引起的,他招惹上的必定是我们这些人够不上的人物,就……就像小洛你一样。”

  洛昙深筋骨发麻,恍然地问:“是明家吗?你们惹上的,是明家?”

  单山海很迷茫,“明家?”

  “单於蜚是在回到摩托厂家属区之后失踪。”贺岳林已经得到确切消息,“他最后一次被公共监控拍到,是在邻近家属区的一条街道,家属区里面没有监控,带走他的人应该就是在里面动手。”

  洛昙深心急如焚。

  加上今天,单於蜚已经消失两天,两天时间已经足够做很多事。明家会怎么对待单於蜚?

  照单山海的说法,单於蜚的母亲是关键,但这女人是谁?

  “总归不会是姓明的女人。”贺岳林分析道:“有没有这种可能——当年单慈心与明家哪位子弟的妻子、情人有过一段,单於蜚是他们的孩子。这段情要么是婚后偷情,要么是正经的恋情,女方生下了孩子,却无法与单慈心在一起。孩子由单慈心抚养,单慈心承诺不透露女方的身份。但此事后来被那位明家子弟知晓,于是开始了对单家长达二十年的折磨。”

  洛昙深像走神一般,之前那几乎抓住的感觉不时在脑中晃动。

  “小深?”贺岳林提醒道。

  “为什么不会是姓明的女人?”洛昙深说:“不一定只有男人才心狠手辣到这种地步。”

  “不。”贺岳林摇头,“如果是明家的女儿,情况就不同了。单慈心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与这位女性发生关系,哪怕是强暴,最后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她就算要报复,那报复单慈心就够了,怎么会对自己的亲身骨肉下狠手?”

  洛昙深咬牙,脑中尽是单於蜚温柔微笑的模样。

  “不过这都只是我们的猜测,不一定准确。”贺岳林又道:“人我已经撒出去了,警方也很配合,你也知道明家和黑势力牵扯不清,我们不能完全依靠警方。再等等,相信很快会有消息。”

  “我想不通。”洛昙深说:“这太突然了,现在是个什么特殊的时间吗?照你刚才说的,单家已经被虐待了这么多年,他们现在对单於蜚动手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洛昙深自己愣了,眼中泛出不信与讶异的神色,唇角不自觉地颤抖。

  贺岳林拧眉,“怎么了?”

  洛昙深颈部收紧了好几下,“安,安玉心。”

  贺岳林还是没明白,“安玉心?”

  “安玉心病危。”洛昙深浑身发麻,声音就像自动从喉咙里发出,“如果需要做那种手术,有明家血缘的人更……”

  贺岳林哑然,“你是说,明家将单於蜚当做供体?但单於蜚根本没有明家血缘,我们刚才不是已经讨论过了吗?”

  洛昙深撑住桌沿,脸色苍白,根本没有听进去,“必须马上找到他!”

  正在这时,贺岳林的手机响了起来。

  洛昙深盯着他,见他神情变得困惑、迟疑、惊讶。

  “单於蜚可能已经不在国内。”贺岳林慎重道:“还有一个消息,明靖琛搭乘三个小时以前的航班,飞往T国。”

  洛昙深瞳孔骤然收紧,“安玉心就在T国!”

  “这事越来越复杂了。”贺岳林不得不重新梳理来龙去脉,“明靖琛突然去T国,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正式将安玉心认作自己的继承人;第二,传闻是真的,安玉心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洛昙深立即让林修翰订机票,“不会是第一种。明靖琛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把培养继承人这种事摆到明面上?他就是去探望安玉心的,安玉心需要的器官……”

  说着,洛昙深呼吸一窒,“T国,T国。”

  饶是贺岳林,此时也暗了神色。

  T国在普通人眼中只是一个纸醉金迷的小国家。鲜有人知,T国有世界上最大的器官黑市,移植医学极其发达,很多没有医德,但医术高超的医生驻扎于此,拿走“蝼蚁”们的器官,为来自世界各地的富豪权贵们做续命的天价手术。

  洛昙深发抖,眼睛红了,“我早该想到。”

  贺岳林走过去,轻轻抱了抱他,“不要乱,我们马上出发,我陪你过去,国内我会派人盯着。你想想,安玉心如果真是用利用单於蜚做手术,为什么明靖琛会去?这事就算是在T国,也不可能大张旗鼓,明靖琛避嫌还来不及。”

  洛昙深眼皮不停跳动,竟是有些无助地看向贺岳林。

  “往好的想。”贺岳林安慰,“但愿我们能赶上。”

  单於蜚无法动弹,身体没有任何知觉,意识也不清晰。

  他睁不开眼,却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他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打从记事起,就时常遭到打骂。

  打他的骂他的都是他的父亲,单慈心,一个精神病患者。

  有时家里还会闯进一群壮汉,对单慈心拳打脚踢。

  爷爷说,单慈心是被这些人逼疯的。

  偶尔,单慈心也会恢复清明,温柔地对他笑,将他抱进怀里,哄他睡觉。

  单慈心骨相极好,不发疯的时候是远近有名的美男子。

  那年春节,单慈心好好的,还做了一桌子菜,问:“小蜚下午想出去玩吗?”

  他害怕单慈心,又想靠近单慈心,怯怯地点头。

  单慈心笑道:“好,爸爸带小蜚去寻珊公园,那儿的游园会啊,比咱们这儿的好玩多了。”

  可是,他最终没能开开心心玩一场。

  在寻珊公园的门口,单慈心又失常了,一记记巴掌招呼在他脸上,骂他是魔鬼,诅咒他去死,然后丢下他,疯疯癫癫跑走。

  他很聪明,认得回家的路,但那一刻,看着公园外喜气洋洋的人群,看着无数的彩气球红灯笼,看着所有被父母牵着的小孩,一种莫大的痛苦突然将他击溃。

  他很少在人前哭泣,却猛地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有人走到他面前,叫他“弟弟”。

  那人看上去比他大一点,穿着他从未见过的漂亮衣裳,有一张比广告里的小模特还好看的脸。

  是一位王子般的小哥哥。

  他停止抽泣,怔怔地睁大眼。

  小哥哥跟他说了很多话,明明也是个小孩,却揉他的头发,告诉他,大年初一不能哭,还问他,是不是有谁欺负他。

  小哥哥的声音很好听,他从未忘记过。

  “弟弟,你怎么了?”

  “大年初一不能哭的。哭了这一年都不会开心。弟弟,你乖乖的,不要哭了,是不是有谁欺负你?”

  “你……你被打了吗?”

  “你看我的凤凰,好不好看?就是在公园里买的哦!”

  “不能摸的哦,它是我的,你想要可以自己去买哦。”

  他看着小哥哥手里的糖人,不是真的想占为己有,只是想摸一摸。

  可小哥哥不给他摸。

  他很难过,转身离开,可是不久,小哥哥又在后面叫他。

  “弟弟,弟弟,你等等!”

  他在路边转过身。

  小哥哥穿着银色的披风,头上戴着闪耀的王冠,将凤凰糖人放在他手上。

  “拿着呀!弟弟,今天是新年第一天,真的不能哭的,就算被欺负了也不能哭。凤凰现在是你的了,不要哭了哦!”

  “弟弟,新年快乐哦!”

  他握着糖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哥哥的背影。

  金色凤凰在阳光下光彩夺目,却也不及小哥哥周身的光芒。

  那是他见过的,最耀眼的人,最明媚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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