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死对头的师尊 第59章

作者:醉里问道 标签: 强强 年下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穿越重生

  春末夏初,酉时将尽,晚霞消退后,天地间就变成了银灰色,乳白的云烟和灰色的暮霭交融,给树林、山峰、殿宇罩上了一层薄纱,若隐若现,飘飘摇摇。草丛中,蟋蟀开始叫嚣,一声高一声低的,错落有致,伴着深林里布谷鸟的鸣唱,安宁舒适极了。

  他施了个缩地成寸的法子,身影一明一灭,下一刻就到了离折雪殿不远的弟子房。

  看了看秦箫和阮凌霜屋子旁边,新收拾出来,却黑灯瞎火的那间,叶长青稀奇道:“咦,这小子这么早就睡了?”

  这不合逻辑啊,温辰不是个不到三更半夜不睡觉的主吗?难道是不在?

  也不对,南边的窗户还开着,他不至于这么心大。

  叶长青怀着一丝丝的狐疑,上前扣起了门——登、登、登。

  敲门声响了一阵,里面人才答应:“请问哪位?”

  “我,开下门。”

  “啊,师尊……”少年声音里似乎透着一分紧张,磨蹭了好久,才响起凳子腿擦地的动静,夹杂着窸窣的脚步,吱呀一声,门开了。

  温辰站在门口,身姿笔直端正,像棵挺拔的小白杨似的,透亮的眼睛里,映出了一个黑魆魆的脸庞。

  叶长青:“……”

  之前仗着自己看不见,要膈应也是膈应别人,招摇得问心无愧,此时乍一在少年纯净的瞳子里看着,好像,还是有那么点尴尬的?

  他轻咳了一下,揽过小家伙的肩,快步进屋去,然后把门带上。

  手臂搭在那略有些单薄的肩上时,他感觉到了一点异样。

  这才过去不到三个月,温辰就长高这么多了?

  这想法一冒出来,叶长青就决定检查一下,两手扶着他的肩头,要他乖乖待在原地,眼神上下扫视,像是在评头论足。

  温辰不知他想干什么,被整得有点犯怵,稍稍低了低头,目光从下往上,小心地望过去:“师尊,怎么了啊?”

  “不怎么,站正了。”叶长青扳着他下巴抬起来,而后手心在他头顶一拂,平平地朝自己这边划过来,落在下巴靠上一点点的位置,他叹道,“小辰,你吃什么长得,比竹子拔节还快?”

  光量了身高不算,叶长青两只手又不安分地在温辰身上捏来捏去,脸上神情从惊喜,到平淡,最后到埋怨:“饮食上不许再对付了啊,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光蹿了个子,浑身上下掐不出二两肉来,瘦得跟个枝子似的……”

  “师尊,我没——”温辰刚想辩解,就对上他一副封建大家长的脸,张了张嘴,听话地拐了个弯,“是,我以后会注意的。”

  “嗯,这还差不多。”叶长青满意颔首,转头看了看桌子上摊开的书,和铺得整整齐齐,没有一点躺卧痕迹的床,问,“你在看书?”

  “是,折梅剑法我已看到第三卷 ,凌寒式了。”

  “喔,不错。”叶长青应了声,心说从开始教他到现在,不过短短两个月,他已练到第三卷 了,这样的进境,想来便是当年自诩天才的自己,也得勉力才能追得上。

  有徒如此,夫复何求?

  叶长青明白,自己现在应该感到欣慰,可为什么……却总又觉得有哪里不对呢?

  一片淡淡的疑云在眼前晃悠,他一遍遍环视着这光线暗淡的房间,终于,琢磨出门道来了——

  那张深褐色的梨花木书桌上,摆着一摞典籍和全套的笔墨纸砚朱砂盘,温辰自己誊写的那本“凌寒式”安静躺着,正对敞开的轩窗,忽然,一阵习习凉风吹入,翻过了七八页书,发出“哗哗哗”地响声。

  夕阳已逝,月华初上,泠泠的清辉洒进来,给白纸黑字镀上一层银色。

  书的旁边,就是一盏雕工精美的灵灯,里面灯油水面和灯盏边缘齐平,一点都不像被点上过的样子。

  叶长青视线转回,望着温辰那双隐隐洇着红血丝的眼睛,不太高兴:“怎么,小小年纪不学好,非学你于师伯,当个熊瞎子吗?”

第067章 魇灵(七) 记住,只有我。

  大晚上看书不点灯,这毛病放一小孩身上,乍一听,是挺熊的。

  可是就这么被人揪出来,温辰似乎竟有些迷茫,反应了半晌,才迟钝地回了一句:“……啊?”

  “啊什么啊,说你还不对了吗?”叶长青对他这不知所以的态度很不满意,回首随意弹指飞了团流火出去,正好落在那灵灯的灯芯头上,屋子里登时明亮了许多。

  因他这一回首的空当,没看着灯燃起来的刹那,温辰忽然紧闭了双眼,待他转过头来,后者已经再次睁开眼,除了眼皮上那一点点比砚台里的墨水波动还要微弱的颤栗,再看不出任何差错来。

  叶长青作为一个玩火跟过家家似的的非正常人,自然就没往深了想。

  他揉了揉温辰脑袋顶,转身一指窗外草丛中的一个角落:“告诉我,那棵草上停着几只蟋蟀?”

  温辰:“……”

  这,这不是难为人么?晚上光线本来就暗,再加上他眼瞎,也没修出可作探查的神识,光能听见草丛里“唧唧唧”的声音嘈杂得很,一时根本分不清有几只蟋蟀。

  他不敢直说看不见,就眯着眼睛狠狠盯,根据草丛中叫声的高低起伏,凭直觉猜道:“嗯……三只?”

  叶长青抬抬眉,显出不以为然的神情。

  错了……

  分明只是闲来打诨,却硬是弄出了考校功课的紧张感,星月照射下,那片草丛黑乎乎的混成一团,连一根根的草叶子都难以分辨,更别提上面趴着的指甲盖大小的蟋蟀了……

  温辰咽咽口水,不太敢仰头看,眼神从下往上偷觑着,里面水波不确定地闪动着,深思熟虑后,才怯生生地伸出两根手指:“两只?”

  他这样子可爱的紧,像个束手无策的红眼睛小白兔。

  叶长青嘴角无奈地向下沉,抬手在他后脑上轻轻拍了一下:“我随便指的,那棵草上有几只我也不知道,那么远的地方,谁能看得清?”

  温辰:“……”这师尊,也太那啥了点吧?

  “好了,以后注意点,天黑了一定要点灯,不用想着给谁省钱,你师尊好歹也是一峰长老,那么点灯油还是买得起的。”

  叶长青活了两辈子,见惯了腥风血雨的大场面,受伤是常事,重伤濒死都有过好几回。然而重生之后,当一切都归于平淡,反而开始对这些家长里短的小事情特别在意,这情节大概就等同于……无论之前再怎么欲与天公试比高的人,从鬼门关绕上一遭后,都得向蜂蜜枸杞养生茶低头吧。

  “你们这些小孩子啊,仗着年轻就不知道爱惜自己,俗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哪一样损坏了都是大不孝,真是太胡来了!”他走到书桌旁,半身探出窗子看了看,确认周遭安安静静,没有旁人,这才轻轻关上窗户,坐下来,拉开另一条凳子,拍拍,冲温辰道,“来,过来。”

  “好。”后者从善如流地坐在他对面。

  叶长青上下左右地打量了他片刻,弹指结了个隔音咒,低声问:“小辰,最近那个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对的?”

  他说的“那个”,自然是指温辰经脉中的魔气,怪不得要关窗警惕。

  提起此事,温辰也十二分的紧张,绷直脊背,垂着眼帘,小声回:“师尊,我挺好的,没再有噬杀或者心性不定的感觉了。”

  “那就好。”叶长青一手搭在桌面上,随便取了一支画符的笔,五指翻飞,转得花团锦簇,又就平时的修炼情况问了会儿,忽然,状似不经意地跟了一句,“你近来有没有觉得……觉得,嗯,你好像不是你自己了?”

  嘀嗒——

  一滴水落入心湖,激起微弱的涟漪。

  时间,有那么瞬息的停滞。

  温辰敛下眼睫,搭在膝上的手指轻轻蜷缩起来,沉默片刻,抬起脸来,若无其事地疑惑道:“什么叫我好像不是我自己了?”

  “呃,就是——”叶长青注意到了他细微的反应,但也明白,可能是自己这话问得太抽象的过,蹙着眉,斟酌了半天用词,才通俗易懂地翻译了一下,“你有没有那么一刻,觉得魔郎君其实没有死,不光没死,而且还在操控着你?”

  魔郎君没有死,操控着我?

  温辰仔细品了品,反问:“是夺舍吗?”

  叶长青抿抿唇,道:“算是吧。”

  “那没有。”

  “真没有?”奇怪的是,他反而好像不信,神情错愕,眼梢微微张着,连带着那朵浅红色的桃花,开得更加浓烈了。

  “真没有。”温辰笃定地摇摇头。

  “唔……”叶长青手上动作一停,正好将那笔杆的末端在桌子上一掼,侧过脸注视着那本字迹清新漂亮的折梅剑谱,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屋子里一时陷入宁静。

  坐他对面的少年,胸臆里翻腾不休——因为不久之前,刚发生了一件怪事。

  ·

  今天下午申时,凌寒峰新的弟子房已经收拾妥当,温辰送走师兄师姐,独自一人坐下来,翻开心心念念的剑谱,开始研读。

  最初的一个时辰很专注,可到了酉时末左右,莫名其妙就觉得头晕想睡,他不信邪,起身去洗了把脸,继续看,然而……

  像是中了迷药,没过半盏茶功夫,他脑袋就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撑不住了。

  朦胧中,温辰感觉到好像有些不对,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强制自己清醒过来后,发现——

  我的存在,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剑谱摊开的那一页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这样一列字,说话的语气和笔迹,都与他大不相同。

  这毫无预兆的诡异一幕,温辰定定地看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不会……是幻境中那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年吧?!

  记得在幻境里的最后一刻,水镜中映出一张苍白的容颜,五官与他分毫不差,可气质却大相径庭。

  乍一眼看到,给人的感觉就两个字——遥远。

  两人心意相通,明明伸手就能触到,可那一瞬间,他还是被劝退。

  因为对方浑身的气场,都已经不是疏离能够形容的了,凉薄的目光中暗藏杀气,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温辰看着剑谱上的一列字,心想既然那少年主动找来了,那要怎么才能和他沟通?说话?还是写字?

  他思索了一下,心想既然对方是用文字的方式开头的,那自己也这么做试试。

  于是,温辰直接在那列字的后面,执笔写道:是你吗,之前在学画避水符的那位?

  显然,他是猜对了,因为那边很快就给了回复:是。

  等了半天,没了。

  温辰:“……”

  对方果然是高冷那一挂,惜字如金地抛给他这么个答案,让他不知该怎么往下接,斟酌少倾,他提笔问道:请问,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谁,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样?

  这一句话落下,隔了好久,对面都没有反应,就在他以为是不是连接断掉的时候,纸上多了一列字——

  我是你,也不是你,我也叫温辰,和你一般年纪,五月初五生辰,再过不到半个月,满十五周岁。

  “呃……”

  虽然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个答案,但真从对方口中说出来,温辰还是觉得惊讶。

  就算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天赋异禀,可以不明不白地魂穿到别人身上,能感知别人的一切心理活动,甚至能通过神识沟通,但是。

  但是这个“别人”不仅和他同名同姓,还亲口说“我是你,也不是你”,却是他做梦都想不到的。

  所以,说了半天,到底是还是不是?

  温辰看着那字如其人一般的冷淡墨迹,凝眉想了一下,没想出所以然来,干脆直接写:能解释下什么意——

  ——不能。

  ……“思”字才写了个“田”,蘸墨的毫尖尴尬地停在纸上,因为墨水浸染,纸面都软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