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鸥不下 第29章

作者:回南雀 标签: 近代现代

  我连忙一把握住了,小心将他从地上搀起。

  “你喝的投胎酒啊,有病吧你!”沈小石气哼哼就要上去教训那酒鬼,被警察拦住严厉地呵止了。他虽然生气,也只能不甘不愿退到一边。

  其中一位警察看盛珉鸥伤得不轻,问道:“要告吗?要告就进来做个笔录。但我实话说,意义不大,这几个人一看就是泼皮无赖,没有钱的。”

  盛珉鸥垂眼注视着脚下,吃痛地转着脚踝,不甚走心地道:“不告。”

  警察闻言只说了个“行”,押着人进了门。

  魏狮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感觉有点严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都是因为我盛律师才受的伤,这个主要责任在我。”他看向盛珉鸥,“您不用担心,一切医药费我出。该住院住院,该治疗治疗,我绝对负责到底。”

  “不用。”盛珉鸥想也不想拒绝,挣脱我的搀扶试着走了两步,眉间皱的更紧。

  我忙过去再次扶住他:“你别逞强了,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困境摆在眼前,非人力能够解决。他思考片刻,或许也觉得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这次没有再拒绝,任我将他扶到了魏狮的车上。

  魏狮开着车,载着我和盛珉鸥在前面领路,沈小石则驾驶着盛珉鸥那辆银色跑车跟在后头。

  到医院看过后,问题不大,没有伤到骨头,只是需要绷带固定再静养两周。

  虽然医生再三叮嘱,要盛珉鸥好好休养,还说若不养好,以后同一只脚很容易习惯性扭伤,但盛珉鸥态度十分不以为然,我怀疑他只要一消肿就会把固定绷带给拆了,然后没事人一样去事务所上班。

  走出医院时,天色已近黎明,同样的沈小石跟在后头,魏狮驾车又将盛珉鸥送回了他的高级公寓。

  将车停好,沈小石蹿上魏狮的座驾,探出头问我:“真的不用帮忙吗?”

  我朝他挥手,让他们快回去睡觉。

  “那我们走了哈,晚安!” 沈小石乖乖和我道别。

  魏狮的车转过拐角,再也看不到了,我才扶着盛珉鸥进楼。

  电梯上,盛珉鸥一路无话,我便也沉默着。

  由于是电梯入户,门一开就是个不小的门厅,正对着一把上了电子锁的大门。

  盛珉鸥用指纹开了锁,由我扶进门。

  整间公寓与他办公室的装修风格颇为相似,极简主义,将断舍离诠释的淋漓尽致。

  客厅空空荡荡,没有沙发,没有电视,只有一块纯白的长毛地毯铺在墙边。正中本该妆点豪华水晶灯的地方,煞风景地垂吊着一只黑色的拳击沙袋,一旁地上还随意地散落着两条来不及收拾的缠手带。

  我瞬间明白过来,我每次打电话给他他都那么喘是在干吗了。怪不得上次能轻松制服仗醉行凶的刘先生,原来是一直有练拳。

  肩上的手臂上抬,盛珉鸥挣脱我的搀扶,自己扶着墙往里走去。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

  这还真是……用完就扔啊。

  我撇撇嘴,快步上前:“别啊,让我看看你的香闺呗。”说着不管不顾再次将他架住,半强迫地带着他往前走。

  整个屋子一共有两间卧室,一个上了电子锁,一个没有。以我的判断力,盛珉鸥应该还没变态到给自己卧室上电子锁的地步,便选择了那间没锁的开门。结果真是被我赌中,房里只一张床垫,一只枕头,一床被褥,除此再无它物。

  我正要进去,盛珉鸥一掌撑住门框,阻止我再向前。

  这是他私人领地中的私人领地,我知道我不能再进一步,否则他绝对要发怒。

  退后一步,我示意他“请进”,不再碰触他。

  “你有需要就叫我,我就在外面呆着。”

  我转过身,没走两步,身后盛珉鸥叫住我。

  “陆枫,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的语气里带着点我不喜欢的东西,几乎可以预见,接下来又是一场鲜血淋漓的诛心之论。

  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回身看向他:“我误会什么了?”

  他倚在门边,凉凉睨着我,没说话。

  我笑起来:“误会你睡我是因为喜欢我?那你说说,你干吗那天要纡尊降贵自己上这么掉价,我硬让你上的吗?”

  我以为他起码会找个体面点的回答,结果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我一个字。

  我一懵,突然找不到话接。

  他,盛珉鸥,真的是个人类吗?他怎么能一本正经,眼也不眨说出这种话?

  “我硬让你上我的?”我都要气笑了,“那你……你就上了?你不是恶心我让我离你远点吗,你这时候倒不觉得恶心了?”

  我是拿着枪指着他脑袋让他蒙住我眼睛,绑住我手脚,咬住我脖子了?!

  他这么理直气壮,我瞬间有点茫然那天被打药到底是谁。

  “这些年我一直把自己的情绪掌控的很好,你也看到了客厅里的沙袋,我找到了合理发泄那些过剩欲望的途径。”他并不心虚,也不愧疚,说出来的话就像个冰冷不近人情的机器人,“那天,可能是喝了些酒的关系,整晚都在陪愚蠢的客户聊天使我心烦意乱,我有些失控的趋势。好不容易忍到结束,正要赶回家,你就撞了过来。你就像条赶也赶不走的癞皮狗,一直往我身上贴。所以……”

  我紧抿住唇,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我已经预感到他要说什么了。

  “大家各取所需而已,你只是我顺手拿来灭火的灭火器,不是你也可以是别的任何人。”他环抱着双手,果然一字一句都是朝着我心肺最柔软处戳来,“我对你的态度并没有变,别太自作多情了。”

  说完,他转身进屋,对着我拍上了门。

  我站在原地缓了好半天,默默做了几次深呼吸,随后走到客厅,倚着墙滑坐下去。

  “操,轻敌了,好TM痛啊。” 闭上眼,后脑抵住墙壁,我摸着自己的心口,低低骂道。

第30章 我心爱的哥哥

  我爸去世后,家里少了一份经济来源,我妈为了养家总是很忙碌。早上,她会把一荤一素两道菜预先烧好,放进冰箱,再将电饭煲定好时间。这样我们放学回到家,就只要用微波炉热一下菜就行。

  我十一岁那年的寒假,天特别冷,南方也下起了大雪。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雪,轻柔的,寒冷的,遮天蔽日,将整个世界都染成白色的雪。

  而在那场雪下得最大的时候,我抱着马桶吐得昏天暗地,连胆汁都要吐出来。

  吐过后,会有短暂的舒适期,大概五六分钟,之后又会胃痛不止,产生强烈的呕吐欲。

  盛珉鸥听到动静来到卫生间门外,远远地并不靠近我,看了片刻,用着并不怎么关心的语气问道:“你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

  我按下抽水建,眼泪鼻涕一把地回头冲他摆手。

  “没……没事,不用去。”

  我爸的惨死给我造成相当大的心理阴影,很长一段时间我对医院总是莫名排斥,能不去就不去,一定要去,也是快进快出。所以哪怕那时候已经难受的要死,我也坚决地表示不需要去医院。

  而盛珉鸥那时也不过是觉得“应该”来问一句,所以就问了,问了之后我既然不需要帮助,那是我的事,他也不再多问,转身回了自己卧室。

  我坐卫生间地上歇了会儿,摇晃着起身回屋,缩在床上忍过一阵又一阵的胃部不适。

  一直忍到晚上九点,钝痛变为了激烈的绞痛,不适没有好转,反而越发严重。

  冷汗不断自身上的每个毛孔往外冒,疼得我逐渐失去力气,看东西都有了重影。

  这种状态让我意识到,我要是再不去医院,我妈回家大概就要替我收尸了。

  靠意念撑起最后一点力气,我一步一挪地出了卧室,去敲盛珉鸥的房门。

  我们的屋子其实是相邻的,原本的一间大卧室一分二改的两间房。又因为后改的原因,盛珉鸥那间房完全没有窗户,逼仄憋闷,总是显得很黑。

  后来他搬走了,我妈就将他的屋子当仓库用,堆得乱七八糟。

  “哥……”我吃力地挪到他卧室门口,敲响房门。

  过了会儿,里面传出下地的动静,很快盛珉鸥拉开门出现在我面前。

  他那会儿十五岁,已经开始抽条,比我高上不少,以致于站的近了,我还需要仰头才能与他对视。

  “哥,我难受。”我支撑不住,捂着胃,一头栽进他怀里。

  他托住我,往后踉跄两步,让我先站好。

  “我没力气……”十一岁到底还是个孩子,没依靠的时候还能硬撑,有了依靠安心的同时,人也脆弱起来,“哥,我感觉自己要死了……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

  盛珉鸥抽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说:“你好像发烧了。”

  怪不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呢,我越发将自身重量朝身前少年靠过去,说出的话都带着哭腔:“哥,我会不会死?”

  盛珉鸥大概觉得我是烧糊涂了,架着我将我丢到沙发上,再是拿起客厅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几声之后,对面接起,盛珉鸥声音带上明显的忧心,表情却完全分离开来,平静地犹如被大雪冰封的湖面,不见一丝波澜。

  “妈,阿枫好像病了,我现在打算带他去看病,您下班后直接来医院吧。”

  我妈焦急地询问他要不要紧,严不严重,他一一回答了,又让她不要着急,说自己会处理好。

  挂了电话,盛珉鸥先进自己屋换了衣服,又去我房间拿了厚外套给我穿上。

  拿上钥匙,他往门口走去,并没有要搀扶我的意思。

  我走了两步,捂着胃蹲到了地上,一步也走不动了。他见我没有跟上,调转方向又回到我面前。

  “走不动?”

  我抬起头,眼含泪花,对着他吸了吸鼻子:“嗯。”

  他蹙了蹙眉,脸上几乎要现出“麻烦”两字,我咬着唇,眼泪在眼眶摇摇欲坠。

  忽然,盛珉鸥在我面前蹲下身。

  我一愣,就听他说:“上来,我背你。”

  毫不夸张地说,那一刻我脑海里跳出了一行字,那行字写着——世上只有哥哥好,有哥的孩子像块宝。

  我眨了眨眼,眨去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七手八脚爬到他背上。

  盛珉鸥花了些功夫站起身,随后背着我出了门。

  雨雪天道路湿滑,车很难叫,我们家附近那条路又比较偏,盛珉鸥在路边站了会儿,见没车来,只好往前面路口碰碰运气。

  “哥……我胃疼……”我缩在他背上,带毛边的羽绒帽遮住头脸,形成一个十分安全又温暖的狭小空间。

  盛珉鸥可能被我帽子上的毛毛弄得有些痒,偏了偏头。

  “到医院就不疼了。”

  对我絮絮叨叨、翻来覆去的那两句撒娇,他总是采取无视的态度,但有时被问得烦了,也会选择回我一下。

  雪下得好大,成片落在他的发顶,甚至落在他浓黑的睫毛上。他一眨眼,又都融化成水沿着眼角滑落,和鬓边的汗水混做一块。

  我替他用手背擦了擦,忍不住问:“……哥,我会不会死?”

  平时我其实不是那么怕死的人,但可能那会儿年纪小又因为生病十分虚弱,总是会想的比较多,也显得很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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