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 第18章

作者:方浅 标签: 破镜重圆 HE 年上 近代现代

  “上个月,我们回江城,家里钢琴坏了,我突然想起方停归男朋友在琴行工作,主动联系琴行点名要他上门维修钢琴,我本意是想让安安见见他男朋友,让安安知道方停归过的很好,可安安好像并不在意,我不知道他是没认出沈向瑜还是故意逃避,见了沈向瑜几次,一点变化都没有,他还是白天很好,晚上失眠。”

  唐磊不知道有这么一出,忍了忍,还是说:“医生泄露病人信息是大忌,但我现在作为停归的朋友,我还是想说你过界了,你不该为了夏岁安为了你的幸福去打扰别人的幸福,他男朋友跟他分手了。”

  季琛肩膀耷下去,将脸埋在掌心,“师兄,我错了,我做错了。”

  “我不好评判谁对谁错,或许你不主动招惹沈向瑜,他们分手也是迟早的事,不然停归不会如此焦虑,我倒是对那个沈向瑜很是好奇,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他是个你见了会喜欢的人,安安就很喜欢他那种性格的人。”

  季琛说。

  方停归在街头漫无目地的开着车,他喜欢这种放空的感觉,这种时候他脑海里出现的人往往是他最重视的人,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沈向瑜。

  先前在唐磊诊所,催眠过程中,他在数位板上无意识状态下写下的字,拼凑起来全是三个字:“沈向瑜”。

  爱分很多种,有人掩埋于心,有人背风点烟,有人深夜看海,有人爱不自知。

  更有甚者,爱而不认,认而不言。

  将车泊在江堤边,方停归从车扶手盒翻出半包烟,那是他从沈向瑜身上搜出来放进去的,可惜翻遍车上每一个角落都没能找出一个打火机,想抽烟的念头不得不掐灭。

  堤岸下垂钓的男人拎着工具上岸,见方停归手里的烟,说:“兄弟,借根烟,烟瘾犯了。”

  方停归递过,“没火。”

  “我有。”

  男人走远,方停归望着指尖腾起的烟,戒烟了十几年的人,夹着烟送到口边猛抽了一口,呛得他眼泪直流,从前为了某个人而戒掉的烟,又为了另一个人燃在他指尖。

  指尖的烟随着烟的燃烧越来越短,他对沈向瑜的情感越也来越清晰,他要追回沈向瑜,他想要小鱼儿。

  将烟头摁熄,给沈向瑜打电话。

  沈向瑜正趴在杨辞的电脑前刷着各大旅游博主主页,想去看瀑布的壮观,想去看黄山的巍峨,想去看泰山的日出,想去西藏洗涤心灵,可也只能是想。

  “真羡慕那些能说走就走拎箱启程去旅游的人,你看我,都失恋了,想去旅游还得计划,工作排不开,老父生日快到了顾忌一堆,唉!”

  杨辞拼着一块魔方,笑道:“大瑜,你大概是忘记了,你还没跟姓方的在一块的时候,高考前一个月你还偷跑出去玩了几天,把你爸妈气的半死,怎么不见你考量那么多。”

  沈向瑜眼神瞬间黯淡,扔掉鼠标往后一躺,确实如此,跟方停归在一起的四年他改变了许多,从前的毛躁、稚气、鲁莽、冲动,全在方停归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收了起来。

  沈向瑜气愤地往椅背上砸了一拳,恶狠狠道:“靠!他也在我这里种了棵树。”

  “什么?”杨辞一脸懵,“什么树?”

  电话突然想起,解了沈向瑜不想解释的围,是方停归,他没拉黑他电话,也没拉黑微信,成年人了,分手也顾着那点情份想要体面,他们之间,没有出轨,没有吵架,到现在沈向瑜也说不出谁对谁错,他没错,夏岁安没错,他只不过是出现的早一些,细想起来方停归也没错,没跟前任联系,也从不提前任,感情中真的很难定义对错。

  杨辞看了眼,催促:“接啊,怎么不接,有什么说清楚,大男人别扭扭捏捏的,我去楼下打个酱油。”

  沈向瑜深吸了口气,倒不是他扭捏,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向瑜,我们见一面好不好,我有话对你说。”

  他的声音有些哑。

  沈向瑜还没想好要不要见,又听他说:“你先不要急着拒绝,对不起,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心里有刺,我明白,也理解,我们见个面好不好?我什么都告诉你。”

  “好,就在家里吧,正好我想回去拿点东西。”

  拖着总不是个方法,有些话上次没说,这次也该问清楚说明白了,总不能任根刺卡在那里吧,吞不下吐不出的,难受。

  作者有话说:

  祝大家520快乐,爱自己!

第27章 白月光

  方停归赶回家收拾房子,这几天浑浑噩噩房间乱成一团,收拾床头柜时,扔保险套盒时被抽屉最里头的铃铛声吸引,抽到最外,露出里面的麋鹿帽子和圣诞装饰铃铛,方停归喉咙一阵酸涩,只有沈向瑜会买这些小玩意,卧室的落日灯,书房的小摆件,阳台的摇椅,全是他买的。

  拍下麋鹿和铃铛发了他的第一条朋友圈。

  两个月前,沈向瑜第不知道多少次无理取闹在酒吧故意不回家那天,方停归开始间接性心悸,时不时痛一阵,每次看到沈向瑜闹,看到他眼里的光日渐黯淡,心悸发作一次。

  那天他喝醉,质问他“你不爱我对我这好是为什么?是同情我还是可怜我,是因为我刚好追你刚好喜欢你,而你刚好缺个伴吗”时,方停归心痛不比他少,他很想很想告诉沈向瑜,不是,不是同情,也不是不爱,可他开不了口。

  沈向瑜有一点说的没错,起初在一起有一半原因是真的当时想找个伴,他想找个人对那个人好,但并不是谁都可以,想找个伴的念头也是沈向瑜出现后才有的,在那之前他只想安静的一个人过一辈子,沈向瑜的热烈打动了他,影响了他,再加上那段时间他想拉沈向瑜一把,于是他答应了沈向瑜的追求,顺水推舟的跟他在一起了,他不敢让沈向瑜看见他龌龊的心思,只能沉默。

  直到那天送他去郊外别墅区给一客户调音,回来的时候他心情很好,在车上跟他分享客户家见到的一个男人,那男人名字从沈向瑜口中说出口时,方停归头一次感到深深的恐惧,他害怕,不是害怕听到那个人的名字,而是害怕“夏岁安”三个字从沈向瑜嘴里说出来,那天他差点撞上路边护栏,他很想鼓起勇气向沈向瑜坦白一切,告诉他关于夏岁安和自己的一切,可他开不了口,他也是人,有懦弱胆怯的一面。

  沈向瑜受伤,他恨不得能替他痛,他带他回家,妹妹对他不友好,他很生气,气自己没能护好他,得知他看了相册里的照片,方停归惊得手端不稳果盘,他害怕,害怕他藏在心底不敢面对的过往被沈向瑜知晓,好在沈向瑜并没看见那个加锁相册里的照片。

  隔天他们拍了在一起四年来的第一张合影,沈向瑜欣喜地抱着照片睡觉,他趁他睡着,打开锁,将他们的照片放进了相册最后一页。

  后来,钟修诚跟着他们一起住进家,碍于长辈情面,他可以容忍钟修诚对沈向瑜无礼,但不能忍钟修诚诋毁沈向瑜,他背着沈向瑜训过钟修诚几回,明确告诉过他沈向瑜将是跟他走完一生的人,要像对待他一样对待沈向瑜。

  一切破灭在圣诞节那天,那天他为了能跟沈向瑜过节,提前三天晚上加班到深夜赶设计稿,只为了腾出一晚上时间放假陪沈向瑜,若是没有后面钟修诚闹剧,那应该是属于他们美好的一个夜晚。

  将麋鹿和铃铛放在床头,他在生鲜APP下单订了好些沈向瑜喜欢吃的菜,点完菜又退回常用菜单删除“香菜”快捷键,他说他不喜欢香菜。

  跟沈向瑜约好晚上七点见,距离七点还有四小时,方停归坐到电脑前,打开电脑等沈向瑜的到来。

  沈向瑜躺在沙发上发愣,杨辞一脸嫌弃:“晚上见面好好谈,我原本想劝你放弃,你这条件又不难找,何必吊死在一棵不会开花的树上,要我说,你们之间最大的问题就是缺少沟通,你是害怕沟通,他是逃避,好好聊,能和解就和解,你在这里我看着难受。”

  “唉……”沈向瑜长长叹了口气,“你个大龄童子鸡,你跟我上情感课。”

  “咳,谁、谁他妈童、童……早不是了好吗?别转移话题。”

  沈向瑜勉强来了点兴致:“你不是?你不是?左手右不算啊,老实交待,给谁了。”

  “约的,一夜,我靠,你别再转移话题,现在在说你跟方停归,你打算怎么办,他今天肯定是跟你示好,求你回家,你什么打算?”

  沈向瑜又蔫了回去,老实交待:“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很乱,一团乱,我他妈恨不得捶死他,可我又舍不得。”

  “搞不懂你们这些男人跟男人之间的问题,听说女人心软,买个包送支口红哄哄就成。”

  沈向瑜瞥了他一眼:“活该你单身,感情中的问题都一样,不分男女,男人也很好哄啊,我的话,顺着我,哄我两句,不,他都不用哄我,亲我就……嗐,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不懂,其实我也不懂,我要是懂的话,就不会在这里跟你扯这些有的没的了。”

  杨辞又开了一局游戏,在游戏声中问:“奕星让你去那边住,今天还问我你什么时候搬过去。”

  “唉……别问,现在只想装死。”

  这边装死是没装成,意外的迎来一个电话,夏岁安。

  沈向瑜犹豫几秒,还是接通电话,夏岁安永远温和有礼:“沈老师,冒昧打扰了,想请你喝杯咖啡,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理,沈向瑜说方便,夏岁安又问什么时间方便,沈向瑜答:“如果您方便的话,现在吧。”

  “那半小时后遇见咖啡厅见,我刚好在市区。”

  沈向瑜换了身衣服,昨天刚买的,橙色字母卫衣,破洞链条牛仔裤,穿得自己都难受,杨辞略嫌弃:“这是你大学时扔垃圾桶的那几件儿?你又从哪翻出来了。”

  “你不懂,我出去了,晚上给我留门。”

  他没告诉杨辞他要去见夏岁安,他前男友的前男友。

  他不想让他任何人知道他输给了方停归前任。

  到时夏岁安已先到了,隔着玻璃窗望过去,夏岁安显得特别孤独,像是与这个尘世格格不入,经过大门时沈向瑜余光瞥到距离夏岁安三张桌的桌上坐着季琛,季琛也看见沈向瑜,礼貌地向他点头。

  “抱歉,久等了。”

  沈向瑜坐到夏岁安对面。

  夏岁安招手唤来服务生,“我也刚到,喝什么?”

  沈向瑜看着他面前的空杯,没揭穿他的刚到,“随便。”

  “那再来两杯咖啡吧,谢谢。”

  夏岁安向服务生说完,沉默了几秒,从口袋摸出一样东西递给沈向瑜,说:“沈老师,你上次送小提琴不小心落了一颗扣子在季琛家,我带来物归原主。”

  沈向瑜接过扣子,是那次他刻意拽掉的水晶纽扣,“谢谢。”

  夏岁安扣着杯子边缘,沈向瑜注意到他的手指头每一个都带露出内里鲜红的皮肉,像是被啃过,“我今天找你,还有另一件事,我想向你道歉,沈老师,对不起。”

  沈向瑜不明所以,不知道他为什么道歉,从始至终,沈向瑜都没觉得他有什么错,他有什么错,错在比自己出现的早吗?错在命运提前安排好了出场顺序吗?

  “夏先生,你没有对不起我,不用道歉。”

  服务员在这时送上两杯热可可,指着季琛说:“是那位先生帮二位换了,说二位不能喝咖啡。”

  沈向瑜向季琛点头致谢,夏岁安将空杯放下,双手改捂着热可可。

  “不,你不知道,我大概是在三年前就见过你,只是那时没看见你的脸,那天下着雨,他脱下外套笼在你头上为你遮雨,我只看见你的背影和他的笑脸,那天虽然是我最讨厌的雨天,可我心情很好,看见他搂着你,我感觉我的罪孽终于能减轻了,三个月前,你出现在季琛家并不是偶然,是他故意引你去的,可我没认出你,我对你莫名有好感,你跟他以前很多相似点,我那时就该猜到,我应该能猜到的,如果不是我,你们应该不会走到今……”

  他说着开始发抖,连带着杯子晃动热可可尽数洒在他手上,沈向瑜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他听着云里雾里,根本没理出头绪,不知道他说的见过他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道歉,另一边季琛赶紧冲过来,掏出一个白色小药瓶倒出药片喂进夏岁安口中,抚摸着他后背,细声安抚:“没事,不急,慢慢说,你说过你可以的,慢慢说。”

  工作日的这个钟点咖啡店人很好,他们坐的位置偏,几乎没人注意这边的动静,夏岁安平复好心情,抽出纸巾来回摩擦桌面,他没看沈向瑜,眼睛一直盯着自己手,说:“起初我并不知道你就是他男朋友,我很抱歉,若是我无意伤害过你给你造成过困扰,请原谅,我想说的是,你完全没必要因为我对他心存芥蒂,我能感觉到你对他的爱,你们的事我并不知道多少,但我希望不要因为我受到影响,可能你在的想象中,我是个完美的人,实事并非如此,我在他最难最需要我的时候离开了他,我只是他生命过陪他走过一站路的人,你才是能治愈他陪他走过一生的人,不要被眼前的迷雾迷惑,你要相信你自己的感觉,他是个怎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他不是个会在不喜欢的人身上倾注四年时间的人。”

  沈向瑜被震撼到,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夏岁安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这样的人,谁能不爱,他口中没有说方停归一句不是,就连他的名字都只用“他”替代,用最淡然的语气劝说沈向瑜不要放弃。

  想到这里沈向瑜心里又一阵难受,白月光说的就是他这种人了。

  “如果你不赶时间,再续一杯吧,如果你不反感,留下听我讲讲我跟他的事吧。”

第28章 夏岁安往事

  夏岁安很紧张,季琛几次提出让他先去车里休息,让季琛代替他讲述那段过往,夏岁安扣着桌子边缘,一口气喝干杯里的热饮,摇头,说:“我可以的,那段过往压了我这么多年,我不能一直被它压着。”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很沉,只是一直不看沈向瑜眼睛,徐徐道来:“这个故事很长,长到要从我母亲说起……”

  夏岁安的母亲冯静筠出生出香门第,自祖上起,家中人才辈出,个个出类拔萃,到冯静筠这一辈,父母因工作原因生她很晚,父亲中科院博士,母亲大学教授,如此优秀的两人,孕育的冯静筠却极为普通,从小表现的比期他同辈逊色不少,九九乘法表背了两年才背熟,逢年过节,大家聚在一起最多的便是讨论孩子,冯静筠从来没得到来自长辈包括父母的一句夸奖,他们都说她还没开窍。

  为此冯静筠父母带她去大医生脑科检查,他们觉得他们女儿脑子肯定有问题,他们这么优秀怎么会生出如此天资愚笨的女儿,医生告诉他们一切正常,要试着接受孩子的平庸。

  从小其他小朋友被迫营业唱歌跳舞背诗,冯静筠却从没享受过这种她羡慕的待遇,父母总怕她丢人,不等别人开口先说“我女儿不会”。

  冯静筠上小学时,高龄母亲又生下一个女儿,妹妹聪明伶俐,人见人爱,父母更是把她当花一样天天献宝,此后冯静筠在那个家里的存在感更低了。

  这种差距到初中更加明显,各科成绩跟不上,哪怕她最努力,比其他同学早起一个小时背书,比别人晚睡一个小时复习,一到考试时候,还是永远落在后面,她的表兄弟姐妹们几乎不用复习都能轻而易举超过他,而她在家听过最多的话也变成“你怎么这么笨,你看看你妹妹、你要是有你妹妹一半聪明就好了”,慢慢的冯静筠开始沉默。

  高中,冯静筠逐渐跟不上学习,无论做什么都显得很吃力,此时的父母已对她放弃,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妹妹身上,父亲说她不可能考上大学,她铆足劲儿冲刺,果然如父亲预判那般没考上大学。

  她没脸留在家里,家族同辈只有她一人落榜。

  冯静筠一个人背着行囊去外打工,期间结识与她经历相仿的夏晖,二人很快结成连理,生下儿子夏岁安。

  夏晖带着妻儿回到自己老家江城,听妻子建议进了家乡炼钢厂,冯静筠自知资质平庸,将所有期望寄托在丈夫和儿子身上,她不住催促丈夫学习,让他考厂里技术员,夏晖努力考上技术员,冯静筠又催促他考工程师。

  夏岁安从牙牙学语起,冯静筠便教他识字念诗,别的孩子两岁三岁都还在外面玩泥巴,他却被迫坐在家里练字,别的孩子在睡觉,他还在练字,周末,其他孩子踢球玩游戏,他被迫参加各种培训班竞赛班,冯静筠没得到的一切,赞誉,夸奖,都想从她的儿子和丈夫身上得回来,她喜欢别人夸她丈夫能干儿子聪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