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死对头的师尊 第150章

作者:醉里问道 标签: 强强 年下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穿越重生

  江南的春天最是喜人,夜晚凉风习习,划过身上好似情人温柔的手。

  温辰跟着叶长青的身影,一路从城南大道而去,出了城门,御剑往绿荫葱茏的城郊飞去。

  这么晚了,师尊去会稽山做什么?难道是慈幼园还有事情没解决?温辰想不出他夜半独自行动的缘由,只隐匿了行踪,始终以半里左右的距离,悄悄缀在后面。

  于是,就这么一前一后,两人逐渐深入了山腹之中,在行经一处人迹罕至的锦绣花海时,叶长青终于停下,拂袖一展,召回玄剑,而后竟手腕一扬,酣畅淋漓地狂舞起来!

  大约与性格挂钩,叶长青剑路本就偏华丽,年轻的时候喜欢炫技,总是能将一式简单的剑法挥洒出令人眼花缭乱的错觉;后来随着年岁增长,一些浮躁招摇的东西渐渐沉淀下来,剑路里慢慢融入了狠辣与刚烈的元素,追求很简单,一击毙命,见血封喉。

  这一世,他授徒也多是以后者为主,重目的不重形式,所以,虽朝夕相处过三年时光,温辰却是头一次真正见识到,自己师尊本来的样子。

  少年躲在一块巨石后,偷偷探出半张脸,一双眼睛睁得溜圆。

  不远处,一片姹紫嫣红的花树中,青衣玄剑交相辉映,时而像仙子九天揽月,时而像美人扶花醉酒,可怜温辰跟着父亲,从小读书不少,平时遣词造句都还能来得,可真看到这样惊心动魄的一幕时,他却除了一个“美”字,其他什么都想不出来。

  所谓极尽溢美之词,可能也不过就是它了。

  叶长青似乎一个人玩得上瘾,一整套折梅剑法,暗香、疏影、凌寒、幽姿,不厌其烦地一一过了一遍,每一式都有每一式独特的曼妙,看得藏在石头后的温辰如痴如醉。

  良宵总是苦短,美好也难长留,最后一式“独秀”就要走到终章,当他荡剑于身前,踏着漫天繁花轻落下来的时候,当真如冬日里一枝独秀的寒梅,在百花消歇之后长青依旧。

  真漂亮。

  看着空中的那流卷的青衫,温辰发自内心地赞叹着,可还来不及再想什么,一道剑气倏然袭来!

  铿——

  剑气与巨石相交之际,后者毫无悬念地碎成了十几块,像炸山开道似的,瞬间被夷为平地。

  碎石滩边,温辰劫后余生,正满脸错愕地站着——方才他躲闪的动作如果再慢上半拍,现在碎成十来块的就不是石头,而是他自己了。

  “师,师尊……”

  叶长青背对着他,挽剑于身侧,轻轻侧过一半脸,清冷的月色下,轮廓分明如刀刻:“如何,为师这剑舞好看吗?”

  “……”偷看被人抓了个正着,温辰羞愧地无地自容,低了低头,讪讪道,“师尊,你知道我在呀。”

  “我知道你在?”

  叶长青不屑地哂笑:“小辰呀,从客栈出来一路跟踪到这,真是辛苦你了,就你那两下子,也能瞒得过我?”

  “……”温辰脸热得快烧着了。

  叶长青没搭理他,自顾自往山上走去,走出一段后,挥了挥手:“行,来了就来了,正好,一起上去吧。”

  “是!”见他没生气,温辰心里一松,连忙小跑跟了去。

  叶长青步子很快,一边走,一边道:“你知不知道,你警惕性太差了,刚才如果不是我刻意留了手,你现在就已经横尸在地了。”

  听出他口气中的担忧,温辰笑着道:“师尊,要是别人的话,深山里面独自相处我自然是百分之二百的防备,这不因为是你吗?你是我最亲的人,怎么可能会害我?”

  叶长青不以为然:“最亲的人不会害你?大错特错!相反,最亲的人若想要害你,就会利用你的这种心理,在你毫无戒备的时候猛然拔刀,因为他们不光是要你受伤疼痛,有时候,甚至还要让你生不如死。”

  这话够狠,温辰听着背后直发凉,再联想起他今天的一系列反常举动,轻声问:“师尊,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

  “没有。”叶长青拒绝得很是干脆。

  “哦。”温辰吃了个硬钉子,不好再继续问下去,心里悄咪咪琢磨。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告诉自己这么个道理,但也能猜得出,这一定和他今晚心情不好脱不了干系。

  后来,他们没再说别的,就这么默默走着,一起上了山顶。

  若论会稽山景,当可以一句涵盖——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

  此时子夜方过,窸窸窣窣的虫噪鸟鸣,衬得四周愈加安静,师徒二人并肩坐在香炉峰的一处陡崖之上,脚下云烟缭绕,不似人间。

  叶长青支着一边膝盖,腕子懒懒地搭在上面,闲来郊游似的,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阡陌山路,若有所思。

  知他心里有事,温辰也不敢妄加揣测,只在山风吹拂之下,陪他一起静坐。

  良久,他才堪堪开了口:“小辰,你说山下的那些小路,最终都会通向哪里?”

  温辰不明所以,就实话实话:“师尊,我以为它们有的通向城里,有的通向田间,还有的通向深山,河湖……”

  “所以,”叶长青打断他,淡淡接道,“不是沿着每一条路,最终都会走回家的,是吗?”

  什么,回家?

  温辰怔了下,猜不透他醉翁之意到底在何处,小心地答:“当然……不是了,世上阡陌千千万,能走回家的不过十之一二吧?”

  叶长青闻言,面无表情:“是啊,并不是所有的路都能回家,可有的人就是不明白,非要坚信那路的尽头就是家,走着走着,不知不觉,落入深渊去了。”

  “师尊,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起这些话?”看他难过,温辰心里也跟针扎似的,轻轻握住他的手,小声问,“你是不是在林姑娘的记忆里,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叶长青默然半晌,勉强点了点头,“算是吧。”

  果然。

  温辰暗叹一声,稍稍挪过去点:“师尊,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就说出来吧,这里没有外人。”

  没有外人。

  似是被他不加掩饰的亲昵暖到了,叶长青神色轻松不少,笑了笑:“可惜了,世人并不是总像你我这样,亲密无间,反而啊,总是有那么多不珍惜师徒缘分的人。”

  “怎么讲?”

  “我也不知道怎么讲,因为我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身为人师,就没有一点责任和使命感,不把自己的徒弟当人看。修真界与凡间不同,入了道门,就相当于与尘世断了联系,所以很多时候,师门感情甚至重于血缘亲情。”

  说到这,他长叹一声,颇为惋惜:“明明都是那么好的孩子,为什么就要为了一己私利亲手毁掉呢?虎毒尚且不食子,可秦玉笙,凌风陌,云衍,这些人却各有各的可恶。”

  温辰闻言,心里一动。

  秦玉笙和凌风陌如何对待弟子他知道,可云衍又是怎么回事?好像并没有听说过这位化神境的剑修大能有不爱惜自己弟子的传闻呀?

  温辰想着想着,忽然就忆起了那个已经一年多没有出现的幻像少年,瞬间福至心灵:是了,他那么强,似乎就是云衍的徒弟,从仅有的几次共情中,分明就看得出他活得并不开心。

  亦或者,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他,而是我。

  这个节骨眼上,温辰懒得去计较这些细节,因为他总觉得,叶长青心里还有别的事,他之所以这么说,根本就是在避重就轻,引开话题。

  再加上之前莫名其妙的什么“最近亲的人伤人最狠”,“以为尽头是家,走过去了却发现是深渊”,怎么听着都像是在影射他自己。

  思及此,温辰便不打算再给他逃避的机会,直接开诚布公:“师尊,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

  叶长青一愣,目光微微躲闪:“魔道天天想抓的不都是你么,要有麻烦也是你有,我能有什么事。”

  温辰笑笑,只当没听见:“师尊,心事说与不说,感觉真的很不一样,老是一个人憋着多难受?”

  在对方明明已摆明了态度不想说的情况,他还这么穷追不舍,原因不是别的,正是他实在太了解这个人了。

  叶长青性格特别要强,遇到困难的时候,从来不会直接示弱,就刚刚那些模棱两可的话,对他来讲,实在已经是最大限度的倾诉了。

  温辰明白,师尊这样的一个人,要想真正地走进他心里,没有相当的耐心和细致是不可能的:“师尊,当局者迷,也许你以为的,和真正的事实并不是一回事。”

  如他所料,这一句成功打动了对方。

  叶长青垂着眼睫,咽喉微不可见地滑了两下,许久之后,艰难地道:“小辰,你知道的,我不是什么严格意义上的好人,我为人多疑,狠辣,有时候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我心其实是很窄的,真正能放进去的人,不过也就那么几个,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你,秦箫,凌霜,还有……掌门师兄。”

  说到柳明岸的时候,他语气明显犹豫了,修长的五指插进鬓发中,烦躁地甩了甩头,急促道:“师兄待我恩重如山,可以说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说真的,就算现在要我为他去死,我也绝无二话。”

  温辰体谅地点点头,顺着问:“师尊,掌门真人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叶长青缓慢地重复了一遍,像品尝一口苦汤药似的,神情中每一处微小的细节,都透着酸涩,他话锋一转——

  “小辰,我问你,我们在冥界见过你爹娘的事,你有告诉过别人吗?”

  “师尊,你不让我说,我就不会说。”

  “嗯。”叶长青轻轻颔首,目光恹恹,低声道,“我也没有告诉过任何人,除了……他。”

  *

  作者有话要说:

第175章 女儿红(九)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就这样吧,挺好。

  一阵静默后,温辰猝地一下站起来,不可思议:“师尊,你怀疑这次给我们下套的是掌门真人?”

  叶长青:“……”

  给他带来温暖的那只手猛然抽走,皮肤冷不丁被寒凉的夜风伤到,他拽了拽袖子,蹙着眉,斟酌道:“我觉得倒不至于就是师兄,但,但应该也与他有些关系。”

  其实,今天一个白天,叶长青都在和这事纠缠不休,他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希望柳明岸有什么问题,可想得越深,越不能够自我麻痹。

  然而,当刚才正是摊牌的时候,他还是竭尽所能地为对方减了责任。

  不是师兄,只不过……有些关系罢了。

  温辰与他一样,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师尊,你怎么会怀疑到掌门真人身上,难道……这么多年了,你竟一点都不相信他吗?”

  糟,他这一句问,直与捅了马蜂窝无异,叶长青一听着就被点着了:“我不相信他?你觉得我不相信他?!”

  手一撑地,他也跟着站起来,两人面对面立在百丈高的峭壁之上,有点针锋相对。

  叶长青冷声道:“我信,我就是太信他了,这世上我最信任,最毫无保留的人就是他!我连怀疑折梅山有内鬼,都一五一十地和他交代过,他让我不要打草惊蛇,答应帮我照应,可后来呢,还不是无论我们去哪里,什么行踪,每次都会被魔道的人精准拦截?!”

  “当然了,感情上我是一点都不愿往他身上怀疑,可理智上我实在做不到!小辰你不懂,你真的很难想象,一个曾经在被千夫所指的时候站出来——”

  猛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叶长青脸上一白,悬崖勒马,生硬道:“没什么,我也没说内鬼就一定是他,说不定就是潜藏得太深,一直没被抓到。”

  “嗯,我觉得也是。”温辰非常解意,就当那句奇怪的无心之言没出现过,上前轻轻搂了搂他僵硬的后背,语气抚慰,“师尊,你别想多了,你说的那些,根本不能说明什么的。”

  搂了一下便松开,他撤后一步,笑意吟吟地望着叶长青:“师尊,你不放心的话,要不要我给你捋一捋?”

  后者呼吸滞了一瞬,微微有些丧气:“行,你说吧,我听着。”

  温辰笑了笑,拉着他重新坐下,把那无形中炸起来的毛都抚平了之后,音色清润如流水似的,娓娓道来:“师尊,我们先说第一点吧,你觉得幕后黑手奸计得逞的关键,是利用了我对林棠无法与父母相认的同理心,可这在我看来根本不成立啊。”

  “……为什么?”

  “因为不管有没有冥河上那段经历,我应该都做不到对她的事坐视不管。”温辰不好意思地眨眨眼,白皙的脸上泛了点薄红,“师尊,你说得对,我警惕性确实不是很强,因为……爹娘从小就教我要与人为善,路见不平,能帮就帮一下,如果实在,实在。”

  他低头一哂,自嘲:“我明白这有时候是挺蠢的,东郭先生与狼,老生常谈的故事了……但是,有些东西根深蒂固的,短时间内可能真改不了。”

  “对不起,师尊,我知道错了,以后尽量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再说其他。”

  “……”叶长青听了,心情有点复杂,暗道若是雪月双仙早些知道这孩子身上的秘密,还会一厢情愿地把他教成这样吗?

  看着少年垂头反省的模样,叶长青态度忍不住软了:“好了,这次也不能怪你,要怪,就怪那幕后黑手太过诛心吧,如果我当时铁了心肠,执意不许你帮助林棠,那你不光是要愧悔很久,恐怕还……”

  他嘴角挂上一丝苦笑:“还要心里对我有什么意见,从此有了隔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