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 第25章

作者:方浅 标签: 破镜重圆 HE 年上 近代现代

  方停归又起身准备去走廊,他都习惯了沈向瑜的反复无常,顺着他就好,反正他情绪来的快去的快。

  “算了,外面冷,你就坐这里吧,我反正要睡觉了。” 说着背过他钻进被子里睡觉,心里想着明天就找医院办出院,伤口其实不大,不用住院,耐不住一众人强行要求非得逼沈向瑜住院,里里外外查了好几遍,确认脑子里没淤血没有脑震荡,他们才放心。

  方停归笑了笑,抬头揉了把他脑袋,沈向瑜一把拍开他的手,头上逢了两针那块儿剃了头发,豁了个口,“哎呀别摸我头发,丑死了。”

  “哪里丑,我们小鱼儿最好看。”

  “我…… 睡觉。” 被子里热,耳朵有点发烧,脸也有点烧。

  晚上,江城迎来第一场雪,方停归站在病房阳台往外看,回来给沈向瑜穿上袜子套上羽绒服,说:“看雪吗?”

  沈向瑜奔到阳台,地面还看不见雪,外面亮着灯,雪花飞旋着从灯光处往下飘,一触地便不见了,抬手指,掌心凉凉的,“好漂亮啊!”

  “嗯,” 方停归望着他,说:“很漂亮。”

  夜里两点,雪下大了,风呼呼的吹,吹得阳台门哐哐响,方停归没睡,太冷,沈向瑜也没睡,在想方停归会不会太冷,不过也没问,实在睡不着,沈向瑜坐起来往外瞧,外面树稍已经白了,远处停车场的车顶,全是一片白,沈向瑜有了个大胆的想法,“方停归,我想出院,就现在,想回家。”

  方停归心下一动,极力控制住声音:“回家,回我们的家。”

  “不是,是回我自己的家。”

  方停归掩饰住失望,“好,起来穿衣服,车在停车场,我先去护士站看看。”

  刚好护士站没人,方停归在床头留下一张纸条,说明情况,明早回来办理出院手续,拉着沈向瑜从消防通道往停车场跑,沈向瑜心跳个不停,自从跟方停归在一起,还从没做过如此刺激的事。

  沈向瑜说了新家地址,方停归这才知道他从杨辞家搬出来了,从前从没想过有一天 “回家” 两个字从沈向瑜嘴里说出来,说的却是两个不同的家。

  路太滑,车开得很慢,凌晨的雪夜,路上别说行人,车辆都没见一辆,快到小区时,沈向瑜要求下来走路,方停归依言,白茫茫的天地间仿佛就他们两个人,沈向瑜想起他们在一起的第二年,也是下雪,沈向瑜撒娇要方停归背,跟他说了那句矫情的话 “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一起到白头啊”,如今想想只觉得讽刺。

  方停归走在沈向瑜身后,陪着他慢慢往前走,影子果然不全是黑色的,路灯下,雪地上,他们的影子并排在一起,是很淡很淡的暗黄色。

  “我背你。” 方停归走了几步,突然拉住沈向瑜。

  “不用。”

  方停归半蹲到他前面,坚持:“背你,上来。”

  沈向瑜无奈,趴在他背上,看雪花落在他头发上,然后慢慢融化,而后又有一片落在刚才的地方,再融化,就这么看着,居然也没觉得无聊。

  方停归刻意走的很慢,一路无话,慢慢往租房楼下走。

  沈向瑜勾着他的脖子,随口问:“榕城是不是不会下雪?”

  “基本不会,除非山上。”

  “哦,那你来江城念大学前有见过雪吗?” 气氛还算和谐,沈向瑜想找点话聊。

  方停归沉默了几秒,“有。”

  沈向瑜顿了顿,不知道为什么要问:“在哪看见的,山上么,和谁,你家人?”

  “不是,也是江城,高三寒假,陪他回家见他奶奶家里人。”

  好像雪也没那么漂亮,刚才的好气氛瞬间消散,比落在掌心的雪花消失的还要快,原来第一次陪他看雪的人不是我啊,那他第一次接吻,第一次拥抱,都是给了他吧。

  沈向瑜知道他们再也回不去了,这些天他对方停归态度的确有软化迹象,就在刚才,他知道他们回不去了,至少他过不去那道名为 “夏岁安” 的坎,从前什么都不知道能装傻,傻着也能过下去,现在不一样,无论方停归对他做什么,他都会想:他是不是也为他做过?

  从前看影视剧,剧里主角总喜欢问男友:我跟你前任谁比较好?

  那时的沈向瑜总是一脸鄙夷,心说:问这问题不是多余了吗?前任好他跟你在一起做什么?

  现在的他不这么想了,不在一起的原因真的有很多,前任和现在谁比谁好是道送命题,问的人掐着自己心问,答的人站在刀尖上答,一不小心同归于尽。

  “我到了,你回去吧,这些天谢谢你的照顾,没事不用见面了。”

  方停归站在楼下目送他上楼,不知所措地站在雪中,他只是不想再骗沈向瑜,不想瞒他任何事,刚才他也可以骗他,可以说他第一次看雪是在江城,是跟他小鱼儿一起,可他又害怕,害怕万一日后沈向瑜知道了会更生气。

  白天,杨辞终于回家了,打开朋友圈看见一前一后两条朋友圈。

  方停归的,配图(雪地里并排的两排脚印),配文:路太短。

  沈向瑜的,配图(胡乱飘的雪),配文:真 TM 矫情,不就下个雪,沈向瑜,你矫揉作态无病呻吟给谁看!

  杨辞评论沈向瑜:“脑子被那孙子砸坏了?”

第39章 不忍揭他伤疤

  昨天没更,今天补上了,还有一章。

  雪很快融化了,沈向瑜甚至还没来得及拍张唯美雪景照,回想早些年,江城雪下得大的时候,一脚踩下去看不见靴,堆的雪人一周都不带化的,近几年江城雪下的很随意,飘一飘落一落,应应景,在冬天证明它来过。

  方停归去了江城大学,大学放假了,除了管理员和保安,几乎没见着什么人。

  老教授还住在教师楼,家安在了这边,方停归早在三前年跟老教授坦白过性取向,介绍过沈向瑜,老教授当时戴上眼镜使劲儿瞧沈向瑜,说:“哦,原来你那时要停归联系方式不是拿去卖钱啊,那我不是还误了你俩一年。”

  刚上楼,老教授在喂一只鹦鹉,瞥了方停归一眼:“你那个小尾巴怎么没来?”

  “小尾巴被我气炸毛了。”

  师母接过方停归手里的东西,埋怨他又乱花钱,“炸毛了就撸撸,撸顺了就好了。”

  寒暄过后方停归切入主题,“师母,您还在代管档案室钥匙吗?能帮查查向瑜辅导员是哪位么?”

  教授瞅了方停归一眼:“都什么年代了还翻档案,你连我这个老头儿都不如,电脑就能查,你师母有系统权限,让你师母给你查查。”

  师母摸索半天,系统终于在她骂声中加载完成了,“呦,还真是巧,炸毛小尾巴当年的辅导员留校没回家,就住这块儿,我们这栋楼上,让老陈陪你上去找他。”

  方停归想了想,说:“师母,要不我明天再来吧。”

  “我还不知道你啊,怕空手去不好意思吧,不用那么麻烦,你上次来带的茶叶,都堆几盒了,拿一盒上去,你拿他不见得收,得我拿上去,他师母,你去拿盒茶叶。”

  方停归跟着教授上楼找到辅导员陈老师,说明来意后教授先下楼了,“我先下去帮你师母准备午饭,陈老师待会一起来,添双筷子的事儿,你俩聊着。”

  方停归简单说明来意,想拜托辅导员帮回想下沈向瑜在校期间各项情况,辅导员打开电脑:“沈向瑜是吧,16 届,我找找,你等等……”

  “找到了,沈向瑜,看照片我记起来了,有印象了。”

  据档案记载和辅导员回忆,沈向瑜一进大学便被各大社团争抢,没办法,脸摆在那里,移动招牌,沈向瑜先是入了话剧社,后又跟其他几个同学一起组乐队,“哦,我还有乐队照片,那年元旦汇演他们表演了节目,我给找找。”

  方停归看着辅导员找出来的照片,照片上的沈向瑜眉星目灿,如他初见时一般,熠熠生辉,他左手边的郑奕星抱着吉他扭头看着他,目光灼灼,其他几人方停归也都有见过,全是熟面孔。

  “后来,不到一年吧,乐队解散了,乐队里一个吉他手出车祸,当时是暑假,又是在校外发生的意外,很多信息没收集到位,只知道发生车锅的学生休学了,乐队解散了,沈向瑜也休学了两个月,大概是受刺激太大,再回学校整个人变得吊儿啷当,不是打架翻墙谈恋爱,就是在宿舍煮火锅半夜唱歌,我找了他好多次,次次嬉皮笑脸认错,转身照犯,不过又过了大半年吧,他整个人又好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听了我意见去看做了心理疏导。”

  时间线一串,方停归能拼个七七八八, 方停归没再来学校授课那期间,沈向瑜所在乐队郑奕星出车锅失去一臂,沈向瑜自从消沉,自暴自弃,游戏人间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方停归在那个雪天出现,他逐渐恢复正常。

  从教授家离开,方停归一个人跑到江边吹了许久冷风,柯白说的对,他从来不曾了解沈向瑜,只因为他自己受过伤,知道结痂不易,每个人都有一个痂,揭开里面是腐烂的脓疮还是长出的新肉没人知道,他不愿意去揭沈向瑜伤疤。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想了解沈向瑜的一切,是新长出来的皮肉那便亲吻它,是腐烂就帮他剜去,等他长出新的皮肉再亲吻它,他要他的小鱼儿在他这里无忧无虑,无所顾忌。

  回程途中,方停归联系到柯白,约他见面,柯白只听他说乐队两个字便同意了。

  原本想找杨辞,想着杨辞必定第一时间告诉沈向瑜,柯白不一样,他不会告诉沈向瑜。

  柯白递了根烟给他,“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方停归吸了口烟,吐出落寞的烟圈,说:“他若是想告诉我,四年前就该告诉我了,人都会下意识的把自己觉得不完美的一面藏起来,特别是在喜欢的人面前,我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我不忍揭他伤疤。”

  “方老师这么了解,也是有伤疤瞒着向瑜?”

  “之前有,现在没有。”

  “抽完这支烟吧。”

  一支烟抽到尽头,柯白叹了口气,揭开那道共同属于他们的伤疤。

  那年春风正盛,少年朝气蓬勃,话剧社招牌沈向瑜在一次表演中演奏一段优雅小提琴,《题西林壁》曲调悠扬,台下观众们爱上这首曲子的同时,也爱上奏曲之人,其中包括郑奕星和柯白。

  郑奕星主动加求加入话剧社,一来二去跟沈向瑜打成一片,二人爱好相同,经常一块儿坐在夕阳映红的操扬上合奏,一个拉小提琴,一个弹吉他,很快,柯白等人加入队伍,操场上多了一支七人乐队,慢慢的,乐队在校内小有名气,自从乐队有了名字:“飞扬”,原意为 “谁的青春不飞扬”。

  不同于传统乐队,传统乐队一般吉他、贝斯、鼓、键盘、主唱组成,偏重金属风格,飞扬完全随心所欲,加了沈向瑜的小提琴和尚如珊的单簧管,一半激情,一半温柔,一半狂野,一半浪漫。

  大三那年,“飞扬” 收到校外一档音乐节邀请,邀请他们参演盛乐嘉年华活动,若名气打得响,有机会上电视,郑奕星很是兴奋,不光是为了出名,更多的是为了他们飞扬的青春,为了证明他们的青春没浪费,柯白和奕星极力说服伙伴们参加,起初沈向瑜并不是很感兴趣,为了其他成员,他还是应了下来。

  暑假很快到来,前期他们拼了命的训练,一切都很顺利。

  到了演出那天,他们提前好几个小时出门,带上各自乐器,架子鼓由举办方提供,其他乐器要求自备。

  到了现场检查乐器才发现郑奕星的电吉他出了问题,此时距离演出开始还剩 40 分钟,举办方提议减少一人上台,沈向瑜不同意,一个团体,要上一起上,不上都不上。于是不顾众人阻拦,打了一辆车赶回去取吉他,刚出发没两分钟,郑奕星调试吉他时发现又能正常使用了,赶紧给沈向瑜打电话,电话在众人身旁响起,他走的急,电话都忘记带。

  郑奕星跟主办方借了辆车追出去,刚上高架桥,前方车辆莫名变道导致后车连环追尾,很不幸,郑奕星开的车正好在中间,前方被逼着骤停的是一辆载满钢板的大货车,货车因避让前车突然刹车,郑奕星躲避不及撞上前车,加上后车撞击,他的车整个如夹心饼干被夹在中间,更令人窒息的是,前车由于刹车太猛,车斗上层几块钢板如猛往后掉,情急之下郑奕星来不及多想,抬起手臂往前挡,可想而知当时有多惊险,安全带解不开,跳车跳不出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其中一块钢板穿过前挡风玻璃,再从手臂截断……

  沈向瑜没敢去医院看,他蹲在医院门口一句话没说,郑奕星父母赶到,狠狠地甩了沈向瑜几巴掌,他们怪他带坏了郑奕星,怪他怂恿奕星组乐队,沈向瑜一句话没说,回去砸了小提琴,他说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非要回去取吉他,如果他带了手机,如果……

  他回家向父母朋友借了一笔钱,全部给了奕星父母,没再去见奕星一面。

  “你知道吗,后来他再也弹不完一首完整的曲子了,梁浜帮奕星开琴行,他第一个去帮忙,修琴,调音,什么都能做,就是不能再奏完任务一首曲子,他觉得是他害了奕星,奕星不能弹奏,他更不能。” 柯白又抽了支烟,说道。

  方停归手抖得厉害,一支烟点了数次,都没能点着,只觉得心绞起来,他的小鱼儿,在遍体鳞伤之际遇到他,一边独自舔伤,一边治愈方停归,他自己也是满身伤啊,可他从不表露,把微笑和温暖尽数给了方停归。

  “柯先生,能否请你帮个忙?”

  柯白吐出烟圈,在一片烟雾中看了眼方停归,“什么忙?”

  “我想知道,重组乐队需要什么条件,要准备什么?”

  柯白指尖的烟掉在还未融化的雪地上。

第40章 “亏还是他亏。”

  沈向瑜在家闲得发慌,要去上班梁浜把他活儿都揽去干了,百般聊赖的沈向瑜抓了顶帽子往头上一盖,那块儿剃了头发的豁口还没长出来,出门得让人笑掉大牙。

  逛着逛着,逛到了余香花店,沈向瑜走进去打了声招呼,老板记性极好,笑着回:“铃兰先生,今天想选什么花儿?”

  想想跟方停归一起四年他都没送过自己花,“送自己的,有什么推荐么。”

  “玫瑰,探索者,花瓣如绸缎。”

  沈向瑜看向老板指着的花束, 充满层次感深红的玫瑰,散发着浪漫与暧昧,一见便挪不开眼,“就它吧。”

  临走时老板叫住他:“今天还需要笑脸花吗?”

  “不用,” 沈向瑜笑了笑,“自己会给自己笑脸。”

  从花店出来,想起还有一堆东西在杨辞那儿,杨辞母亲每年过年前都会去他那边大扫除一次,有些东西不适合放他那边。

  “沈老师!”

  身后有人叫他,转身,“季先生,真巧,想不到这里遇到你。”

  是季琛,他看起来有点糟,胡子拉碴的,整个人泛着一股颓废的气息,“是啊,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