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死对头的师尊 第68章

作者:醉里问道 标签: 强强 年下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穿越重生

  倏地一抬头,温辰昏迷的样子闯入眼帘,白衣尽毁,布料与后背严重的烧伤创口黏连在一起,分不清哪里是肉,哪里是皮。

  可他的面容,明明就是沉静的,和那不远处一声一声数着绵羊的少年,并无二致。

  “九十三只羊,九十四只羊,九十五只羊……”

  叶长青听着看着,莫名就有种落泪的冲动,他略仰头,紧紧鼻翼,忍了下去,再平复时,眼梢已然带了笑意。

  不得不说,魇灵有两下子,方才编织的那几个梦,是真的扎进他心坎里了。

  两个月前,在魔郎君寝宫外,他下不去手伤那一片生谱傀儡,可一刻钟前,却清清楚楚地重温了一遍手刃同袍的经历。

  可叹他以为,转世重生,自己真的不会再有勇气面对这些东西,直到——

  少年睁着一双半魔异瞳,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那日之后,叶长青面上没什么,实则懊悔了好久,夜里总是睡不着,去回想,去假设,如果当时能够早一点,就早那么一点点,也许都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正是他的优柔寡断,害徒儿小小年纪就染上那么深重的魔性,也不知要多久才能根除。

  十四五岁的时候,自己还忙于和掌门师兄撒娇捣蛋,漫山遍野地游玩儿,可这孩子……

  哎——

  他长声一叹,双手抱起对方轻飘飘的神魂,自重生以来,身上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奇迹般地松了一下。

  真好,这种被人全心全意地相信着,这种披了满身杀戮,转身之时,路的尽头依然有人在等的感觉,真好。

  我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叶长青形容不出这是个什么样的滋味,他只是想笑,想迈开沉重的步伐,朝前方安静等候自己的人走过去。

  “域”不在了,被毁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这副破败的皮囊,正被一双无形的手,一针一线缝合起来,须臾之间,就遮住了底下的腐朽和阴暗。

  他走得并不快,甚至有点点磨蹭,好整以暇地等待许诺的数字到来——

  “九十六只羊,九十七只羊,九十八只羊……”

  温辰蒙着眼睛,五感闭塞,脸上的肌肉却很放松,好像什么都不怕似的,淡定地一个一个数:“九十九只羊,一百只羊——”

  蓦地,他身体一轻,感觉有什么东西被推了进来,下一刻手被人牵住,一直失效的听觉骤然恢复。

  叶长青温热的鼻息扫在他耳廓上,低语时,音色十分柔和:“师父已经错过一次了,怎么还会再错第二次?”

  “魇灵死了,走,我们回家。”

第078章 同心镜(一) 为师这墙根好听是吧,都给你听出鼻血来了?

  二人再醒来的时候,是在凌寒峰的弟子房中。

  叶长青勉力睁开眼,微微侧了一下头,正迎上从窗外倾泻进来的星月光芒。

  他手指动了动,向身畔挪动几尺,指尖勾住了一片雪白的衣衫。

  “小辰,醒醒。”他说了两句话,嗓子哑得仿若吞炭,强撑着坐起来,招手自桌上取来了茶壶茶盏,摸索着自己喝了一杯后,再斟上,揽起温辰的身子,给他裂得不成样子的唇边递了过去。

  后者尚在昏睡与清醒的边缘徘徊,被掐着下巴喂了几口水后,咽喉滑动一下,细密的睫毛翕动起来。

  “感觉如何,还好吗?”叶长青不是不想用清心咒叫他,而是……用不出来。

  不久前和魇灵一番撕斗,他可以说是占尽了劣势,最后能逆风翻盘,多少是对准其欺软怕硬的弱点,用了些心理战,此时身上确实没有半点伤痕,可元神被魔焰烧了个透,一时半会儿,很难缓过来。

  他扶着额头眯了一阵,直到听到怀里有了动静:“师……师尊?”

  “嗯,我在。”再开口时,声音总算不那么难以入耳,多了分低沉的磁性在里头,叶长青起身来,顺带给温辰抱着,打算放到一旁收拾整齐的床铺上——

  咔啦。

  一声相当销魂的轻响,回荡在空空的房间里。

  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忽然就不动了,温辰头脑还有点蒙:“师尊?”

  叶长青:“……你,你最好清醒一下。”

  温辰:“?什么——”话未问完,忽然腰下一空,身子呈自由落体状向下坠去!

  他大惊,方才脑子里灌的水登时空出去大半,身体凭借多年训练出来的本能,就要一折翻滚开来,可是——

  啪叽!

  没翻过去,直接被压成了咸鱼。

  “啊这,”温辰只觉迎面砸上来一股大力,直将他胸腔间的空气都挤了出去,顿时呼吸就有些困难,刚想呼痛,突然反应过来了是怎么回事,“师尊,你怎么了!”

  叶长青姿势不太雅观地瘫在他身上,虽强作镇定,却还是掩饰不住难受:“没,没……”

  “怎么可能没事!”温辰截过他话,就要抽身起来察看,可将将动了一下,就听——

  “嘶……”倒抽凉气好不尴尬。

  “师尊!”他这次是真吓到了,再不敢乱动,保持着两人手脚相缠的状态,小心翼翼地托着身上人的腰肢,一同僵成了人形竹竿。

  叶长青拧眉低喘着,少倾,才道:“扶我起来,注意腰。”

  “好。”温辰两手穿过他肋下,从肩背处环住,轻手轻脚地提起来,一边动作,一边全神贯注地观察着他的神色,生怕再哪力道重了,弄疼了他。

  就这么,跟提一只刘阿斗似的,磨蹭了半盏茶的时间,才把人从横着的模样变成竖着,他一条手臂被温辰拽着,越过脊背搭在肩头,整个一扛偏瘫病人的架势,先龟速转身,然后一步一步往床边挪去。

  “师尊,你伤到哪里了,是不是刚才在魇灵梦境里出了事?”温辰小脸惨白,仿佛伤得不是他师父,而是他自己。

  叶长青龇着牙,忍过腰间那阵几乎要断掉的酸痛,心塞得不知如何表述。

  魇灵大哥,不是说好只伤元神么?不是说好的么?说好的么?现在这个浑身像被暴打一顿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因他后来为护着温辰,将心魔的伤害绝大部分转嫁到自己身上,元神受损,暂时没有灵力护体,身上这些隐伤就藏都藏不住,抱徒儿上床,平时做来勾勾手指似的容易,刚一下,居然把腰给闪了……

  这步履维艰的样子,简直像极了——

  “师尊,我刚才做梦梦到你中了妖族的邪毒,一下子老了七八十岁,头发全白了,弯腰驼背的,御剑都御不稳,好几次险些从天上掉下来……”

  “你成了老头子,谁都不愿意见,整天躲在房里以泪洗面,可凄惨可凄惨了,你不知道,我都要着急死了,去给你送饭,结果你手抖得——”

  叶长青:“……”暗骂一声娘,心说家里都养了些什么真相预言帝,小混蛋不盼点老子好,说啥来啥!

  他在心里把秦箫轮了十七八遍,方呼出一口恶气,轻描淡写道:“大概……大概是最后梦境崩塌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腰扭了。”

  实话说,这已是再善意不过的谎言了,要是被温辰知道了是他因为元神受伤,牵连到肉/身,天知道这孩子要如何自责!

  但是NF……叶长青显然是低估了对方的孝心。

  他余光一觑,正捉到徒儿那下一刻就能掉下泪来的小表情,心里一跳,晓得不好,忙道:“不碍事,为师皮糙肉厚,根骨奇佳,这点小伤还过得——嘶。”

  “不,这不是小伤。”温辰摇头,满面严肃,架着他,宛如上刑场一样,十二分郑重其事地行到了床畔。

  叶长青无法,叹道:“哎,行,歇歇就好,我自己来。”这话方落,身子突然一软,整个人面朝下,被撂在了床上。

  ?!

  好小子,居然敢趁我虚弱,使近身格斗术阴我?

  他正这么腹诽着,腰部忽然传来一记力道,轻重恰如其分,那一瞬间,自尾椎往上,仿佛过电一般的酥麻,猝不及防地,就泄出一声呻/吟:“哈~”

  温辰站在床侧,双手配合着,一下一下为他揉捏,看起来操作颇为娴熟,应该是从前没少做过此事。

  柳明岸亲自挑选的灵药效果奇佳,他上午被欧阳川打出来的伤,晚上就已好了七七八八,动作没问题,只是右手还不太能使劲。

  他边揉,边循着经脉的走向,将温润的水灵输送进去:“师尊,这样可以吗,要是觉得疼的话,告诉我,我小点劲。”

  可乐的是,某人刚刚还质疑徒儿阴自己,这才眨眼功夫,就被对方二十四孝般的温顺举措给征服了,全身软得像滩水,脸埋在被子里,只露出半截挺直的鼻峰,闭着眼,含糊不清地哼唧两声:“行,行,真行……”

  自二人初识的翌日,一顿简单却精致美味的早餐上桌,温辰首次展示出了宜室宜家的一面,再之后,就不断地给他以各种惊喜,原以为两三个月时间,该挖掘得差不多了,谁知?

  真正的宝藏少年,永远都经得住考验。

  嗯,舒服……

  叶长青餍足地叹一声,心说看来上辈子做了回屠魔的孤胆英雄,没少积德,这辈子一醒来,就捡着这么一个合意的人儿。

  “三儿,你这按摩的手艺,哪学来的?”

  “回师尊,是和我娘亲学的,以前我爹总是有些风湿骨痛,肩背劳损的毛病,坐得久了,经脉就会僵住,血液也流通不畅,我娘曾经专程去医馆里拜过师,研究过经络按摩,后来多少也教了我一点。”温辰口中徐徐地禀报着,手上按压不停,从肩头到尾椎,将可能受损的经络一条一条地过,末了还补充一句,“我不过学了些皮毛,手法上,跟我娘比差远了。”

  “嗯,嗯。”差远了,这就是差远了。

  叶长青此时的感受,大概就和之前温辰听到他说,秦、阮二人不过金丹境界,修为一般时很相似了。

  他个机会主义者,好容易有当老佛爷的时候,自然不能放过,于是——

  “往下点,往下点,哎对,就这,轻点,疼……”

  “师尊,你放松点,别老是绷着,这样我放不开手脚,你也不会舒服。”

  “行,我尽量……以前也没弄过,不太清楚该怎么样。”

  “师尊……你且忍一忍,这个的话,越疼越有效果,不疼没用的,很快,待会儿习惯了就好了。”

  “啊,那,那再重点,重点,不是,错了,慢,慢点,嘶……”

  屋子里,细小而暧昧的说话声此起彼伏,床上人蹭蹭被子,微仰着头,幸福地眯起眼睛,那模样,活像只被主人撸到了点儿上的猫咪。

  窗外掠过一阵窸窣,他们全没在意,只当是风声。

  又颐指气使地享受了一会儿,叶长青终于想起正事来,犹豫了片刻,低声问:“小辰,你背后的伤……”明显感觉加于身上的力道乱了一瞬,他目色暗了暗,反手抓住徒儿的腕子,避开其上的伤处,小心地侧过身,道,“解下衣服来,给我看看行吗?”

  闻言,温辰面色难看,悄悄低下头去,也没有试着去挣开他的束缚,咽喉处急促的滑动暴露了他的紧张。

  见状,叶长青将他拉近了点,语气放软,乖哄:“师父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到底有多严重,还有没有可能恢复原样。”

  温辰没说话,却把头埋得更低了。

  叶长青有点无奈:“你……”

  气氛僵住,屋里没灯,阴暗一片,只听窗外蟋蟀赛歌喉似的,一声亮过一声,其中的欢腾劲儿,和屋中人的惶恐形成了鲜明对比。

  半晌,温辰才咬着唇,期期艾艾:“师尊,很,很丑,你……你还是别看了。”

  ……

  其实对叶长青来讲,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温辰这么个内向温吞的孩子,若不是在魇灵的逼迫下,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说出那些埋怨父母、尖酸刻薄的话来。

  当时是没有办法,不得不将过往的丑陋伤口揭开来给人看,现下回到现实世界了,他就像只受惊的蜗牛,忍不住又要缩回属于自己的那个壳子里去。

  哎,教养这样的孩子,确实不能操之过急。

  叶长青在心里劝了自己一句,撑起身子来,用目光描摹少年的眉眼,微微一笑:“你不敢一个人点灯,也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