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美人 第60章

作者:微风几许 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近代现代

  三个保镖,两个脸上都挂了彩,那团青紫色一看就是被拳头揍出来的。

  宫丞沉默几秒。

  “给我找。”

  *

  郁南的手指关节火辣辣地疼。

  他跟着舅舅学了点皮毛,就算还会打拳击,也没有这样真的对着谁脸上实打实地来上一拳。

  这种情况下,他思绪纷杂的大脑里竟然还分辨出一句话:力的作用是相互的,物理学诚不欺我。

  跑过几条街,又路过几个商场,他乱七八糟地绕着圈子,人们来来往往,皆是面容模糊。

  没有一个人和他有关。

  郁南很想吐。

  他抱着一个垃圾桶干呕了半晌,心都快要呕出来了,却还是没有呕出半点东西。

  过了很久,他才明白那种眩晕造成的恶心感不是生理上的,而是心理上的。他的心在给他排异,不属于他的东西通通都要排出去。

  “宝宝。”

  “宝贝。”

  “南南。”

  温柔的称呼加上迷人的情话,没有一句是真。

  男人讲的每一个字,对他来说都是一种深刻侮辱。

  黑暗中的急促喘息、热情律动,那幅滚烫的英俊皮囊下都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个人,只有一个无比丑陋的魔鬼。每一次四肢纠缠,每一次绵长舌吻,每一次翻云覆雨,都沦为野兽毫无感情的本能。

  他像是一个旁观者。

  在那些画面里清清楚楚地观察自己意乱情迷、全身心投入的脸。

  大胆奔放,不知羞耻。

  郁南想把它们全部掐断。

  可是画面越来越清晰,甚至炽热呼吸都近在耳旁,红色的花瓣在眼前闪过,皮肤上缀着汗珠,随着抖动,每一寸玫瑰都是赤裸裸的羞辱。

  怎么办?

  他把对那个人的喜欢,刻在身上了。

  他好想找一把最锋利的刀子,一点一点把它们割下来啊。

  安静的工作室里,长椅上方亮着刺眼的灯。

  俞川用笔描好了线,拿起割线机前最后一次和他确认:“郁南,你决定好了吗?我再提醒你一次,一旦纹身后想要反悔很难,目前没有那种技术可以完全无痛、无痕地洗掉它们。尤其是你的纹身还在疤痕组织上,更是不可能的事。你不要一时冲动被情绪左右,因为爱人去纹上他喜欢的图案。”

  之前俞川就说过,恋爱中纹上对方姓名,分手后悔不当初想来洗掉的人不在少数。

  郁南坚持要纹。

  他甚至对俞川说:“我没有想过会和他在一起。我只是喜欢他,不要求别的什么。放心吧,我绝对绝对不会后悔的。”

  打脸来得如此之快。

  混乱的、疯狂的、痴迷的这段日子,打了他狠狠的一个耳光,无比响亮。

  像是考试的时候做错了阅读理解,这一次彻底考砸了,而识人不清、年少无知,就是他犯得最严重的错误。

  他好痛。

  好痛好痛。

  他在十九岁这年摔了这么重的一跤,头破血流,遍体鳞伤。

  为什么?

  为什么要遇见宫丞。

  他这辈子没做什么坏事,为什么会这样。

  “你不要紧吧?”一个年轻女孩递来纸巾和水。

  对方好意的关切。

  郁南其实没有听进去,他没来得及分辨对方的语意,这句话他只看见女孩的嘴巴在动,耳朵像听不懂一样,只听到一串无意义的音节。

  他抬头。

  女孩还是坚持伸出手:“不舒服的话喝一点水休息一下,你拿着吧。”

  郁南终于听明白了。

  他木然接过,都不知道道谢。

  女孩看到他指节破皮,微微讶然,说了句不客气就走了。

  短暂的插曲将郁南拉回现实。

  他在路边坐了一会儿,漫无目的地继续往前走,跟随人流上了天桥。

  他能去哪儿呢?

  身上除了手机,身无分文,更糟糕的是学校放假,画室休息,他根本找不到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再说……余深的画室,郁南不打算再去了。

  他在天桥上走动着,心里渐渐地没有了任何感觉。

  感觉不到痛,也感觉不到悲伤,空空荡荡的,那里什么也没有。

  手机反复地响起。

  郁南本无力去管,还好他保有一丝理智,知道要是连手机都没电的话,他真的会流落街头。

  于是他拿出手机想把它关掉。

  等需要的时候才用。

  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却是:妈妈。

  郁南眼睛发热,屏幕上多了一滴水,他抬手一摸,才知道自己已经哭了。

  “喂?”电话接通,郁姿姿焦急的声音传来,“郁宝贝,你在哪里?”

  郁南安静了很久。

  郁姿姿以为他没在听,急道:“你还在生妈妈的气?妈妈知道错了,现在跟你道歉,你原谅我好不好?”

  郁南努力镇定一些,才喊了声:“妈妈。”

  郁姿姿没发现他的异常,听到他说话松了一口气:“妈妈来深城了,现在在机场。舅舅、舅妈、弟弟妹妹都来了,我们来接你回家,以后不让你去严家了。真的,妈妈不骗你。”

  接他回家。

  不送他走了。

  终于得到这一句肯定,郁南呜咽起来,内疚与后悔却一齐上涌。

  他这些天都做了些什么啊。

  郁姿姿急道:“别哭了,宝贝。”

  电话被舅舅抢过去,舅舅骂道:“小混蛋,大年初一一声不吭就跑掉,你这是不负责任你知不知道?你是要气死我们?有什么事好商量,你这是二十年不叛逆,一叛逆就给我来个猛的?”

  舅妈在一旁骂人:“你行不行了?孩子好不容易才接电话,你存心想吓跑他是不是?我看像你这种糙汉子就不该来!”

  弟弟妹妹也在旁边喊:“哥哥!你在哪里?你不要跑,我们不会抓你的!”

  一家人吵吵闹闹。

  妈妈的哭声,舅舅舅妈的拌嘴声,两个小孩的互怼声,全数传入郁南的耳朵。

  郁南擦干净眼泪,揉了揉鼻子:“你们真的不送我去严家?”

  舅舅说:“真的!你连舅舅都不信?”

  郁南信了,说:“那你们不用来找我,我自己过来机场找你们。”

  舅舅半信半疑:“真的?”

  郁南说:“真的,只要你们不骗我,我也不骗你们。”

  互相得到保证后电话挂断,郁南匆匆收起手机,慢慢走下天桥。

  每个行人都与他擦肩而过。

  慢慢的,他越走越快,越走越来,到后来几乎是用跑的。

  刺骨寒风吸进肺里,那股无处安放的绝望悄然掀开一个角,有什么灌注了进去,让他痛彻四肢百骸,却又无比清醒。

  这个电话似乎给了他一丝光,哪怕是一点点温暖,也在提醒他还有美好可以拥抱。

  他用尽全身力气,背负满身伤痛,朝着希望的方向跑去。

  *

  一家人在机场抱成一团,痛哭流涕。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家有人要出国,且永远不回来了。

  “臭小子。”

  哭够了,郁姿姿捧着郁南的脸骂他:“你是上天派来折磨我的是吧?你就见不得我一天好。”

  郁南眼睛肿肿的:“我还想继续折磨你呢,只要你不送我走。”

  郁姿姿噗嗤一笑:“这么大了还光赖着我,羞不羞。”

  郁柯勾肩搭背地搂着郁南脖子:“哥,他们已经说好了,你永远都姓郁,谁都抢不走你。那个严哥哥挺好说话的,我们提的要求他都答应了。”

  郁桐还没哭完,抽抽搭搭插不上话:“我就不同意 、不同意严家人来,他们不听,我、我就说……我就说你接受不了。”

  郁柯说:“呸,马后炮,严哥哥给你买东西的时候你咋不说?人家贿赂你哥哥喜欢吃什么穿什么,你就什么都一股脑儿地倒干净,你就是个细作!叛徒!”

  郁桐满脸通红,气道:“我已经全都还给他了!你不要诬赖我!”

  郁柯骂道:“严哥哥长严哥哥短!现在不喊了?”

  郁桐绕口令般反驳:“人家是哥哥的哥哥!我这么喊不对吗?”

  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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