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挚友 第10章

　　“仔细想想的话，真是不可思议……”少女一手提着刚打好的热水壶，又瞧瞧了手边再正常不过的面盆毛巾，颇为唏嘘地叹道：“果然——这才是生活啊。”

　　究极平淡的日常，如同冲刷着沙滩的海潮般，把不久前那些足以叫人尖叫的惊心动魄，给尽数抚平了。

　　直到现在，藤丸立香每每回想起——

　　“我居然见到了奥兹曼迪亚斯，那个历史上超级有名的法老！不是雕塑不是木乃伊，是真人！会动会说话的那种！！！”

　　又或者是“我召唤出了一个英灵，他叫梅恩，超级厉害超级帅，是个连太阳王都没辙的大佬！”

　　……即便藤丸立香清楚这些都是真的，可回想起来的时候，仍旧像是在看一场飘飘忽忽的梦，完全没有实感。

　　与之相比起来，什么——“被掩盖成特大地质灾害的赤王堕剑事件”、“可疑的研究中心”、“天空上的巨大金字塔”、“人面狮身兽”、“似乎在拯救世界的迦勒底机构”等等，都已然变成了能够淡定面对的事。

　　这么看来，她确实算是，稍微成长了一点。对吧？

　　藤丸立香把热水倒进盆里，然后打开水龙头，调了调水温。

　　等到暖呼呼的毛巾敷在脸上的时候，少女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来。

　　恩，已经完全没有遗憾了！

　　她的一生中，能够有一段这么不可思议的经历，窥及了世间最壮丽的风景……已经完全的，彻底的，无憾了！

　　“什么事这么开心？”梅恩刚从外面进来，便一眼瞧见了自家捧着毛巾傻笑的御主。

　　“诶诶诶！梅恩你已经回来了吗？”藤丸立香望着慢慢解除灵体化的银发英灵，立刻飞快地完成了手上的洗漱工作，不好意思地嗡声答道：“我只是想起了不久前的事，有点激动……咳。”

　　藤丸立香说着，注意到了异常的地方：“话说回来，梅恩你这次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英灵不需要睡眠，而藤丸立香并没有让人守夜的习惯，所以，在确认御主不会有危险的情况下，梅恩晚上大多会自行活动。毕竟银发英灵对这个陌生的世界，确实抱以相当程度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一般来说，梅恩到时间了就会自己回来，但今天似乎格外得早。

　　“恩，因为了解到了有趣的消息。”梅恩回忆着从避难所中枢看到的情报，缓缓开口：“政府已经决定好了对幸存者的安置，你是第一批。”

　　或许也是唯一一批。

　　梅恩的脑海里划过那张只写着寥寥几个姓名的幸存者名单，未做言语。

　　藤丸立香：“是要把我安排进福利院吗，或者……”

　　“不，政府会暂时担任你的监护人，无条件地提供住房。并在你达到法定成年的时间前，为你定期提供生活所需的费用。”

　　“！！！”比预想中简直好了太多，不如说，好得有点难以置信了。

　　梅恩望着少女愣怔的模样，唇角扬起了微不可查的弧度：“那么，好好准备一下吧，御主。最迟在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

　　“嗨！”

　　未来的生活一下子变得明朗了起来，藤丸立香精神十足地撸起袖管，决定好好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

　　当然，虽然看起来似乎要大干一场的模样，然而实际上，最终带走的也不过是避难所提供的一套换洗衣物，以及一直保存在身上的少量现金罢了。

　　至于其它的财产，早就葬送在了赤之王剑所造成的陨坑里，什么都不剩下了。

　　次日，果然如梅恩所说——有一名来自政府的工作人员找上了门，言明要护送藤丸立香前往安排好的住所。

　　而直到这个时候，藤丸立香和梅恩也终于知道了，他们接下来要长久居住的地方——

　　冬木市。

　　……

　　这是一个位于极东的海滨小城。

　　有一条名为未远川的大河，横贯全市，河岸两侧由未远川大桥联通，是这个城市无可忽视的标志性建筑。

　　载着少女和英灵的汽车，便这么从未远川大桥上驶过，桥下是波光粼粼的河面，如同稀释了无数星光，无波无澜的平静下藏着神秘的壮丽。

　　之后，汽车穿过略显冷清的深山町，驶入了热闹的现代化新城——商业街，绿化道，最后是居民区。

　　汽车停在了一栋小房子前。

　　礼貌地向着送他们过来的司机道了谢，目送着汽车驶离视野后，藤丸立香立刻转头，对着身旁空无一人的地方兴奋欢呼道：“梅恩，我们到家啦！”

　　随着少女的话音落下，金色的灵子于空中汇聚，最终凝成了一位银发紫眸的青年。

　　藤丸立香欢快地招呼青年进屋，显然迫不及待想要看一看自己的新家：“基本的家具居然都有，这样的话可以省去一大笔开销了！唔……不过，还是有一些东西需要单独采购，我身上的钱应该勉强够用，撑过这一段时间的话……”

　　少女一边说着，一边掰着手指头开始罗列起购物清单，就这样一直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旁边的银发英灵似乎有点过于安静了。

　　“梅恩？”

　　被呼唤的英灵从沉思中回神，随后抬眸，瞥了眼旁边小心翼翼往这边瞅的少女：“御主，我觉得你的购物清单上还需要添加一样东西。”

　　英灵说着，把视线落到了少女印着三道令咒的右手上：“买个手套吧。”

　　这个要求莫名又突然，但是藤丸立香瞅了瞅自己的手背，立刻明白了英灵的意思：“是要我把令咒遮起来吗？”

　　藤丸立香敏锐地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当即吞了吞唾沫，试探地问：“是发现了什么吗？”

　　梅恩没有隐瞒：“这座城市下方，有着巨大的灵脉。”

　　从接近冬木市开始，梅恩便已经有所察觉了，只不过，当他真正踏足这片领地的时候，才惊觉这里的灵脉远比想象中的庞大。

　　或者说，规模大得完全称得上异常了。

　　说话间，瞥及藤丸立香似懂非懂的模样，梅恩干脆换了个更为直白的说法：“有如此强大的灵脉作为支撑，那么，在这片领地上召唤英灵，将会变得十分容易。”

　　藤丸立香倏尔睁大了眸子，愣了好半晌，才结结巴巴道：“那那那该不会有……”

　　梅恩会意颔首：“我希望没有，但并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如果说，这里真的存在别的英灵的话，那完全可以猜到——没有战斗欲望的藤丸立香，一定会让梅恩尽可能地避开正面冲突。

　　对此，梅恩并不会有意见，毕竟他也不喜欢毫无意义的交锋。

　　但是……

　　想到了什么，梅恩的眸底漾起了些许波澜，如同刹那出鞘的利刃，掠过一闪而逝的寒芒。

　　危机感从天而降，藤丸立香外出的欲望都跟着熄了不少。

　　梅恩望着一下子恹下来的御主，适时开口道：“别忘了，御主，你也是魔术师。这也就意味着，灵脉的加成对你来说，同样有效。”

　　还没等藤丸立香琢磨出个所以然来，银发英灵便率先灵子化，拉开了屋门：“那么现在，暂且把所有的不愉快都放到一边，安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御主。”

　　把可能的隐患及时告知御主是他作为英灵的职责，但提醒归提醒，若因此让御主过分紧张乃至于恐慌，那无疑本末倒置了。

　　于是，藤丸立香最终还是跑去商业街溜达了一圈。

　　虽然因为囊中羞涩，没能体会到放肆买买买的乐趣，但是一想到她是在亲手为自己未来的家添砖加瓦，便莫名觉得高兴了起来，连带着刚才飘在心头的乌云，似乎也跟着渐渐散去了。

　　如此一下子就逛到了晚上。

　　藤丸立香的钱包彻底瘪了下去，但是手上却多了两大袋东西。除了必要的生活用品外，就是梅恩要求的半指手套，还有……红墨水？

　　“这个红墨水是？”

　　“是血液的替代品，用来绘制魔法阵。”

　　梅恩以灵子化的状态跟随在少女身侧，随手用魔力托起了沉重的购物袋，然后淡淡答道：“虽然番茄酱也可以，不过考虑到御主目前的经济状况，最终选择了红色的墨水。”

　　藤丸立香懵逼地眨了眨眼：“……要做什么？”

　　“做你曾做过的事。”

　　梅恩注视着年轻的御主，微微地笑了起来：“请再召唤我一次吧，御主。”

　　——再一次地，做出正确的选择吧。

第10章

　　红墨水什么的……这么随便的魔法阵真的没问题吗？！

　　不，仔细想一想的话，藤丸立香第一次召唤出梅恩的时候，似乎连魔法阵都没有……所以，这次姑且算得上是有模有样，准备充分了……吧？

　　不管年轻的御主内心是如何忐忑，银发英灵不过是微微抬手，红色的墨水便自动从瓶口处浮空而出。

　　接着，英灵的指尖隔空一点，墨水便被挥落在地面上，并随着英灵的心意，一点点地勾勒出了繁复的纹路。

　　“我还是有一点不明白。”

　　藤丸立香望着逐渐成型的魔法阵，思及英灵刚才所说的话，不好意思地困惑道：“梅恩你不是已经在这里了吗，我要……怎么再召唤‘你’？”

　　梅恩手上的动作不停，余光扫了眼少女，答道：“现在站在这里的我，并不完整。”

　　即便是纵观整个英灵座，他的情况也属于极其特殊的那一种。如果从魔术、根源、抑止力、阿赖耶识等方面来解释，藤丸立香大概是听不懂的。

　　所以撇去这些追根究底，单从结果上来说——

　　“我目前能够使用的力量，只有全盛时期的四分之一。”

　　不，或许连四分之一都待定，毕竟摩西的宝具还被落在英灵座了……

　　“你应该还记得那四扇门。”梅恩道：“每打开一扇，我就会恢复四分之一的力量，所以再度进行召唤，是必要的。”

　　而且，并不仅仅是力量的问题。

　　举个简单的例子，现在被解放了“摩西”之名的梅恩，拥有了作为摩西时的全部记忆和情感。

　　但是，对于还没有被解放真名的其余三个马甲，梅恩虽然也拥有这些马甲的记忆，然而——那更像是以上帝视角看了三个故事。

　　就算心里清楚，这三个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他自己，却实在很难产生代入感。连带着其中牵扯到的因果和羁绊，也像隔了一层薄雾，变得模糊不清了起来。

　　所以……

　　“我明白了。”藤丸立香深吸了一口气，凝视着英灵的目光逐渐坚定了起来：“如果这样，能让梅恩你寻回重要之物的话，我一定会尽全力帮忙的！”

　　下定了决心的年轻御主，在英灵的注视下踏进了魔法阵。

　　随着魔力的注入，魔法阵发出了耀眼的光芒，打碎了原本漆黑的夜晚，亮堂堂地映照一方。

　　藤丸立香在突如其来的光芒下，反射性地闭上了眼。

　　而等到刺目的白芒散去之后，出现在她面前的，便是那曾经见过的——以静默又威严的姿态，矗立在漆黑空间内的四扇大门。

　　第一扇，也是藤丸立香遇见“摩西”的那扇门，目前是开着的。

　　从外面可以看到门内金碧辉煌的光景，跟她初次见到时一般无二。只不过这一次，神殿的王座上没了银发英灵的身影。

　　“恩，这也是当然的啦，毕竟‘摩西’已经被我召唤走了嘛。”

　　藤丸立香喃喃着，虽然只是没什么意义的自言自语，却很好地缓解了这方空间里，令人窒息的沉闷与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