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死对头的师尊 第221章

作者:醉里问道 标签: 强强 年下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穿越重生

  “长青,你过来。”叶岚垂着雪白的羽睫,轻声唤。

  “是,叶前辈。”叶长青挽起剑,依言停在他身边。

  叶岚目光柔和地看过来:“长青,你今年多大了?”

  “啊?”没想到生死关头,他问的竟会是这个,叶长青愣了一瞬,才如实回答,“晚辈今年虚岁二十八。”

  “已经二十八了呀……”叶岚如做梦一般呢喃着,若有所思,“真快,这就十八年了。”

  “什么?”叶长青觉出他话里有话,急切地问,“叶前辈,什么十八年了?”

  “长青,两年前你若是不受伤,现在修为在什么境界?”叶岚答非所问。

  “我,我……”蓦然听到与自己身世有关的话,叶长青激动地不能自已,盯着眼前这位白发仙君的脸,一时说不出话来。

  叶岚没有催促,只是微笑着等待下文。

  叶长青茫然地说:“晚辈,晚辈受伤之前,已经要渡化神天劫,如果不出意外渡过去的话,现在应当是……化神三阶。”

  “不到而立之年,已攀至无数人一生都到不了的境界,真是出息。”叶岚说着,眼中笑意愈深,望着他,就像望着自家孩子一样亲切,“有家室了吗?”

  “什,什么家室……”叶长青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扭头去看温辰,发现这小子果然满脸可疑的窘迫,他才反应过来,叶岚问的就是那个“家室”。

  叶长青不由得汗颜,师徒合籍,有悖伦常,他为人放旷,本来并不介意外人知晓此事,可在一生敬重的叶前辈面前,却有些胆怯,就好像“无后为大”的不肖子孙一样。

  “叶前辈,不瞒您说,晚辈已有家室,就是,是……”正犹豫着,一只手在袖子底下悄悄牵住了他,这一点微不足道的鼓舞,像定海神针一样,稳住了他所有的犹豫不决。

  叶长青一抬眸,坦然道:“回叶前辈,不怕您笑话,晚辈道侣,便是小徒温辰。”

  奇怪的是,叶岚听后一点似乎都不惊讶,反而就像早知道似的,一脸欣欣然地看着他们俩。

  “我就说么,你们师徒关系怎么这般的好,他可以为了你连命都不要。”

  叶长青绷不住了:“叶前辈,您问这些做什么?”

  叶岚不答,食中二指并拢,倏地点住了温辰眉间心魔印,清光微闪,温润的灵流就像银河一般从指尖流淌出来:“执念太深,遂生心魔,这是我游历人间多年,参悟得来的一点平心静气的功法,传给你,好好修炼,对压制心魔大有裨益。”

  与平常的教导不同,这是实打实的传功之举,此消彼长,给出去就没有了的。

  温辰连忙要挣脱:“师祖,不可!您辛苦修炼来的功力,怎么能轻易给我?我受之有愧。”

  叶岚摇摇头,指尖灵流源源不断:“既然叫了这一声‘师祖’,就不能让你白叫。”

  “可是——”温辰还想说什么,可目光一触到他脸上冷静而认真的神情,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了。

  “叶岚!你个缩头乌龟,躲在里面干什么,有种出来和本座决一死战!”

  “叶岚,你听到没有?凌寒剑圣就这么点胆量吗?!”

  咣咣咣——

  不远处,楚怀玉浑身浴血,疯子一样用刀劈砍过来,这面临时支起来的守护结界渐渐要碎裂了。

  结界里,叶岚终于给温辰传功完毕,一开口,先撑不住地咳嗽起来。

  “叶前辈,您怎么样?别劳累了,先歇一歇吧!”叶长青忧心不已。

  叶岚摆摆手,声音里透着一丝行将就木的死气:“咳咳,上回我承诺过要给你完整的咳咳——”

  他身体残破得像个四处漏风的筛子,才说几句话就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抬手止住了俩小辈紧张的劝阻,从袖中掏出一卷木牍,推出去:“给。”

  “这是……”

  叶长青猜到了手里的东西是什么,却意外地,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欢喜,他攥着那卷沉甸甸的木牍,心中莫名生出种不好的预感——叶前辈这是怎么了?先是给温辰传功,又是给他剑谱,在这样一个千钧一发的情势下,怎么感觉这么像……

  然而,不及他想完,一阵大力就迎面推来!

  “叶前辈你这是做什么!”

  话音刚落,他们人已经在数丈开外,风刃凛冽,直接顶碎了摇摇欲坠的守护结界,电光石火之间,一个黑洞洞的墓道口近在眼前。

  直至此刻,叶长青才明白过来叶岚到底想做什么。

  “叶前辈,住手!!!”

  他慌不择路地寻找着手边有没有什么能稳住身形之物,可光秃秃的墓道里,连砖石的缝隙都小得可怜。

  咔哒——

  西北角传来一声脆响,像是什么机关被惊动,在空荡荡的大殿里显得格外清晰诡异。

  “这是?”温辰猝然回头。

  “不,不可能……”叶长青亦猜出了那是陵墓中为困死盗墓贼所设的断龙石机关,霎时面无血色。

  他什么都不顾了,逆着那千刀万剐的风刃大阵,疯了一样往回爬!

  大殿里,素衣白发的身影一动,与疯魔的北君缠斗一处,他朝着那个方向,努力前进。

  叶岚推开他,为的就是护他周全,独自与北君同归于尽,可是……

  “叶前辈,你答应过我的,等完成了手头的事,就和我回凌寒峰调养身体,不许说话不算话!之前楚怀玉骂你言而无信,我气死了,替你狠狠地打了回去,可你怎么转头就开始骗我,不能,你不能这样对我……”

  身后,温辰想追上他,却又伤重难行:“师尊,前面没路了,你赶不上的!”

  喊声越来越远,搅碎在无处不在的风刃之中,叶长青着魔似的,手脚并用,一寸一寸往前挪。

  “快了,就快了,叶前辈,你等等我,等等我……”

  他本已消耗殆尽的精神力,这时候又生生凝了回来,眼看着那厚重的断龙石越落越低,大殿里那抹素色的影子越来越残缺。

  不知怎么的,一刻钟前,白发仙君那句不知何意的喟叹,突然重临耳畔——

  已经二十八了呀……真快,这就十八年了。

  十八年前,一个十岁的小调皮鬼被折梅山掌门带回门派,无父无母,却不从师门姓氏,从上山的第一天起,就是个混世魔王,闹得山上鸡犬不宁。

  被打搅了的长老仙君们排着队地上门声讨,可得来的答复就一个:孩子还小,闯了祸还请大家多多担待,逐出师门是不可能的,放心,日后必会好好管教。

  柳掌门脾气好,但也从来没有对谁这么好过,山上人纷纷都在怀疑,这是他从哪抱回来的私生子。

  其实,连叶长青自己,一度都怀疑过这个问题,但现在想想,柳掌门醉心炼药,自言丹炉即是道侣,哪有什么旁的儿女情长?

  叶长青后来又觉得是他们投缘,生来就是做师兄弟的命,然而他没想过的是,世上哪有那么多理所应当。

  此时此刻,在这方塌陷的墓道里,无数封存于记忆冻土下的碎片纷至沓来——

  八九岁的小男孩骑在树枝上,扭下一颗红红的苹果。

  “义父,你猜这个果子甜不甜,接着!”

  树下仰望他的白发人招了招手:“长青,别爬那么高,下来,当心摔着。”

  小男孩得意地一笑:“不会,我爬树的功夫炉火纯青,这算什么,小意思~不对,这是什么……”他怪叫一声,仰面摔了下来,“妈呀!义父救命呀,这树上居然有蛇——”

  ·

  破旧的小屋,木柴在炉火中熊熊燃烧,发出噼啪的声响。

  小男孩坐在桌边,摇头晃脑大声读书,白发人在一旁用小刀给他削着一根三尺长的木剑,听了一会儿,笑问:“长青,我前日教你的那套心法口诀记住多少了?来,背给我听——咳咳咳咳!”他说一半就咳个不停,木剑和刻刀掉在桌上,叮当作响。

  小男孩急忙起身来,给他拍着脊背顺气:“义父,你没事吧,怎么又咳嗽了?”

  “许是快到朔月了,有点不适应,老毛病了,不妨事……“白发人捂着胸口缓了缓,雪白的睫毛轻轻颤栗,“行了,别磨蹭,赶紧背口诀咳咳咳咳……”

  小男孩怒道:“不行!你都病成这样了,还背什么口诀,再说了,我这么聪明能背不会那几句劳什子?你等着啊,我给你倒点热水!”

  “……”

  ·

  一个大雪纷纷的晚上,一大一小两个披着斗笠的人,手牵着手,走在料峭的山崖边,小男孩小小年纪,却一点都不怕冷,指着悬崖底下的一棵树,好奇地叫:“义父,你看那棵树好奇怪呀,长在悬崖壁上,没有土没有水的,怎么活下来的?”

  白发人看了一眼,道:“那是棵松树,松树的叶子四季常青,埋在地下的根系十分发达,往往凭着自己的力量去寻找阳光和养分,不需要多么优渥的环境就能生存。”

  “咦?长青,那不就是我么?”

  “不错,当年给你取这个名字,义父也正是这个意思,希望你自强自立,不要被命运打败。”

  “哈哈,不会的啦!义父你就放心吧,我厉害得很呢!隔壁小豆子家的恶狗,我一个打三只不在话下!给你看我的新剑法,嚯嚯嚯嚯——”说着,小男孩抽出木剑,在茫茫的大雪天里就开始白呼。

  白发人站在一丈外,含笑看着他,等他一套剑法打完,柔声道:“好了好了,你厉害,你最厉害,对了,长青,既然你这么喜欢修道,想不想跟我去折梅山看看?”

  小男孩惊讶:“折梅山?就是义父你常说的那个,你以前待过的修真门派?”

  白发人点头。

  “好啊好啊,我都迫不及待了!”与他的静默不同,小男孩活力无限,一边拍着手,一边跳脚道,“义父,要不,你先给我讲讲折梅山到底什么样子吧!是不是真的像说书先生说的,到处都是踩着剑飞来飞去的仙人?”

  “差不多吧,不过,修真者也不都是踩着剑,习惯御剑的基本是剑修,在昆仑山万锋剑派会更多一些……折梅山主要是法修和医修,几千年来出了很多五灵术法的宗师和妙手回春的医圣,一入楚地江城的地界,你就能远远看到五座俏立云间的仙峰,热烈的红梅,淡雅的白梅,漫山遍野,十分漂亮。”

  “啊,这么好啊!”小男孩想了想,歪着头问,“义父,那你怎么一直不回去,一个人在外面漂泊呢?”

  白发人沉默片刻,低声说:“是这样的,义父年轻时犯了点错,无颜继续留在门派,就独自净身出户了。”

  小男孩皱起眉头:“义父,你犯了什么错,那么严重吗?”

  “嗯,很严重。”他还想再刨根问底,白发人却摆摆手,“长青,你太小了,现在给你解释也听不懂,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啊,行吧。”小男孩有点失望。

  ·

  折梅山主峰暗香,寻梅殿里。

  “义父,我不要留在这!我要跟你走!”小男孩抱着他义父的腰,死活不撒手,“来之前不是这么说的,你个坏蛋,你骗人!”

  白发人蹲下来与他平视:“长青,听话,义父有要事在身,不方便带着你,柳掌门为人和善,会照顾好你的——”

  小男孩不懂事地大喊:“我不要!!!说了不要就是不要!义父,谁都没有你照顾我照顾得好,我就跟着你,除了你谁都不行!”说着,朝一旁不尬不尬的柳掌门狠狠瞪了一眼。

  白发人无奈:“别闹,义父要做的事情非常危险,无暇保护你。”

  小男孩睁大了眼:“什么,非常危险?那你还去?!”

  白发人笃定道:“去当然是要去的,而且,义父老了,不能陪你多长时间了。”

  小男孩一听这个就哭了:“呜呜呜呜呜呜,义父你不老,你一点都不老,别总是说这种丧气话,你,你不仅不老,你还要长命百岁,哦不,千岁,万岁,长青一直陪着你,陪你说话逗趣,给你养老送终,所以,别走,别丢下我行吗?”

  “不行。”白发人抚着他红彤彤的眼角,严肃道,“那事我非做不可,今日不做,明日也得做。”

  撒泼打滚没用,小男孩只得放弃,脸上挂着两个泪包,揪着对方衣袖哀求:“呜呜呜义父,要不这样,正好那个柳掌门和你关系不错,又是有名的大医修,你先听他的留下来,在这静养几年,别的事情交给我,等我好好修炼,修到跟你一样强了,就去帮你完成,行不行?”

  那双眼睛黑亮黑亮,天真无邪,像一尘不染的美玉,良久,白发人才苦笑着轻叹:“……真是个傻孩子。”

  ……

  后来,后来叶长青就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了,只是偶尔看书看得太入迷,睡着了,起来时身上总会多一件御寒的薄衣,案头放着一杯温凉的茶水,当初一直以为是峰上童子所为,如今猛地一回想,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