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悠远 第6章

　　吼过之後，沈轩霖大步出了咖啡厅，朝著裴克韬行走的方向追了出去。

【月华悠远】第十三章

　　从沈轩霖认识裴克韬到现在，还没有见过裴克韬像今天这样如此震怒，因此他很怕裴克韬会因为动气而引发不适，毕竟裴克韬最近怀著身孕的体况原本就并不是很好。

　　「裴克韬……，裴克韬」，在人群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沈轩霖终於追上了裴克韬，伸手去拉他的胳膊。

　　「别碰我」，裴克韬声音冷淡，没有停步，还是一直向办公楼的方向走去，只是步伐越发快了。

　　「裴克韬你听我说」，沈轩霖知道刚才发生的事情让裴克韬非常难堪，於是很想拉住他对他道歉。

　　「我说了别碰我！」，裴克韬终於停步，转过身望著沈轩霖，厉声说道，眼中满是怒火。

　　「好，不碰，你别生气」，沈轩霖抬起了手，示意自己不会拽他了，看著裴克韬的脸色却一时又不知道该说什麽。

　　裴克韬冷扫了他一眼，继续迈步朝著办公楼的方向走去。

　　沈轩霖不知该追还是该停，最终停滞在了原地，因为此刻他看著裴克韬愤怒的样子，也真的不知该怎样向他道歉和解释，只是将目光望向了裴克韬默然而去的背影上，心里莫名的感到追悔和自责。

　　整个下午，沈轩霖都觉得心神恍惚，完全没有做事的情绪，不断的看著锺表的指针，和自己手边的电话。

　　他很想给裴克韬打个电话。

　　但是，他能说什麽呢？他应该怎麽说呢？

　　在犹豫了很久之後，终於沈轩霖还是拿起了电话，深吸了一口气快速的拨了下去。

　　虽然谈不上自己怕裴克韬，但裴克韬刚才在楼下那种冷冽的神情和震怒之下的语气，还是让沈轩霖不免对自己的行为感到迟疑，生怕这份坦诚相对的勇气也会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我，沈轩霖」，在电话响了三声後，那边终於有人接了起来。

　　「我知道」，裴克韬声音冷淡，却并没有拒绝接沈轩霖的电话，沈轩霖想这大概也是好的兆头吧。

　　「刚才的事我想向你道歉。」

　　电话那边的裴克韬轻轻冷笑了一声，接著说道：「没有这样的必要。」

　　「你还好吧」，沈轩霖想确定裴克韬倒底有没有事，於是追问道。

　　「就这样吧，我还忙，挂了」，裴克韬大概不想继续这种无聊的谈话，回应道。

　　「别挂！让我说完！」，沈轩霖连忙阻止道。

　　裴克韬没有说话，却也没有挂电话，沈默了下来。

　　可是沈轩霖突然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自己的语言了，他此刻该对裴克韬说什麽？

　　说杰只是和他萍水相逢，交欢一场而已？

　　这似乎是自己的私事，并不关裴克韬什麽事，根本没有必要解释。

　　又或者坦率的告诉裴克韬，自己现在心里对他早已经不再是当初那种感觉了，他才是自己现在真正心上记挂的人？

　　这似乎也不太妥当，尤其是在现在的情形下，恐怕只会更让裴克韬觉得自己轻薄，更加触怒裴克韬。

　　正当沈轩霖在犹豫的时候，电话那边的裴克韬清了清嗓子，声音沈稳的开口说道：「其实沈轩霖，无论你想说什麽，我都没有愿望知道，不必多此一举了。」

　　沈轩霖听了，也觉得心里瞬时越发寒冷了起来，「我明白，我只想确定你还好。」

　　「我为什麽会不好？」，裴克韬的语气开始有些不耐。

　　「今天这样的状况，的确不是我所能够预料到的，否则我不会允许任何人这样伤害你，相信我」，沈轩霖非常诚恳的说道，他知道自己说的是真话。

　　「我们之间谈不上相信不相信，我对你没有兴趣」，裴克韬还是一贯冷漠的口气，只是语气中现在带著更多的轻蔑而已。

　　已经尴尬难堪至此的谈话，沈轩霖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的确看似说什麽都是多余的。

　　「好了，我挂了」，裴克韬呼吸了一口气，突然语气有些变化。

　　这种语气让近来曾在医院照顾他的沈轩霖很熟悉，沈轩霖立即警觉的问道：「裴克韬，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我很好……」，裴克韬的语气越发的轻了，几乎是强撑著说完了最後几个字。

　　「你不要动，我马上过来」，沈轩霖再没有丝毫犹豫，果断的对裴克韬说道，立即放下电话，连大衣也顾不上拿，就心急如焚的向办公室外跑了出去。

【月华悠远】第十四章

　　沈轩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跑出的大楼，只记得心中的那种担忧和急切在仅仅几分锺内就完全可以将自己逼到极限，而最重要的，却是自责。

　　可以说裴克韬现在是什麽样的状况，恐怕没有人比沈轩霖更清楚。

　　沈轩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做的，就是希望能够很好的帮助裴克韬调整情绪，尽可能的照顾他的生活，以便让裴克韬健康的面对著两个多月後的产期。

　　沈轩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够忍受裴克韬再有任何闪失，因为他会心痛，他会难以接受。可偏偏今天却是自己又将裴克韬刚刚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身体，再一次推向了可能的险境。

　　「先生……请问你找谁……，先生！！」，裴克韬公司前台的工作人员，看到疾速奔跑进来的沈轩霖，不禁上前追问道。

　　沈轩霖根本无暇回答，只是朝著裴克韬办公室的方向跑了过去，接著推门而入。

　　「裴克韬，你怎麽样？」，沈轩霖看见斜靠在沙发上，面色惨白的裴克韬，忙在他身边蹲下，气喘吁吁的问道，一边用手轻轻的抚住了裴克韬搭在腹部上的手。

　　「腹痛……」，裴克韬回答的声音很微弱，没有带眼镜的眸子显得非常迷离，让人有一种虚脱了的感觉。

　　其实从中午午餐回来，怀胎七个多月的裴克韬就已经开始感到隐隐的腹痛了，却还是坚持在公司工作了几个小时，直到接了沈轩霖的电话，不知为什麽突然腹痛就更加严重了，那种疼痛缓缓的蔓延到整个腹部，虽说并不尖锐，但却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虚弱和难耐。

　　「我知道，我这就带你去医院」，沈轩霖看著眼前的裴克韬，喉咙忽然涌上一股酸楚。

　　「嗯……」，裴克韬没有拒绝，轻轻点了点头，他知道现在如果自己有什麽问题，不能够耽误医治，否则就等於在杀死腹中的胎儿。

　　「你现在还能起来麽？」，沈轩霖不安的询问道，眼眶中已经有了朦胧的闪烁。

　　「我试试」，裴克韬轻声回道，尝试撑著身子坐起来，却又缓缓的靠了回去。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胎儿逐渐长大骨盆上的疼痛原本已经让裴克韬很难以忍受，今天遇到这样的状况更是让他发觉自己已经没有丝毫力气。

　　「没关系，我抱著你，咱们立即去医院」，沈轩霖不由分说的给裴克韬将大衣披上，伸手将裴克韬横抱了起来，面对现在的情况沈轩霖还是很镇定。

　　裴克韬面色白的吓人，已经和中午时判若两人，沈轩霖看著他的面容只觉得心里像刀割一样。

　　公司里正在上班的员工看著身材高大的沈轩霖，就这样将裴克韬横著抱出了办公室，都不由的有些瞠目结舌，却也没有人敢上前阻拦。

　　上了电梯，当只剩下沈轩霖和裴克韬两个人的时候，沈轩霖再也无法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感受，用头轻轻的抵在怀中虚弱的裴克韬的额头上，有些忏悔似的低声道：「对不起……」

　　「他怎麽样？」，医院的病床前，沈轩霖神色担忧的问著身旁正在给裴克韬做检查，个高和雅穿著白色医装的邱涵亭。

　　邱涵亭皱眉不语，手轻轻的在裴克韬有些略微发紫带著血印的小腹上按了按，望向了裴克韬问道，「克韬，是不是这里很疼？」

　　裴克韬双眼微阖，因为邱涵亭触碰自己的腹部而轻轻拧眉，又缓缓的点了点头。

　　「克韬你的腹腔有些出血，必须立即做微创手术止血，以保住腹腔内的胎儿，还有你的安全」，邱涵亭神色严峻，又仔细的听了听胎音，给裴克韬检查了一下心跳和血压。

　　「克韬，我这就去给你准备手术，手术後你需要入院观察一周，你现在身体已经非常虚弱，能够保住胎儿就实属不易，任何事都不要再去多想」，邱涵亭在躺著的裴克韬身边坐了下来，对著裴克韬非常耐心温和的说道。

　　沈轩霖知道裴克韬和邱涵亭是旧识好友，而此刻裴克韬的状态的确不好，所以邱涵亭用这样的态度说话，倒也不在沈轩霖能够接受的范畴之外。

　　只是接下来邱涵亭的话，却让沈轩霖听的有些不大明白，他似乎完全听不懂邱涵亭在说什麽。

　　「克韬，你这样太折磨自己了，我想他也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样，知道吗？」，邱涵亭望著裴克韬，有些感慨的叹道。

　　沈轩霖想邱涵亭口中的「他」显然不是自己，可是那个「他」究竟是谁？

　　继而脑中忽然闪过了那一夜裴克韬手中的照片，和照片上的那个男子。

　　是他吗？

　　可是他在哪？

【月华悠远】第十五章

　　傍晚，沈轩霖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隔几分锺便抬头看看手术室门前的指示灯，十指交叉的搭在双膝前，面色凝重而焦灼。

　　裴克韬已经被推进去将近三个小时了，这三个小时对他而言仿佛比三个世纪还漫长。

　　每个人的心中或许都会有著不能够承受的东西，沈轩霖的内心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到像现在这麽脆弱了，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可以抵挡任何外界侵袭而来的创伤和变故。

　　但今天当裴克韬和他们的孩子躺在手术室中，生死未卜的时候，沈轩霖才明白他这种自以为的坚强，竟然是如此不堪一击。

　　手术室旁白色的墙壁上，挂著的锺表在「滴答，滴答」的走著，那秒针每向前移一次，沈轩霖的心里就像被锋利的刀刃又割过一回。

　　也许很多时候，当一个人真正能够体会自己是否真爱对方，却往往是在将要失去他的时刻。

　　沈轩霖不知道该用怎样的语言，去形容现在内心的这种感觉，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随著时间的推移渐渐变得血肉模糊，痛楚难当。

　　沈轩霖确定这个孩子他可以不要，他只是祈望裴克韬平安。

　　因为他还想看到裴克韬笑的样子，就像中午的时候，裴克韬坐在自己的面前，俊雅的面庞上泛起淡淡的笑意，那麽柔和静美。

　　想著想著，沈轩霖痛苦的将头埋在了双肘之间，虽然理智告诉他他不能哭，但他根本已经无法抑制住眼眶中的那股热意。

　　这不像他，这完全不再是平日里他所熟悉的那个自己。

　　直到将近夜里十点的时候，红色的指示灯才突然熄灭，发出了「叮咚」的声响。

　　沈轩霖猛的抬起头，快步的走到了手术室前，忐忑不安的等待著消息。

　　邱涵亭很快的走了出来，还带著无菌的帽子和口罩，身上穿著蓝色的手术服。

　　「裴克韬怎麽样？」，沈轩霖揪著心，紧张的询问道。

　　「克韬的情况算稳住了，胎儿也还好，只是需要在无菌监护室里观察一夜，你明天早晨可以见到他」，邱涵亭拿下口罩，也显得有些疲惫。

　　「怎麽搞成这样？上一次输液之後我不是交代过了，现在克韬的状况非常特殊，一定要倍加小心吗?」， 邱涵亭望著沈轩霖，眼神中似有几分怒意。

　　沈轩霖不知道该怎麽答，只是脸色铁青的站在那里。

　　「无论怎样，现在克韬很需要人照顾，你既然是这个孩子的另一位父亲，我希望你能尽责的照顾他和孩子，起码在产前的这段时间里」，邱涵亭沈声嘱咐道，语气严厉不容反驳，又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像今天这样的事情一定不能够再发生，没有人可以每次都这麽幸运，明白吗？！」

　　沈轩霖沈默的点了点头，他知道邱涵亭也是一番好意，即使这语气有点像在斥责自己，但以今天这种局面而言，难道自己不该被斥责吗？

　　「好了，你先回去吧，明天一早再来，到时候能在病房见到克韬」，邱涵亭拿下了帽子，将口罩和帽子都理了理，准备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