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男友在选秀节目上出道了 第161章

作者:撑船的云鹅 标签: 长佩 近代现代

阚君桓在心里默默数着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像是远行者告别自己的家人。

这一天本该提前到来,可他总难以下定决心,总有各式各样的借口,于是一天又一天地往后推迟,明明是最痛恨拖延的人,对自己的生命却最迟疑。

阚君桓凝视着夕阳的眼睛轻轻一动,眼皮很重,那力量充满着真挚的意味,温柔而又沉重地告诉他,闭上眼,陷入沉睡,终于就能休息。

世界铺展在他的面前,明亮、璀璨,充满阳光。

今天可以了,天气很好,心情也很放松。

团里的人总算有了各自的发展,综艺拍得很好,音乐剧口碑颇佳,连年纪最小的孩子都有了solo的机会,让人烦恼的公司也松了口,世巡推迟,让成员们去做些能让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六光年总算要出道,张岚临阵当上了队长,做事情有板有眼,就是说话的时候仍然凶凶巴巴;亲爱的后辈于斐离开了,还是喜欢莽莽撞撞地乱来,未来会因为这一腔孤勇变得更好的吧;常常陪着于斐的乐时,他的舞台是这一次比赛最好看的,能跳出这样的动作,台下一定吃了不少苦,他们都值得一个出道位;他的大姐姐金瑜相隔整整两年的空窗之后,终于又要发歌了,她是最爱唱歌的姑娘;经纪人总算能够松口气,下个合作的艺人应该不会像自己一样无理取闹、喜怒无常,他总该有时间去陪陪家人了。

阚君桓的手指动了动,回忆在好多人的身上周转、往复。

他好像走在一条漫长的道路上,对他们的人生投去好奇的目光。

那些初次见面的时候有哭有笑的少年,终于在舞台上拿到了第一个一位,他们惊愕、欢呼、流泪,然后转过头,微笑地看向他,对他说:“队长,你辛苦了。”

他的经纪人小心翼翼地拉着西装的领带,羞赧腼腆地笑着,对他说“初次见面,我对工作各方面问题还不是特别熟悉,但会做到最好,在未来的职业生涯里,我们互相帮助,多多指教。”

金瑜还留着土气的小卷发,可已经有了日后叱咤风云的大美人的雏形,她撸起袖管,做出了豪气的叉腰的姿势,她还年轻,每一句话,每一个神态,仍然神采飞扬,简直是不可一世的张狂,她大笑着说:“以后姐姐就带你逐梦娱乐圈了!跟我念,我们是Top1!”

在他的回忆里,身边的人始终是最好的样子,他们或者开朗健谈,或者张扬泼辣。年轻、羞涩,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全心全意地相信着,就算荆棘遍布,最终仍然能用一双血肉模糊的腿,拖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

那样自信,又那么坚强,每个人在他的眼里,都像是粲粲生光的钻石,都想熊熊燃烧的烈火。

他仍然向前走着,他看到了他的父母,他们的脸上洋溢着自豪与骄傲,正轻轻鼓着掌,仿佛在鼓励他继续向前。

阚君桓似乎在云端上漫步,脚下是灿烂秾丽的晚霞,在路的尽头有一扇白色的门,他离开了那些传递着温暖光芒的人们,独自一人——

今天可以了,可以走了。

有一个声音在他的心里响起来,温和地告诉他,走过去,打开门,踩过门槛离开,你就能真的休息了。

阚君桓垂下眼,依稀地笑了。他不再留恋背后的少年风景,一步接一步,走向那扇洁白的大门。

世界的风光如此绚烂美丽,生命的信仰如此坚定不屈。可都与他无关。

阚君桓就是觉得累了、困了,好像他写了太久的歌,熬了太长的夜,需要闭上眼休息。

世界不会因为他的沉寂而失去光彩,仍然风景如初,仍然明快动人。而那些鲜活而夺目的人,一定也会永远地带着笑容走下去,很快就会忘记他的存在。

想到这个地方,他轻声叹了口气,如释重负地合上了眼睛,在长梦的景色里打开了那扇门。

在女人即将抱着紫色的桔梗花束离开的时候,唐之阳转过身,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因为心里的惊恐和惶惑,他的力气有些过分大,那女孩嗳呀地痛叫出声,与他四目相对一瞬,眼睛紧张地移开了,连抱花的手臂都在瑟瑟发抖。

唐之阳倒是因为她的惊叫,触电一般地收回了手,却不动声色地挡在了门前。

那女人错愕地睁大了眼,似乎认出了他的脸,唐之阳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起伏,眼神却骤然地冷得阴沉。

于斐在一旁看着,骤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箭步向前,那姑娘认出了鸭舌帽帽檐下的于斐,更为惊恐地向后踉跄一步,于斐倒也不再步步紧逼,甚至向后退了一步,站在唐之阳身边。

“这位——工作人员。”于斐上下将她端详一番,嗓音带着某种推敲的危险意思,“请问证件能让我看一看吗?”他咧嘴一笑,一口晃眼白牙,那开朗简直能够将人烫伤,“HP的姐姐我认识得也不少,感觉您有一点面生,也不像是能直接敲开前辈的门的人——不然我打个电话,问一下前辈的经纪人?”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女孩怀里的花朵颤抖得厉害,她求助似地回头,望向花店的老板,却只看见乐时一双冷冷注视她的眸子,她连连后退,仿佛受到了看不见的恶灵的逼迫。

女人视线闪躲,这几人的视线将她逼到了绝境,她的后背狠狠撞在了花架上,一只色彩绚丽的花篮落在了地上,大朵的绚丽的波斯菊散落在地。

乐时简短地对花店老板说了几句话,老板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乐时的声音淡冷,毋庸置疑的肯定句:“你是私生。”

女人连连摇头,否认道:“你们说什么,我听不懂。”

唐之阳眉头紧皱,忽然扬声问:“你怎么知道他把花留在店里没有取?从什么地方知道的?”最后一个问句,他的声调拔得有些高,却掩抑不住话尾的剧烈颤抖——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于斐看着唐之阳,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女人双手发抖,一口白牙狠狠一咬,她将怀里的那一束蓝色花朵高举过头顶,在所有人惊讶的注目下,她将那束花掷到地上,浑身发抖,仿佛一个发条失控的人偶,她的声音尖厉起来:“想离哥哥更近,想知道他的一切,这有什么错?听到他在房间里说要取花,我满心满意帮忙,有什么错?我已经这么久、这么久没有见过他了!他一个人,一定很寂寞吧……”

唐之阳的双手攥紧了,乐时走过来,挡在他的面前,冷声:“疯了。”

女人的声音越发歇斯底里,眼泪从她的目眶里涌出来,颇有点儿自暴自弃的疯相,她的双脚在紫色的花朵上疯狂踩踏,黄绿色的植物汁液溅了满地。

唐之阳心中的惊悸和不安,在这个时候达到了顶峰。乐时表现得冷静些,他看着唐之阳前所未有的恐慌眼神,担忧道:“我留下来给警察打个电话,你们先上去?”

于斐摇摇头,说:“我来吧,顺便给前辈的经纪人也知会一声,私生都要进到人的家里了,监听的功夫都用上了,也不知道我的前公司到底把艺人当作了什么。”

乐时点头,牵住了唐之阳的手腕,简短说:“走吧。”

这趟电梯等得格外久,唐之阳时不时活动双腿,封闭针的效果还没过,他除了肌肉酸痛无力的感觉,正常活动没有太大影响,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平白无故地觉得难受,仿佛有一根不大不小的刺扎在喉头,乐时看他实在是魂不守舍,在上升的电梯里轻声地安抚:“哥,没事的。”

“他……”唐之阳发现自己简直变了一个人,竭力稳定住反常的语调,他垂下眼睛,看着电梯底部晃动的影子,唐之阳慢慢说:“君桓。他虽然一直在镜头前做出开朗温和的样子,但他其实是胆小的人,他很害怕镜头。”唐之阳笑了一声,“不喜欢被窥探,不喜欢抛头露面,有段时间他对我说,一想到明天就要登上舞台,就希望明天永远不要到来。”

乐时顿了一阵,电梯无声地停止了,电梯的门滑开,乐时说:“他活得不快乐。”

唐之阳拎着超市的购物袋,走进高级公寓的门廊。

走廊的尽头是修得通透漂亮的飘窗,窗台上摆满绿色植物,窗外夕照如火。

残阳鲜红,悄无声息地沉入彷徨的楼影去,一抹浓稠的绛紫色,从窗的最高沿流泻而下。正是华灯初上前最疲惫的时刻。

唐之阳边走边说:“以前他对我说,他希望下辈子变成一只小鸟。一个人翱翔在天空里,或许会觉得有些孤独,或许寿命短暂,随时会因为风雨和天敌死去,但至少也曾亲吻过名为自由的天空。”唐之阳笑了,尽管回忆让他的眼睛酸热不已,具象成眼底一层水雾,“我希望他快乐。”

他在阚君桓的房门前停下,按响了门铃。

无人应答。

“或许是睡着了。”唐之阳叹了口气,“他的作息总是不太对劲。”

唐之阳知道阚君桓门锁的密码,上回对方也是睡着了,唐之阳输了一遍密码,确认无误后按下了确定的井号键,门却纹丝不动。唐之阳搁下手里的袋子,迟疑着再试了一遍,错误提示滴答地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