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死对头的师尊 第226章

作者:醉里问道 标签: 强强 年下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穿越重生

  这么多年,他竟然没有怀疑过,少年时那些莫名其妙,正好就在自己想要的时候,出现在折雪殿藏书廊一角的书,会是有人特意放上去的。

  他一直觉得,是自己运气够好,遇到了一位心意相通的前辈高人,在人生同样的时间,做着几乎相同的事情。

  柳明岸从旁边取下一本,拂了拂封面上的薄灰,小心翼翼地翻开了一页:“是这样的,我之前问过叶前辈,何苦每一本书都亲自誊写,亲自批注,用现有的不行吗?”

  “叶前辈当时就坐在书桌旁,执笔抄着一本只有入门弟子才需要学的简单剑谱,低着头,没有回答。”

  “快一刻钟功夫过去了,我以为,他大概不会回答了,忽然,他手里的笔一停,轻声说,‘我已经负过一人,不想再负第二个了’。”

  柳明岸指尖触着那一排排清秀的小楷,回忆道:“他是前辈,我是晚辈,我不好问得太多,每次都点到为止。起初,我不太懂他到底执着些什么,后来渐渐地才明白,北君怀玉,是他心头一块永远都好不了的伤。”

  “所以,义父他是在试着补偿?”

  “大概是吧,一是补偿曾经亏欠过的弟子,二是补偿不能陪着你长大的遗憾。”柳明岸合上书,放回原位,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怨恨你义父,他也是没有办法。”

  “我懂。”

  叶长青笑笑,斜飞的眼梢被泪意染红,煞是好看。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柳明岸轻一颔首:“遇上你的时候,刚好是叶前辈千年赌约的最后一段,身负超度荒魂的责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有近三百天是在阴气聚集的地方行走。他境界高超,自然无碍,你一个没有灵力的小孩子却哪里消受得起?况且,叶前辈以命换命,每一次超度都是刀尖舔血,若再遇上朔望月功力全失的时刻,更是生死难料。”

  “他想把你留在身边,可又实在没有万全的法子,无奈之下,才做了这么一个选择。”

  “嗯。”叶长青抿抿唇,说话声里带着鼻音,“我记得的,义父陪过我大约一年的时间,那段日子里,他哪都没有去,就像个寻常散修一样,除妖驱魔,讨点生活,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我买,可我却从来都不知道,他在遇到我之前,活得那么不容易。”

  忆起几年前在北境雪原上,叶岚因超度被骨鲲吞噬的亡魂差一点就命丧黄泉,叶长青心里疼如刀绞。

  “如果……我能帮到他就好了,哪怕只是一点点,让他不必要那么拼命,偶尔也能歇上一歇。”

  看他难过,温辰也不舒服,可又明白现在的情形,安慰什么都是苍白。

  有些事情,总是得有个宣泄的途径。

  温辰一言不发,默默地站在心上人身边,试着用最笨拙的方法,告诉他自己还在。

  “长青,”柳明岸忽然道,“你过来,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着,他转身出了暗室,片刻后,端着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锦盒回来了,掀开盖子,里面整整齐齐地码着一厚沓书信。

  “十八年前,你义父将你托付给我,自那之后,我们会经常作‘山海传书’互通消息,基本都是关于你的,偶尔也会提几句他的近况,我将灵流符文刻录在纸上,保存了下来。叶前辈生前,我照他的意思,藏得很好没有被你发现,现在他不在了,拿出来也无妨。”

  柳明岸把锦盒放到桌上,坦然道:“十八年,一共七百三十四封,一封不多,一封不少,你自己看吧。”

  言毕,他朝温辰点点头:“小辰,我们出去吧。”

  温辰会意:“是,掌门师伯。”

  ·

  待二人出去后,叶长青迫不及待地拾起最上面的一封信,慎之又慎地打开,好像生怕惊扰了其中刻着的符文。

  这是一封报平安的书信——

  “不周山古战场,荒魂弥漫,所幸朔月已过,灵力充盈,性命暂时无碍,柳小友勿念,我稍作歇息,三日后即可回山,案头的白梅,就拜托小友了。”

  他读完了,又打开一封,是寥寥几行闲话——

  “柳小友,夜半叨扰,实是抱歉,我今夜宿于深山一间废弃的木屋,四更时忽然惊醒,想睡,怎么也睡不踏实,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凝冰心法第三十七页第四个批注不太妥当,应把水灵换作木灵,孩子练起来才更顺手些,劳烦小友适时提点一下,放心吧,孩子很聪明,一点就透。”

  锦盒里的很多封信,都是这样一点一滴的小事,旁人看来琐碎得不能再琐碎。

  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

  想他在千里外执笔之时,该有多么牵肠挂肚。

  叶长青手指微微颤抖着,本来已说服着逝者已逝,不必太过神伤,可拆开的下一封信,又让他猝不及防。

  “柳小友,上次的书信收到了,多谢关心,近日阴雨连绵,老毛病又犯了,带着心绪也些微动荡。”

  “从前百来年,我想着死了便死了,与天作赌,输了也不丢人,可谁知,倒渐渐留恋起人间来了。原因无他,长青刚刚十四岁,修行上正是要人引导的时候,我若谢世,又该谁来教他?”

  “上个月,小家伙去了趟流花谷,吵吵着非要一个机关袖箭,这点小事,小友不必特意向陆谷主开口了,我粗通些偃术,闲暇时给他做一把便是。”

  “即墨城的花灯会很漂亮,站在渡口旁,大海一望无际,小舟缀如繁星,和江城的景色很是不同,长青那么爱玩,一定十分喜欢。”

  “等他再长大点,御剑御得更稳些吧。”

  ……

  信很长,絮絮叨叨近千言,几乎全都是各地的风土人情,三两句写一个地方,从南疆到北境,自东海到西极,如风物志一般眼花缭乱,末尾处,却突然笔锋一转,空落落地来了句——

  “腊月初三,凌寒峰的梅花又开了吧,真想回去看看。”

  *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有线索怀疑师兄是坏人?师兄那么好,怎么可能是坏人!hhh

第252章 剑灵(一) 道心坚定温公子

  “凌寒峰”之所以被称为凌寒,并非论资排辈,任意而为,而是因五峰之中海拔最高,冲入云霄之巅,终年清寒料峭,梅花喜寒,这里的梅林,一年四季都是开着的。

  翌日辰时,后山清幽之处,小径曲折,梅雪摇乱,花枝掩映下,两个人影一左一右跪在地上,手捧着泥土,往中间的小浅坑里洒去,泥土簌簌落落,渐渐覆盖住了坑底之物。

  那是一件折叠整齐的淡青道服,道服上放着一只洁白如雪的剑穗。

  叶岚走得干净,除了这穗子和折梅剑法,旁的什么都没留下。

  叶长青为了悼念,便找了他未离开师门前最爱穿的青衣和相随千年的梅花剑穗,和温辰一起,亲手立了灵牌,挖了衣冠冢。

  “义父。”叶长青提起手边搁着的酒壶,缓缓斟了一杯,“你在信里说,尝遍了人间四海的酒,都不如家乡的这一口桂花酿,生前我们相见的时候太少,都没机会陪你好好喝上一杯,今天这顿,就当是补上吧。”

  说着,腕子轻转,原本水平的杯沿一点点向下倾斜,酒液跟着溢了出来,透明微黄的颜色里,散发着缕缕醉人的清香。

  叶长青偏着头,注视着那细细的酒液落入泥土中,然后又添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他不谈天,也不难过,就那么不声不响地,喝一杯,倒一杯,三杯下去,拂袖起身。

  “师尊,你就这么走了?”温辰诧异地问。

  “不走还怎样啊?你师祖漂泊了一辈子,好容易魂归故里,我们吵吵闹闹的,岂不是扰他老人家清静?”

  “喝完了,就走吧。”

  叶长青开心笑着,额发下本来明秀的一双眼,此时倦怠得像暮春开败了的残桃。

  七百三十四封山海传书,他逐字逐句地读了一整夜,找回了记忆里缺失的那十八年。

  曾经一剑可裂山海,而今不复当年。

  仅仅一夜,叶长青就感觉很累了。

  不知为何,温辰忽然就想到了躺在衣冠冢里的那一位,白发枯败,病骨支离。

  ……和眼前这人好像。

  他眸子黯了黯,疼惜地说:“师尊,那我陪你回去休息。”

  “等等,不忙。”叶长青扭过头,笑吟吟地问,“论剑大会擂台赛,战绩怎么样?”

  醒来后缠身的事太多,直到现在,他才有功夫问一句论剑大会的情况。

  温辰如实道:“截止到三天前的那一次,一共七十三连胜。”

  “……七十三,连胜?”叶长青挑了挑眉梢,略诧异,“中间都没败过?”

  “没有。”

  叶长青笑道:“小辰,你真是出息了,老实交代,出这么大风头,是不是好多姑娘给你递情书?”

  “……”温辰犹疑片刻,摇头,“没有。”

  骗鬼呢。

  叶长青心里明镜似的,这小子从小在他面前说不了谎,一说谎就脸红,现在长大成人了也不例外,侧脸上一缕可疑的轻红游来荡去,似乎不知往哪藏好。

  “真没有?”

  叶长青嘴角轻轻勾了起来,若有若无的笑意浮在边上,狭促极了:“当年论剑大会结束,给我写情书的小姑娘可是从昆仑排到折梅了哦。”

  排这么长队倒也不至于,但他确实也有一阵子是年轻女修们的梦中情人。

  “……”被逼无奈,温辰沉默了一阵,抬起眸来望着他,慌乱又无辜,“师尊,我都拒绝了。”

  双方视线交汇的瞬间,叶长青微微一怔。

  不得不承认,对方身上最打动他的,就是这双眼睛,干净澄澈,黑白分明,像墨玉落入了寒潭,一旦认真起来,有种让人无法苛责的虔诚。

  想想,当初那个冰冷寡言的少年,眼中的感情,或许也是这样直白而纯粹。

  可惜,自己那时是个棒槌。

  “……”叶长青轻咳几声,掩住了自己心湖的微澜,巧妙岔开话题,“你小子可以啊,一上来就打破了我七十连胜的神话,还以为能再保持个几届呢,没想到这就被你给刷下去了。”

  温辰松了口气,顺手摘下他肩头落着的一瓣白梅,笑道:“不能这么算的,这一届参赛的人没有上一届厉害。”

  “你怎么知道?”

  “万锋花师伯没来。”

  “什么?”叶长青步子一顿,惊讶得很,“上回他来送剑的时候,不是还给我下战书呢,怎么到最后他自己反而撂挑子了?”

  “不知道。”温辰摇头,拂开两旁缭乱的花影,自然地牵上他的手,“云师伯对外说的理由很简单,就是他要闭关,心无旁骛,无暇参与论剑。”

  炼成兵人何其艰难,花辞镜在破刃的边缘挣扎数年,最终还是决定一头扎进去。

  叶长青思量片刻,怅然道:“算了,各人有各路,何必强求?他愿意做兵人,旁的谁也管不了,只是苦了云师兄,一片心血付之东流……诶对了,”他话锋一转,回到了之前的事,“擂台赛打了三个多月,也该结束了,你下一场的对手是谁?”

  温辰抬起手腕上的灵环看了眼,道:“天疏宗,凌韬。”

  ·

  为期近半年的论剑大会,终于走到了尾声,昆仑山主峰天枢人山人海,翘首以待,都想知道谁才是最终问鼎魁首之人。

  几个年轻子弟聚在一起,探头探脑地,悄悄讨论着不远处雪山观景台上的白衣人。

  “皇甫师兄,你说奇不奇怪,再有半个时辰,终局大比就要开始了,那折梅山的温公子怎么还坐在那,跟个没事人似的?难道他放弃了?”一身穿深蓝道服的少年遥遥眺望,一脸疑惑。

  “放弃?”他身边的另一个少年,看着十八九岁,精干挺拔,气质举止皆为上乘,一看就是名门出身,此刻正抱着胳膊,神态严肃,“小松,你这眼力还得再练练呐,温公子怎么就没事人了,大比将近,人家那是忙着低头拭剑呢。”

  “拭剑?”蓝衣少年微微咋舌,看样子不大相信,“那不就是把兵器么,有什么好擦的,这个当口不应该是气沉丹田,调整经脉,运转大小周天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