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死对头的师尊 第215章

作者:醉里问道 标签: 强强 年下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穿越重生

  “咦,你们看,那不是姓楚的小子吗?听说叶长老云游回来了,午时时候去敲他的门,他还在睡,然后就被罚到院子里跪着了!”

  “你说什么,午时还在睡,他是不是不想好了?叶长老那是什么眼光的人,怎么能容得下他这种不求上进的废物。”

  “哈哈,当然容不下了,昨天周师姐那么收拾他,叶长老都不闻不问的,可见早就放弃他了!都伤成那个样子了,还被罚着跪到现在,这事反正我师尊做不出来。”

  “是啊,叶长老严于律己更严于律人,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看着就是个绝对的严师,这么想来,这个楚师弟其实也挺可怜,小小年纪被折磨成这样,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那些闲言碎语就像刀子,一刀一刀戳在身上,疼得无法呼吸。

  楚怀玉跪在地上,双膝发麻,浑浑噩噩中就只一个念头——完了,师尊是真的很讨厌他。

  神鸟与蜉蝣,一个翱翔于天,一个埋没于泥,一个万寿无疆,一个朝生暮死,一个美若朝霞,一个微如毫末。

  三个月前清心谷中惊鸿一瞥,把一颗隐秘的种子洒入心中,在世人看不见的角落里一点点破土发芽。

  蜉蝣再怎么卑微,也希冀着探出头来望一眼凤凰枝。

  楚怀玉明白,自己就是抱着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才疯了一样地修炼,可惜,事实总不尽如人意。

  凉凉的目光投出去,落在折雪殿紧闭的大门上。

  在峰上时,叶岚有闭门打坐的习惯,有时一消失就是好几天,正如那时方清所言,这里冷冷清清的,一年到头别说人影,连个耗子都没有,日出日落,月上梢头,时间的推移变得模糊不清。

  七月流火,暑气转凉,楚怀玉孤零零地跪着,觉得身周一阵阵发冷,四肢酸软疼痛,脑袋越来越沉,仿佛下一刻就要滚落下去。

  不能,不能倒,倒了的话,师尊会生气的,自己蠢笨不争气,已经惹他那么大火了,不能再过分了。

  他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双手抠着泥土,拼命挣扎。

  头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落在地上,润物细无声。

  楚怀玉在院子里跪了整整两天,不吃不喝,一动不动,想着自己是个没用的玩意,活着净给师尊添堵,丢人,干脆,干脆就这么跪死算了。

  直到第三天清晨,头顶那扇浅青色的大门,忽然毫无预兆地开了——

  “你怎么还在这?”一丈外同样浅青色的身影,听语气好像有点惊讶。

  “……”楚怀玉闭着眼睛,双唇直哆嗦,他想说话,却已经烧得说不出话了。

  “怎么了,生病了?”叶岚看出不对,躬身一摸他脸颊,吓了一跳,“楚怀玉!”

  少年浑身滚烫,牙关却“咯咯”打着寒战,像一根被蠹虫吃空了的树干,稍稍一碰就轰然坍塌。

  “你是傻的吗?怎么不回去,难道一直都在这跪着?!”

  楚怀玉用力睁着眼,想要看清咫尺外那张俊美如画的脸,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你!你真是……”叶岚许是被他气蒙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不经意间一撸他袖子,气氛顿时宁静了一瞬。

  “什么时候受的伤,怎么弄的?”渡劫境剑修发怒,方圆数丈的空气滴水成冰。

  仿佛堕入了深海,五感都被堵塞,楚怀玉倒在那个寒凉又温暖的怀抱里,心想——没事,我没事,其他师兄师姐逗我玩儿而已,我笨归笨,但不矫情,这样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我还开得起。

  ……

  他再醒来的时候,是在自己的房间,窗外夜雨声沙沙作响,案上灵灯火寂寂摇动。

  一个窄瘦的人影侧对着床头,正端坐于椅子上挑灯夜读。

  “师……尊?”楚怀玉做梦似的呢喃了一声。

  “怀玉,你醒了?”那人影应声抬起头来,嗓音微哑,有点疲惫,“烧退了吧,感觉怎么样?”

  “嗯。”楚怀玉点了点头,看着对方的模样,忽然鼻子一酸,泪水就湿了枕畔,“谢谢师尊,我感觉挺好的。”

  “……”叶岚眉头轻蹙,扶着他喝下满满一杯水,才低声道,“那些欺负你的弟子我都处置了,戒律馆领杖责三百,闭门思过一个月,如有再犯,逐出凌寒峰。”

  “不,不是吧?”楚怀玉手一抖,空杯子滚落到了被面上,他连忙慌张地捞起,瞠目结舌,“师尊,这未免罚得太重了,他们也不过是……”

  “不过是以为太岁头上的土好动,是吗?”叶岚不冷不热地反问道,在灵灯温柔的照耀下,唇色好像初春时候将开未开的桃蕊,那种浅浅淡淡的轻红,好看得有点不真实。

  楚怀玉看呆了。

  叶岚问:“今天早上怎么回事,为什么跪着不起来,三天两夜,给我示威的吗?”

  什么,示威?

  楚怀玉“啊”了一声,急道:“不不不是,师尊,你没发话让我起来,我就不敢起来,因为我怕……”

  “怕什么?”

  说漏了嘴躲不过去,他蚊子一样小声说:“怕你生气。”

  “……”叶岚无言少倾,垂眸道,“为师在你眼里,就那么喜欢生气?”

  “啊这,当然不是!”楚怀玉昧着良心说瞎话,越说声音越小。

  叶岚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阵,起身离开了。

  “好好休息,以后有麻烦了,告诉我。”

  凌寒剑圣到底是孤独惯了,不大懂得体贴照顾别人,刚嘘寒问暖了两句,就再次拉开距离,坐回书案旁边干自己的事。

  床上,楚怀玉侧着脸,像小贼一样偷偷摸摸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发觉有哪里不对劲。

  “师尊,”他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问,“这么晚了,不回去歇息吗?”

  “不回。”叶岚神色不动,淡定地翻了页书。

  “呃。”楚怀玉猜不透这是什么意思,谈话陷入僵局。

  就这样,对方不走,他也不敢睡,僵持了良久,叶岚才堪堪想起这茬,凌空画了张安神的灵符,遥遥没入他额心:“没事,我看着你睡。”

  符文清凉,一如寂夜里那抹淡青的衣衫。

  直到很多年后,二人以对立的身份再会于沙场,叶岚才知道,原来那夜随口说的七个字,换来了楚怀玉死心塌地的七年。

  ·

  那夜,北君弑了十万生灵,终成一代杀神,他指尖染着洗不净的血,轻轻戳了戳胸口——

  我这个人,心很贱,所以,一字换一年。

  *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个支线是真虐,有点爽到我了

第242章 楚怀玉(四) 其实,他不想一辈子做蜉蝣的。

  一晃四五年过去,楚怀玉依旧徘徊在筑基的境地,丝毫没有要结丹的迹象,叶岚也从最初的恨铁不成钢,到后来的无可奈何,虽未正式言明,但在修道一途确实是与放弃他无异了。

  坐拥着天底下最厉害的师父,修炼进境却如逆水行舟,越行越没影,说实在的,楚怀玉当时真的活成了修真界一个不大落俗套的传奇,为不少人所津津乐道。

  当然了,人生被关上一扇门,自然就会打开一扇窗,他虽然修道上完全没有天赋,但在另一些杂事上颇受上苍眷顾——比如,做手工。

  楚怀玉手巧得很,无论什么工艺品,自己埋头学上两天,都能做个有模有样,鱼目混珠,如果他不是上山修了道,几十年后凡尘中定能成就一位传奇手艺人。

  凌寒峰后几年入门的小弟子们都很喜欢这个师兄,脾气好,成天笑呵呵的,不仅不催着他们赶紧修炼,还会不定期地送他们些好玩儿的东西,有时候是可以变幻数种形态的木头鸟,有时候是咔嚓一拧就能自己奏乐的小盒子,比山下集市上卖的还要精巧别致。

  叶岚每每看到这些没用的玩意,眸中都会闪过一丝不屑的颜色,可碍于徒弟实在不是那块料,他也不好强逼,毕竟强扭的瓜不甜。

  再者,他不过是为了应付方清,随手捡的一个徒弟,跟路旁的野猫野狗没什么分别,犯不着耗费大把时间。

  就这样,一个懒得管,一个不成器,这一对在外人看来一千个一万个不般配的师徒,竟然在一起过得意外默契。

  楚怀玉一得空,总是会费心思做些新奇的物什,等叶岚外出办事归来时,献宝一样送上去,即使对方总是冷冷淡淡地收下,没有更多的称赞或笑容,他依然乐此不疲。

  万一呢,万一哪天师尊就喜欢了呢?

  希望这种东西,谁都说不准。

  ·

  叶岚不怎么管他,也很少带他一起下山,这一次大约是心血来潮,答应他的请求一起去千里外捉了回妖。

  完事后,他们本是要直接返回门派的,可经过首阳山时,恰好碰上一群山匪魔修出来打家劫舍,稍微耽搁了两个时辰,天色就晚了。

  叶岚的本意是连夜赶路回山,可楚怀玉少年人心性,爱玩儿,在山上守寡似的憋了好几年,早就坐不住了,此刻望着十几里外花市灯如海的洛阳城,眼睛都直了。

  叶岚凌空踏着佩剑,淡淡道:“想去就说话。”

  “啊?”楚怀玉受宠若惊,喜上眉梢,“谢谢,谢谢师尊!”

  一年正月十五夜,洛阳城上元佳节,只见月色灯山,香车宝盖,有耍杂戏的,舞狮舞龙,骑竹马,扑蝴蝶,打花棍,翻筋斗,沸反盈天,好不热闹。

  街边一间梨园戏坊的舞台上,几个盛装艳抹的伶人正咿咿呀呀唱着戏本——

  青衣一勾腰,水袖翻飞:“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勇猛武生:“枪挑了汉营中数员上将,纵英勇怎提防十面埋藏,传将令休出兵各归营帐。”

  青衣上前一步,唤道:“大王!”

  武生放下佩剑,跨坐在旁:“这一番连累你多受惊慌。”

  ……

  楚怀玉不识戏本故事,只见得台上两人一唱一和,开始饮酒叹息,正满头雾水的时候,身侧叶岚的声音响了起来:“这戏本讲的是霸王别姬的故事,传闻从前有位帝王名叫项羽,与人相争天下大败而归,带着妃子虞姬退到了乌江之畔,自觉无颜面对家乡父老,决意背水一战。”

  被人看出不懂戏本,楚怀玉脸刷的红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找补道:“师尊,我读书少,好些民间传奇故事都没听过,要不,你给我讲讲?”

  “嗯。”叶岚点了点头,态度不褒不贬,对着台上一来一往的青衣和武生,徐徐地给他讲起了霸王别姬的故事始末。

  楚怀玉听得认真,佩服地赞叹:“师尊,你懂得可真多。”

  叶岚闻言,淡淡一笑:“这有什么,老百姓这些戏本故事,这么些年换汤不换药,也不说推陈出新点别的,二十几岁看过的戏,到现在了还在演。”

  什么?

  楚怀玉猛地一愣,傻乎乎地问了句:“师尊,你竟然还亲自看戏?”

  “?”这问得叶岚莫名其妙,眨了眨眼,“什么叫亲自看戏,难不成为师看戏还要找人代劳?”

  “呃不是。”楚怀玉囧,不知该怎么表意才合适,结巴了半天,心虚地说,“弟子只是以为,师尊你一心求仙问道,应该不会在意这些人间烟火气。”

  叶岚摇了摇头,没说什么,移开视线继续看戏了。

  ——糟了,师尊又不高兴了。

  楚怀玉懊悔地想着,只道是自己说错话触了霉头,当下也没敢再问,胆战心惊地将目光转回到台上的戏,面上虽装得若无其事,心里却紧张得不得了。

  良久,一直到虞姬挥剑自刎的场景,身畔一声叹息传来,声音轻如鸿毛:“你看,纵然是项王这样的英雄人物,也逃不过生离死别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