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轨 第15章
作者:清自
“那个男人拿着刀,拖着你母亲上了顶楼。你父亲不顾我的阻拦,拼命跟了上去。”
“但凡你母亲强一点,她就不会被人挟持,只要强那么一点......”
女人的话轻飘飘的——
“摔死了两个人,对于旁人而言,不过只是一桩新闻。痛不欲生的人,只有我。”
“我恨你那没用的母亲,更恨法律不公,最后不能让那个神经病偿命。”
周弋俭看着照片上的父母,他们还是年轻时的模样,他们永远留在了那个时候。
“连带着,你也恨我,所以你由我自生自灭。”
女人恍若未闻,依旧说着她的故事:“我走不出来,我始终走不出来。那几年里,我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直到我发现了你父亲的日记。”
“他是医生,仁心仁德,救过那么多病人……”甄歆在无声的落泪:“却偏偏会被那个变态盯上。”
周弋俭如临冰窖,“什么意思?”
“那个自杀未遂的病人,那个被你父亲救回来的病人,是个变态啊。他缠上了你的父亲,求爱不成,他就......”
“毒品……”周弋俭喃喃道,眼神变得锋利,“是他给我母亲注射的毒品。”
甄歆默认了,接着说:“你父亲唯一的错,是不该心软。要是早点送他进监狱……”
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那些事。
周弋俭懂她话里的意思,他眼睛通红:“推我母亲下楼的人也是他。”
甄歆深吸一口气,仰头望天:“我开始四处打听这个人,我要找证据,我要送他进监狱,我要他死。”
“可我找不到,我找不到。他的的确确就是一个心理不正常的神经病,他白天黑夜都混迹在酒吧,我看着他跟数不清的男人暧昧开房……”
“我的哥哥,居然被这么一个龌龊的变态害死了,可他居然还在逍遥法外。”
那时,甄歆已经濒临崩溃。她想,既然法律不制裁恶人,那就换她来。
“我约他到那所医院的顶楼,他终于承认是他给你母亲注射了毒品,他推你母亲下楼时,也很清醒。”
“然后呢?”周弋俭双手握拳,“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他死了,在说完那些话后。当着我的面跳了下去。”
“他说他要赎罪,多好笑啊,他夺去了两条人命,废掉了我十年的青春,最后他说,他要赎罪。”
“不可能,”女人失声痛哭,“他赎不了罪,他这种变态,他这种恶心的同性恋,就应该下地狱!”
周弋俭听着,神情颓废。
甄歆冷静下来,用手巾擦着泪,“等我回国来找你,却又发现他的亲儿子,居然也是同性恋。”
“我不能接受。”
墓园静谧,两人各怀心思。
“你不能因为那个变态是同性恋,就说所有的同性恋都是变态。”周弋俭低声道,字字坚决:“我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季声更不是。”
他那么宝贝季声,听不得别人说他一句。
“都不重要了,”甄歆木着脸,告知他:“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要么你们分手,跟我回美国,要么……我希望你不要作茧自缚。”
话落,女人转身欲走,周弋俭在背后叫住她:“不用考虑,让我离开季声,你不如直接叫我去死的好。”
甄歆挺直背,硬声道:“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儿子和男人在一起,那我也宁愿去死。”
人走了,周弋俭还安安静静地站着,直到天空完全黑下来。
“爸,妈,”周弋俭闭了闭眼,忍下眼底的酸涩:“下次我带上季声来看你们。他特别好,特别招人喜欢,你们一定会喜欢他的。”
-
下了山,男孩回到家。
拥住了心上人,这才落下泪来。
听完周弋俭的话,季声只是抱着他呜呜地哭,反倒比对方哭得还要凶。
“以后、以后我来爱你,”季声哽咽着:“我会更爱更爱你,连同你父母的那份一起......”
感受着男人身体的热度,周弋俭合上双眼,他实在太累了。
迷糊睡去间,他应着:“我也好好爱你。”
第二十章
伤痛是不可能消失的,就像是一张被揉皱的纸团,即便被时间抚平,褶皱却永远存在。
事实上,除了那一晚的失态,周弋俭也没再显出过颓靡情绪。可季声却很清楚,这并不意味着他心里不痛。
早上,他为男生煮了甜粥,叫人起床时,又偷到了一个亲昵的吻。吃完早餐,周弋俭窝进沙发里,怀里搂着他,两人一起看很老的电影。到了晌午,季声在一旁择菜,周弋俭则负责清洗,他们配合得很好,一切都有条不紊。日落黄昏后,他们倚着阳台,见晚霞一点一点落下。
靠着男生的肩,季声昏昏欲睡。男生亲上他的额角,轻声说着:“睡吧。”
他很想说,我不困,我......他睡过去了。两天里,神经紧张的,不止周弋俭一人。
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季声睡眼惺忪,小声地喊:“周弋俭?”
没人回应他。
季声心里陡然一空,他不知所措,提高了声音:“周弋俭?你在哪儿?”
依旧是一片沉默。
没来由的慌张。季声焦急起身,赤脚踩上地板,冰得他浑身战栗。他去找手机,沙发被翻得凌乱,却还是一无所获。
“手机,”他咬着拇指,使劲忍着眼泪,“手机......手机在哪儿......”
季声脸色苍白,伸手去摸沙发底,指尖除了冰凉的触感,一无所有。他忍不住哭出声:“去哪儿了......你去哪儿了......”
“滴——”
门口传来声响,季声一呆,手脚发软地跑了过去。男孩穿着简单的白T牛仔裤,两手拎满了大包小包的购物袋。看清男人的泪脸,周弋俭立马扔下手里的东西,他伸手想碰季声,又嫌自己手不干净,放下了。抽过柜台上的纸巾,帮男人擦着眼泪,他面目阴沉,问道:“是她来找你了?”
季声猛地摇头,打着哭嗝:“你出去怎么不说一声!我以为你走了!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再也顾不得脏与不脏了,周弋俭一把将人搂住,轻吻男人的泪眼,微微退开后,说:“别瞎想。”
他什么都可以不要,唯独他的季声,他的声声,不可能不要的。
“我留了纸条给你。”
带人来到沙发前,周弋俭拈起桌上的小纸条,伸到他面前。季声定睛一看,上面写着:“我出去买菜,你在家里乖乖等我回来。”
落款是“你的宝贝周”。
季声哭着哭着,被逗笑了。
让他坐下,周弋俭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靠枕,放回了原处。又拿过棉拖鞋,单膝跪地为季声穿上,嘴里念着:“你总说我是小孩子,可现在小孩子都知道走路要穿鞋,你怎么就不知道?”
这话说得季声面红耳赤,他俯身去牵男生的手,却被躲开了,周弋俭笑得宠溺:“我手脏。”
执意抓住对方,季声泪里含笑:“我又不嫌你。”
周弋俭坐到他身旁,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明天,你好好去上学,我也好好去上班。”不得不提起这个话题了,季声却出乎意料地冷静,他继续讲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要记住你还有我。即便再苦再难,我们一起度过。”
“我请假,”男生显然并不放心,“我要守着你。”
周弋俭从没动摇过他做的决定。
与此同时,他也知道那些消息爆出后,一定会伤害到季声,而他能做的,是第一时间挡在季声面前,他能做的或许不多,或许非常无力,但他却一定要做。
“傻瓜,”季声望着他,眉眼温柔,开解道:“你总不可能一直守着我。再说了,这点事我能处理好。”
“不行,我......”
季声捂住他的嘴,笑道:“你才是不要拿我当小孩子啊。我是男人,我也可以独当一面。”
“有你在,我不怕这些流言蜚语。”
周弋俭眼里的光更亮了。
“我不需要你替我面对这些,”男人声音沉稳,字句全进了他心里,“你只要记得,我会一直陪着你,陪你长大,陪你变得更加优秀。”
“这就是对我而言,最好的保护。”
“嗯,”男生眼里泪光闪烁,“我的声声这么强大,是我小看你了。”
“不许小看我,也不要高看我,”季声搂住他的脖子,与他对视,眼底蕴着浓浓笑意:“像现在这样,我们平等,相爱,尊重彼此,刚刚好。”
周弋俭凑近一些,两人鼻尖相对,眼里都盛着盈盈情意,他说:“好。”
周一,舞蹈室。
季声正在教一个五岁女孩下腰。后方,小金走了过来,说:“季老师,外面有位女士找您。”
季声动也没动,等女孩做好了正确动作后,才笑着说:“老师先出去一下,你跟着金老师好好练,不许偷懒,我回来可是要检查的。”女孩的额间冒着汗,重重地“嗯”了一声。季声欣慰的笑着,为她擦掉汗水,转身出去了。
接待室里,女人坐得端正,正在翻看他们舞蹈工作室的宣传手册。
原以为自己会很紧张,谁知道见了人,心却平静得很。
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女人抬头看他,老朋友见面似的打招呼:“我都不知道要先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还是说——‘季声,好久不见’。”
季声也笑得大方,走近回道:“你这不是全说了么?”
放下手里的册子,女人脸上挂着清浅的笑意:“你好像都不好奇我的出现。”
“你这些年,”顿了顿,季声没打算隐瞒:“我都知道了。”
“所有?”
“嗯,”季声倒了一杯热咖啡递过去,笑答:“大概是吧。”
“也好,省得我再跟你兜圈子,”瞥了一眼桌上的咖啡,女人拿过包,从中掏出一张银行卡,推给季声:“卡里有两千万,密码是卡号后六位。你收着,算是......一点酬谢吧。”
看都看没看一眼,季声不在乎地笑:“我不缺这点钱。”
“嫌少了?”女人了然地点头,又递过一张空白支票,“随你填。”
“甄歆,”季声深感无奈,叹道:“没必要弄得这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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