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男友在选秀节目上出道了 第101章

作者:撑船的云鹅 标签: 长佩 近代现代

放碟的技工也跟着拍手欢呼,面如铁石的监督表情出现了松动,她握着录音笔的手微微颤抖,车门外的周望屿叫了声好,手掌心被拍得通红,江河和苏乔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半晌,苏乔才安慰而激赏地拍了一把于斐的肩膀,说:“不愧是你。”

唐之阳回过神,心脏仍然跳得很快,歌曲所产生的共情是惊人的,他竟然觉得有些眼眶发热,那如痴如狂,全心投入的表情,是矢志不渝的真切的热爱。他压抑着心底的鼓噪,冷静道:“是否构成抄袭,可以进行音轨的对比。”

楚湘东的双目圆睁,即便音乐已经结束了,他仍旧不可置信地看着投屏上发生的一切,一股恶寒从他的脚心窜进来,他在一刹那如坠冰窟。后颈的冷汗瀑布一般麻痒地直淌,他的心中疯狂地思考着反驳的方法——这首歌是他写的,可他在那时候分明还没有进HP。张皇无措之下,他以一种尖利的、拔高的声音,辩驳道:

“我不知道这首歌是于斐写的,都是公司选的,和我没有关系……你们要怪就怪公司,真的,”他的嘴唇一牵,露出一个不甚好看的、扭曲的笑,他似乎想要劝解谁、讨好谁,可所有人都沉浸在那首歌的余韵中,没有人在意他的回答,楚湘东又自我辩解道:“我真的,真的不知情。”

“那有一件事,你应该还记得吧。”

楚湘东倏然抬起眼睛,不偏不倚撞上江河的目光,事已至此,那双眼睛竟然出奇平静无澜,不愤怒、不嘲谑,只是有一种注视着将死之人的可怜与悲悯,楚湘东的脑海一片空白,潜意识却知道江河即将说些什么,他发出一声模糊的抗议,歇斯底里的厉声响起来:“江河,你以为没了我你还能出道么?你和我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想好了,没了我,你怎么出道——你的团怎么办?”

江河长叹一口气,垂下眼睛,陷入短暂的沉默,在这一瞬间,楚湘东甚至已经觉得局势扭转,可当江河再抬起眼睛时,那双眼里的神采足以烧尽他的心中,使他万念俱灰。江河口齿清晰,娓娓道来:“在A组主题曲Center位置选拔时,楚湘东练习生盗取了我的动线走位,并在舞台上大放光彩,我当时出场顺位在后,对此毫无办法。”

苏乔错愕地看向江河:“这事怎么没听你提过?”

江河无可奈何地一笑:“你总生我的气,不和我说话。我又怎么告诉你?”

楚湘东站起身,因为力气过猛而碰翻了椅子,一旁的监督人员在经历于斐的惊心动魄之后,小心谨慎地挡在了他的面前,女监督面无表情,调整好公事公办的态度,又问:“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吗?”

乐时冷不防回答一句:“当时A班的所有练习生,都可以作证。”

同为A班的唐之阳点点头:“我们的确是先练习了江河的舞台,然而在以楚湘东为Center的舞台上进行表演的时候,却发现动线已经被临时更换成江河版本的。由于节目直播正在进行中,我们只能按照那个版本进行演出。”

周望屿在他的身边补了一句:“我也不知道这计划突变,那会儿还吓我一跳呢。”

女监督与身边的工作人员交头接耳一阵,雷厉风行的黑西装们离开了保姆车,显然是去寻找当时在场的A班练习生作证。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步伐轻盈地一转身,对着蹲在电脑前的技工,毕恭毕敬地鞠了一个角度标准的躬。

“顾台长。”

灰头土脸的技工干笑一声,取下墨镜,顺手挂在领口上。他站起身,拍拍裤腿,又拍了拍手,立在所有人面前,这不修边幅、胡子拉碴的中年人,正是NBS的现任台长顾琴飞,他面对着被接连不断的震惊打击得表情管理分崩离析的练习生们,调侃地笑了笑:“别紧张,我就是个放电影的。”

“不过这期放映属实精彩十足,小李,你说是不是啊?”

不苟言笑的女监督简短回答:“您说的是。”

顾琴飞从角落拖了把小椅子,懒懒洋洋地坐进去,他的眼珠微微一动,目光落在楚湘东的身上,楚湘东显而易见地打了一个寒噤,台长这才慢悠悠地开口:“你刚刚说这都是公司安排的,你不知情?”

楚湘东尽管战战兢兢,求生欲却使他试图抓住辩解的机会,这或许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忙不迭回答:“是、是的,我都不知情,与我无关、与我无关……”

“不知道这段视频今晚被我的老冤家看见了,他会怎么想。”顾琴飞啧啧两声,眼中好奇探寻的光急速冷却下去,楚湘东意识到他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他将所有原因归咎与公司,在他开口的那一刻,他就失去了HP的支持。“为了支持出道,而投入大笔的钱财的练习生,最后居然让自家公司背锅,还是思想品德教育不够到位啊。”

“你觉得有公司的保护就可以在练习生中间耀武扬威,这实在是太天真啦。”他开玩笑一般,以闲聊的口吻,话语却像一把钝刀子,慢慢割裂楚湘东的心理防线,“你在进节目组的那一天,就应该想清楚,这到底是HP的节目,还是NBS的节目。我们的宗旨是什么?”

一片死寂。

顾琴飞尴尬地咳嗽一声,求助地看向他的监督。

对方冷漠无情,勉强搭理:“争做国内最公平、公正的选秀综艺。”

“好。究竟能不能达到这一目标,我们问问当时在A组一起演出的练习生们吧……”

砰然一声,之间楚湘东脱力地跪倒在地,双手支撑在地面,手臂剧烈不断地颤抖,大滴的汗水与泪水啪嗒啪嗒地碎落在面前,他闭上眼,痛苦而绝望地颤声承认:“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但如果不这样,我就不能出道,不能出道,我就会永远低人一等,我受够在别人的阴影底下活着了……”

“于斐,都是你的错!”他猛地抬起脸,太阳穴与脖颈的青筋暴起跳动,目眦欲裂,声音嘶哑,“都是你的错!为什么偏偏是你,你明明有这么多东西,为什么还要放弃一切,到这个节目上和我争,你就这么恨我吗?你就这么恨我吗?!”

于斐没有回答,他垂下眼睛,一只手紧紧攥住另一只手的腕子,因为忍受怒火的缘故,他的手微微颤抖,楚湘东歇斯底里的质问变成尖叫、怒吼,他完全脱了相,表情狰狞,时哭时笑。直到他的嗓子嘶哑得难以出声,只能不断机械地重复:“我是在出道位上的人啊……我一定可以出道的……我一定可以出道的……”

顾琴飞摇摇头,从一旁的光驱里取出那一张碟片,那牛皮袋里还存放着原曲的手稿,他匆匆翻阅几眼,就物归原位。他随口一提道:“你当然可以出道,回HP去再好好接受几年教育,别学些旁门左道,就能从你的人生毕业出道了。”

他顺手拨了个电话,吊儿郎当的语气:“把我今天下午那个会取消了,我得去HP见见我的老朋友,说一说老生常谈的练习生教育问题,看看他都往我的节目里放了什么人,猴子请来的卧底?”

原A班的练习生留下来拍摄了一段证词,乐时离开那片没有硝烟的战场时,疲惫感与饥饿感这才天翻地覆地涌上全身。唐之阳走在他的身边,周望屿对着午后炽烈的阳光直打呵欠,饭堂里没饭可吃,无所事事地坐了一会儿,于斐捞着一塑料袋的东西,坐到了周望屿的身边。

乐时表示疑惑:“这是什么?”

于斐同样满脸疲惫,他的额头挂着匆忙来去的汗水,宽松练习衫下的胸膛也不住起伏,他的声音带喘,含糊不清地回答俩字:“泡面。”

周望屿讶声:“嚯,可不都是您的存货嘛?这么舍得?以后夜里可不能偷吃东西了。”

唐之阳笑了笑,向于斐道了声谢,起身说:“我去打热水。”

三人默了一阵,是于斐先开的口:“结果怎么样了?”

周望屿字正腔圆,说得绘声绘色:“顾姓台长一咕噜跳到了主驾驶,把人证物证,录音录影,连带着楚小哥儿,一股脑送回你的老东家HP去了。”

乐时很给面子地拆着桶装杯面的包装纸,一面搭了句话:“公开声明和道歉的视频,大概在两天之内就会公布的。”

这头唐之阳拎来一壶热水,还不知从哪儿找来一瓶节目组赞助的快乐水,几个透明一次性杯子搁在桌上,四个人颇为寒酸地挤在一张桌子前等泡面。周望屿对抄袭事件发表着自己的意见,语气和腔调活像个谈论时事政治的中年大叔。

“我真是想不到他还抄过于斐的歌,你要知道这事儿放在3M,不得把你扔南极洲去,永远雪藏起来,查无此人才够。还好这事儿处理得早,要真捱到出道夜,也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儿。”周望屿摇头叹息,他看着唐之阳,又问:“老唐,你说是不?”

于斐:“你说话怎么越来越老气横秋了……”

“您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了,怎么说话呢?”

乐时安静地坐在他们的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扒拉着插进面桶纸盖的塑料叉子,听着于斐与周望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饭堂的冷气舒适凉爽,反而把浑身的疏懒疲惫都激活了,神思不禁游离在外,可左想右想,却绕不开刚才在投屏上看到的那部小短片。

“我写了一首歌,写给最爱的大家。希望大家都能顺利出道。”

那一年的于斐,五官似乎还没能完全长开,脸颊上还留有能恶狠狠捏痛的**,一个上蹿下跳的,让老师们又爱又恨的小魔头,有自大的勇气,有冲破一切的信心,名字的前缀还没有“希望之光”“天之骄子”和“出道预定”,只有一个朴素而明艳,单调又张扬的“练习生”。他们热闹非凡地认识,冤家路窄地冲突,隐秘热情地恋爱,无声惨淡地分离。

他的人生转了个圈,他走到了原点,而于斐仍然在他的身边。

可这样似乎就够了——乐时缄默地想。

兜兜转转,回到原点,得到一些,失去许多。好像又从兵荒马乱的生活里找到了灰烬里的初心。

——他想出道,和他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