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 第20章

作者:方浅 标签: 破镜重圆 HE 年上 近代现代

  原本以为他们的故事,会是像无数青春期的恋情一样,误会加错过,不想却如此惊心动魄,方停归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这一段,更不会忘记夏岁安,他永远比不过夏岁安。

  沈向瑜打开书房门,方停归就站在门外。

  沈向瑜轻声问:“安归,是你和他的名字组合,是吗?” 显而易见的事,沈向瑜还是问了,方停归默认,那是年少时许下的诺言,他们还只是朋友的时候笑言以后一起开一家公司,用两个人的名字命名,他知道夏岁安不可能完成,就由他一个人来完成这个诺言。

  “你办公室的画,那两幅画,都是他画过的吗?”

  方停归回:“蝴蝶是他画过的,另一幅我画的。”

  玻璃罩蝴蝶画沈向瑜在季琛家见过,知道那画的名字叫《渊》,另一幅没见过,那幅很重的蓝,渲染一层明黄,像是黄色想冲出蓝色的覆盖,又像是蓝色想沉进黄色底的画。

  “另一幅,有什么含意吗?”

  方停归犹豫几秒才开口:“那幅画叫《余温》,那是认识你后才画的。”

  是画给你的,这句方停归没说,看着沈向瑜受伤的神情,他说不下去。

  沈向瑜嘴角用力向上抬了抬,他知道自己笑得有多牵强,《余温》,哪怕分开这么多年,他的余温还留在你心里。

  “水晶纽扣代表什么?”

  这次方停归沉默的时间更长,好半晌才说:“他告诉过我,衬衫的第二颗扣子最靠近心脏,只送给最重要的人。”

  后面他没说,沈向瑜帮他补充:“所以,后来你所有的设计,凡是衬衫的,第二颗纽扣必定是与众不同的一颗,你记往他每一句话,因为他你才改变,因为他你上了江城大学,又因为他没能进美院,你改进了美院,你送他小提琴,送他水晶扣,你为他染回黑发,你把他藏在心底最深的地方,却还记得他喜欢吃香菜,你为他不再打篮球变成另一个人,你把自己变成了他。”

  更多的向瑜没问,为他洗掉纹身,完成他未完成的心愿。

  他也一直在试图忘记夏岁安,可他忘不掉,夏岁安刻进了他骨髓里,就像他能不提他,不想他,却没忘记他喜欢吃香菜,没忘记他教的洗葡萄要用淀粉,有些记忆,已入骨血。

  要怎样才能超越夏岁安在他心底刻下的痕迹,除非我死了吧,沈向瑜想。

  很多时候沈向瑜都很讨厌自己太聪明,若是能笨一点,可能会活得比较轻松。

  “你在夏岁安那里成长了,从男孩成长成一个男人,你把亏欠夏岁安的,尽数补偿在我身上,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知道这些会是怎样的感受,你让我从前撒过的娇,吃过的糖,都变成了笑话,你说从来没把我当成他的替代品,我相信,因为你从来没把我当成他,你把你自己变成了他,当你见到我,仿佛又看见了年少的你,你想拯救我,就像他曾拉过你一把一样,你只不是把你们那段意难平强加在我身上,我是谁的替身,我是你自己的替身!”

  “不是,不是,小鱼儿,你不是谁的替身,你就是你自己,我从来没想过要把你当成谁。”

  “如果当时出现的不是沈向瑜,而是张向瑜、王向瑜李向瑜,是不是都可以?”

  方停归直觉呼吸都能引发心脏收紧:“不是,不是的。”

  “可你给我的感觉就是。”

  更可笑的是,他带他回家,在榕城,所有人都知道方停归跟夏岁安的过往,当所有人都在替方和夏惋惜的同时,他们是用一种怎样的心态看待沈向瑜的?

  大体会是:可惜了,若是当年那个姓夏的后生仔没出事,停归该是跟他在一起的。

  怪不得方停归妹妹对他仇视,也不怪钟修诚轻视他,所有一切都只是因为方停归的轰轰烈烈都给了夏岁安,勇敢给了他,保护给了他,一切都给了他。

  沈向瑜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地说:“方停归,我不介意你有过去,我介意的是你的过去,一直过不去,你心腾不干净,我住进去我不舒服,你也不舒服,你真的很好,你什么都好,就是不爱我这点不好,我真的累了,你应该明白。”

  如果说在今天之前,今天见方停归之前,他还有幻想,到现在,只剩下绝望,那种刻骨铭心,要怎样才能从心里去干净。

  他永远比不过夏岁安。

  方停归拉住他,攥得很紧,他哭的很狼狈,没声音,眼泪滴在沈向瑜手背上,他抬手抱了下他:“执着不是什么好事,对你不是,对我也不是,谢谢你陪我的四年,再见,方停归。”

  方停归再次眼睁睁地看着他踏出门,再一次没挽留住他,他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了饭,先吃完自己面前的,又坐到沈向瑜的位置上吃他的那碗。

  沈向瑜从电梯出来,在微信群喊了声 “是兄弟陪我出来喝酒”,除了尚如珊和梁滨,其他人都到了,郑奕星也到了。

  杨辞一脸痛心,见他一杯又一杯地往下灌酒,心疼得直咂舌:“瑜啊,不能这么喝啊,你这么喝等会儿肯定我买单,这酒贵,不是这么喝的,你这一口快小一百了,换啤的好不好?洋的喝了伤身。”

  柯白拉开杨辞:“让他喝吧,待会儿我照顾他。”

  郑奕星没说话,一直盯着沈向瑜,沈向瑜喝得迷迷糊糊,看着郑奕星,说:“奕星?你是不是来找我算帐的?都可以,我等你很久了。”

  “你醉了,我找你算什么帐。”

  沈向瑜摆手:“对哦,你不找我,你们怎么都不喝啊,我,沈向瑜,从今天起,正式回归花花世界,我才不要因为谁改变自己,我要抽烟喝酒夜店当家,谁都不能管我,我才不会因为谁改变。”

  杨辞把他扶正:“丢人的玩意儿,喝吧,玩吧,爸爸养你。”

  柯白看着他喝,又看着杨辞扶他去洗手间吐,吐完回来躺在沙发上,胡言乱语的说着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话。

  郑奕星跟柯白借烟,柯白跟着他走到吸烟区,“你还喜欢瑜哥,你的眼睛只差没粘到他身上了。” 郑奕星吐出个烟圈,说道。

  柯白笑了声:“你不也一样,别忘记我们当初是为什么会进乐队的,如果沈向瑜知道他珍惜的友情,其实是奔着另一种心思去的,他会怎么想?”

  江城大学学长建个了群,群里全是性取向为男的同学,柯白无意被学长拉进群,在群里结识郑奕星,那时江城大学同性恋并没多透明,明面上都是正常人,某天另一位学长往群里发了张沈向瑜照片,炸起好大一片水花,用学长的话说,他就是照着同性审美长的,腰细腿长,臀翘肤白,关键还时尚,看照片还挺玩得开,在床上肯定是极品。

  看到照片的瞬间,柯白被吸引住,也被学长的话恶心到,他觉得学长不尊重人,背后对着照片点评一个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学长联合另几位学长一起在群里攻击柯白,郑奕星是唯一一个站出来为柯白说话的人,他觉得柯白说的对,对着一个人的照片评头论足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就这样,柯白和郑奕星成为好哥们儿,半个月后,郑奕星在梁浜朋友圈看到沈向瑜身影,知道他在学校话剧社,找准机会凑上去跟沈向瑜搭上话,投其所好的跟他玩到一起,又听说他想组乐队,找了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组了乐队,其中包括柯白,一个学校就那么几个 GAY,还被凑到了一起,其中两个还带着目的性接近了沈向瑜。

  郑奕星笑了笑,摇摇头,什么话都没说。

  柯白抽完一支烟,说:“其实我是个很花心的人,向瑜他不是我唯一心动过的人,只是唯一一个我没追过的人,我一直没告诉你,当初只是觉得好玩,跟你斗气,看看谁先追上他,后来是真的把他当朋友,也许没得到过的才是珍宝,得到后就连曾经喜欢过都不会有,虽然我不再对他抱有想法,但是曾珍视过的人,他被别人辜负,我心里还真不是滋味儿。”

  郑奕星偏头一笑:“好巧,我也早就不喜欢他了,当初年少轻狂,以为见到个长得好看的心跳快了几拍就是喜欢,后来才知道,那些心动至少要在同一个人身上出现超过 100 次,才算作喜欢,一时心动,可能只是吊桥效应。”

  他们都知道,沈向瑜看似轻浮的外面下,藏着最纯粹的灵魂,这种纯粹令他们不敢打破朋友的界限。

  两人相视一笑,前后脚回包厢。

  郑奕星进包间才发觉手指被烟烫了个疤痕。

  沈向瑜醉得一塌糊涂,吵着闹着要方停归来接,杨辞没办法,只得给方停归打电话,方停归来得很快,原想打横抱起沈向瑜,又碍于他朋友在场,怕他日后在朋友面前跌份儿,架着他往车走。

  方停归将他放到车后排,问杨辞是要一起还是单独打车,杨辞想了想,跟着坐上车。

  他们都了解沈向瑜脾气,这要是被方停归带回家,明早醒来肯定得闹。

  “这车好眼熟,这个挂饰也好眼熟。” 沈向瑜醉言醉语。

  杨辞拉他坐好,敷衍:“是是是,眼熟。”

  沈向瑜趴向前座,嘟囔:“像我家方老师的车,” 顿了顿,又低落地说:“不是我家的了。”

  杨辞拉他坐回去:“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前排方停归听懂了,不是我家的了,不是我的方老师了。

第31章 懊悔

  感谢追文的宝们,评论都有看,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感情观,看待别人感情也不一样,若是看到不舒服了,膈应了,请及时止损,及时止损哈,还是会按原大纲继续写,对失望的......

  到了杨辞家楼下,方停归背起沈向瑜上楼,给他擦洗完换好衣服,将口袋里的药拿给杨辞:“他今晚没吃饭,又喝这么多酒,明早醒来肯定会胃痛头痛。”

  杨辞接过,说:“方老师,麻烦你了,他就是喜欢折腾。”

  “不妨事,就怕他不找我折腾。”

  楼下,车旁站着一个人,方停归走过去,对方抬眼,掐掉手里的烟:“方老师,带你去个地方。”

  不等方停归同意,柯白绕到副驾驶位旁,催促:“走啊,方老师该不会是怕了吧。”

  大概是来源于同类危险气息,方停归摇头,“不,我并非怕,我只是在想,你跟向瑜什么关系,或者说,你单方面对向瑜有什么想法。”

  柯白降下窗,“说来你不信, 没有,我只是单纯看不得他难受。”

  “不介意我抽烟吧?” 柯白问,但又不等方停归回答,自顾自的又点起烟。

  “不介意。”

  深夜长街,路上车很少,一路上车上两人再也没说过话,最后一个十字路过过,按导航提示拐进油画街临街左手边时,柯白说:“到了。”

  方停归将车停在临时停车位线内,跟着柯白走到中间一间没有招牌的店铺前,这条街全是卖油画的,方停归第一家画室当时就在这条街,柯白拉起卷闸门,刺耳的声音在黑夜中显得极为突兀,推开玻璃门进去,柯白按下墙边开关,灯光亮起的瞬间,方停归被钉在原地。

  墙上全是他画过的画,他开画室画过的手稿,他画了一半扔掉的半成品,扔掉过的废弃品,满满一墙,全是他的画,每一幅都是。

  柯白出门抽了根烟,回来方停归还站在原地,“上楼。”

  方停归跟着柯白上到二楼,才上楼梯,百合和玫瑰和香气馥郁扑面,夹杂着一丝腐霉味,二楼灯亮起,入眼满是已残败发黄的鲜花,房间正中墙上一面电子投屏,旁边是鲜花台,台上堆满高脚酒杯,酒杯旁是未开封的香槟。

  柯白打开电子投屏,音乐先比图像一步出来,背影音乐是《Only love》,方停归脑海里闪过一个片段,某次被沈向瑜拉着去听音乐剧,散场时音乐便是这首 Only love,当时沈向瑜说:“若是我也有求婚的那天,我一定要放《Only love》作为背影音乐。”

  屏幕上的人熟悉而陌生,方停归慌忙去找遥控,闪过的每一帧都是他不肯也不想回头面对的曾经,打篮球的,操场狂奔的,迎风肆笑的,他早已丢掉了曾经的自己,他知道,沈向瑜想帮他找回来。

  可是,他还没等到沈向瑜帮自己找回曾经,却先把沈向瑜弄丢了。

  柯白叹了口气,将钥匙放在桌上:“钥匙在这里,我先走了。”

  刚走两步,柯白顿足,没有回头,语重心长:“方先生,你有没有试图去了解向瑜、了解他的过去,恕我直言,你配不上他,我知道,总有人都觉得他配不上你,但我觉得是你配不上他。”

  手直哆嗦,完全不听使唤,屏幕上的照片闪到最后几张,方停归透过遮满水雾的眼眸看,他的背影,他站在夕阳下的剪影,最后一张照片是两只交握的手上,他不知道那些照片都是沈向瑜什么时候拍下的,完全不知道。

  原来,那次在风车岛,在海边,他陪沈向瑜拍的照片,是他们拍过的第一张照片,方停归想起沈向瑜抱着照片睡觉时的笑容,心如刀绞。

  照片闪过的最后,定格在一行字上:余生有限,我愿站在你身后陪你看花开花落,我的方先生,你愿意吗?

  “愿意。” 方停归对着空气说。

  方停归靠在墙边坐着,一遍又一遍,循环看着那段沈向瑜亲手制作的 MV,他掏出手机给沈向瑜发信息,删删减减,最后还是没发送出去。

  发什么说什么都没意义,从前种种,尽是懊悔。

  手机锁屏还是沈向瑜照片,忘记是哪天沈向瑜拿他手机自拍后设置的,当时沈向瑜说只设置一个晚上,第二天让方停归自己换回来,他一直没换,照片上的沈向瑜笑得灿若星河,他第一眼见到沈向瑜,就知道他笑得很好看,虽然那时他很狼狈……

  那年方停归二十四岁,在油画街开了间小画室,老教授惜才,借着让方停归回学校代课的机会逮着他切磋,一来二去,养成个习惯,每年方停归都找一段时间回母校带带学弟学妹。

  那个下午如平时一样,方停归赶到美术楼,远远的见一个男生威逼一女生,刚想上前制止,旁边拐角出蹿出一栗色头发的男生,男生明显比另一个男生瘦弱,还是冲了上去,一把拉开欲对女生动手的男生,两人扭打在一起,方停归快步走上前,栗色头发男生被另一个男生摔倒在地,方停归赶紧出声。

  伸手去拉被摔倒在地的男生,男生嘴角带伤,鼻子流血,龇牙咧嘴,却在手伸向他的瞬间一抹鼻子,颇为豪爽地说:“没事,教训个小流氓,哪用去医务室,这位同学,谢谢你了。”

  方停归觉得好笑,莫名的想逗逗那男生,却被教授打断,他走向教室时回头看了眼,男生愣在原地,傻傻呆呆,有些可爱。

  课上到一半,鼻青脸肿的男生猫着身从后门溜进教室,方停归余光瞥到,假装没看见,继续上课,那节课具体讲了什么内容方停归早忘记了,给他留下深刻映象的只有那句 “沈向瑜,向阳的向,怀瑾握瑜的瑜”。

  而后每周周五,方停归都能在教室见到沈向瑜,他的目光灼热,不遮不掩,直白热烈地盯着方停归,或是陶醉,或是傻笑,方停归看着他的笑,像是连续阴雨数月的天边突然升起的一轮红日,让他忍不住想靠近,想把数日积累的潮湿晒一晒。

  有意无意的,方停归也开意留意课间女生们的闲聊,听她们说到后座那个长得如妖孽的男生,是学校乐队成员之一,会四门乐器,单身,没有女朋友。

  方停归也开始期待每周五的到来,好像有人在等他赴约,明明什么约定都没有,可总觉得有人在等他,讲课时会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他坐的方向,会留意他几点到教室,中间出去过几次,方停归也觉得奇怪,那感觉,像是平静的湖面,突然落入一片树叶,看似轻轻巧巧,却有带起涟漪,一圈一圈往外扩散。

  一天,他进教室扫了一圈,没看见栗色头发,正准备收起小失落,最后一排的他抬起头,对他露出招牌式弯眼笑容,黑色的顺毛短发,白色的衬衫,方停归承认,那一刻他心跳比平时快了几拍,他走到后排,逗沈向瑜两句,那是他鲜有的举动,看着他耳尖变红,方停归有种说不出的愉悦感。

  再后来,一个下雨的周五,他远远看见前面没带伞双手插兜走晃晃悠悠走着的沈向瑜,挽起裤脚快步走上前,将伞遮在他头顶,与他并排一起在雨中向前行,其实方停归一直不喜欢下雨,下雨他总觉得前面的路看不到尽头,一直走一直都在雨中,可那天,他觉得下雨也很美。

  那天闲聊了什么方停归早不记得了,顺着他的话闲聊,他只记得沈向瑜问了他两个问题,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说没有,他又问:“方老师,你有男朋友吗?”

  他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目光侧过来,方停归心慌得脚下打滑,告诉他:“也没有。”

  “那,我可以追你吗?” 沈向瑜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