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死对头的师尊 第74章
作者:醉里问道
半晌,习惯反应慢半拍的秦箫才倒抽口冷气,讷讷道:“我的老天,我一直以为你是不喜欢并且嫌弃和我们待在一起呢!”
温辰摇摇头:“还好吧。”
他从小修炼无情道,一方面对什么都没兴趣,另一方面却又本能地想要杜绝这种神经麻木带来的风险,外化出来,就是不接受任何人的触碰,对身边所有可能发生的伤害草木皆兵。
所以,他起初来的时候,可能并不是脾气不好或性子差,而是没有办法,不得不养成的一种自我保护意识。
蓦然想通这一点,叶长青心里跟打翻了一个调料罐,五味杂陈。
就想起不久前,自己还在大街上先入为主地认为是他不爱和人接触,故意出手伤的人,不仅没护着,还帮着那群刁民为难他,记得当时温辰是这么说的——
“哥,你也觉得是我不对。”
“他们说的对,我就是疯子,你离我远点,当心我咬你。”
……
叶长青无力地闭上眼,半晌又无力地挣开,心里狠狠骂自己:姓叶的,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操蛋的?
人之所以是万物之灵,在于他们会不断反思自己的过错。
桌上秦箫和阮凌霜因为接触到了一个叫“无情道”的新领域,新鲜得很,拉着温辰问东问西,好不热闹。
叶长青一个人萧索地坐着,也不插话,琢磨着该怎么诚恳而又不失面子地哄一哄他。
忽然,窗外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来啦来啦!龙舟来啦!”
外面热闹一起来,屋里就有人坐不住了,阮凌霜拉着温辰,和秦箫一起飞奔到天字号房间特设的观江台上,扒着栏杆兴奋道:“哎你们看你们看,今年的龙舟好大呀!”
愁肠百转的悔悟被打断,叶长青自嘲地笑笑,起身跟着来到观江台,迎面一股暖暖的江风吹过,亲吻肌肤,拂起发梢。
彼时正是骄阳似火,楚天千里辽阔,长江水滚滚而下,以昆仑唐古拉为源,卷挟着自古以来的浩荡之气,激扬不已。
叶长青看向栏杆旁,一身雪白戴着斗笠的少年身上。
只见他望着江面上五条色彩斑斓的大龙舟,一向静如深渊的目光里,破天荒地流露出了丝丝好奇和憧憬。
江水粼粼的波纹映在他眼中,好像洒进了无数的星斗,明快而璀璨,像极了他的名字——北辰居其所,彻夜长光明①。
有些人,生来就是天上的星,却偏偏被藏于雪谷,任清辉尽平。
叶长青心里莫名地一酸,轻快走去,揽臂从身后罩住他,低下头,温柔地笑:“好好看吧,这楚地的风光和昆仑那边……确实很不一样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吃瓜群众:你年轻时候,不是挺喜欢人家大辰的吗?还知道嫉妒骗子泼妇有过男人呢,看着也不像个完全不解风情的,后来咋钢铁直成那样?
老叶子(无奈):问这个问题之前,你可以先问问我上辈子与哪个异性/交往最深。
吃瓜群众:哪个?
老叶子(尾笑):你亲爱的南君姐姐。
吃瓜群众:……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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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星宿名,特指北极星,最靠近北天极的一颗星,现阶段所指是“勾陈一”;又名北辰,紫宫,紫微垣。
①改自: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孔子《论语·为政篇》
第084章 端阳节(四) 它敢伤你,我宰了它。
长江两岸,晴川历历,芳草萋萋,往来观看竞渡之人,无大小,无贵贱,无男女,无城乡,水陆并发。
陆上人海沿江岸摆列,如堵如屏,可十数层,纷纷有面无身;水上人潮则驾船而来,互相击撞,如阻水堤坝,堪令清江不流。①
叶长青指着那江面上的五艘龙船,娓娓道:“你们看,今年的龙舟确实很大,黄、红、青、白、乌五艘,每艘均有十丈左右,分别代表城中、城南、城东、城西和城北的百姓前来参赛。”
温辰目不转睛地瞭望,半天才想起来应该回应一下,点头“嗯”了一声,听着颇为敷衍。
叶长青也不介意,继续说:“你数过那船上的人了吗?”
温辰诚实地摇头,他是第一次见,上面人太多了,离得又远,看得眼花缭乱。
阮凌霜却在一旁举起手来:“师尊,我数过了!每只船上四十八个!”
“没错,这种船是大龙,今年刚推行的,往年没有——”叶长青正徐徐往下介绍,和他隔着两个人的秦箫忽然委委屈屈地插进来,“师尊,我午饭前刚和底下船老大打听过,还没来得及展示呢,就被你给截胡了……”
“……”叶长青仗着比温阮二人高一个头,直接越过他俩头顶和秦箫相望,在读到对方眼中那不可遏制的表现欲后,立即让了一步,“行,你来,你来,今天你才是这条江上最俊的仔。”
“好嘞,谢谢师尊!”秦箫一下来了精神,眉花眼笑地执行起了他大师兄的职责。
“二胖,小师叔,你们看哈,那个大龙呢,上面共有十八档,两边划船的是三十六人,加上打鼓、掌梢、敲锣、舞旗……还有,还有什么来着?”他说一半忘了,苦恼地陷入了沉思。
见他哑炮,叶长青无奈接道:“还有唱神和托香斗的,总共六种执事十二人——”
“对对,划船的三十六个,执事十二个,总共是四十八个!”秦箫一拍脑门,想起来了,狼狗护食似的接着话茬,生怕他再抢过去。
“那船舷两侧都挂着粽子,待会儿边划,边有人割断绳子,让那粽子落入水中,祭祀水神和屈子老先生,说起这个端午吃粽子啊,由来可就久远了,得听我慢慢道——”
可惜,在场有个吃货等不及听他慢慢道来了。
“师尊师尊,你之前不是说去买大肉粽和咸鸭蛋了吗?在哪呢!”阮凌霜一舔嘴唇,仿佛已经尝到了猪肉糯米的鲜香味。
叶长青汗,心说那玩意早不知道丢哪去了,秦箫你个棒槌,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个嘛……”他当风而立,一手摇着扇子,气定神闲道,“回来路上遇到一群不讲理的恶犬,不小心被叼走了。”
“啥?”阮凌霜大惊失色,忙问,“什么样的恶犬,这么厉害吗?”
“厉害,相当厉害,一只母的带着三四个小的,泼得很,看着我和小辰提着肉粽,上来就咬!”叶长青假意欣赏着远处重彩加身的大龙舟,眉头忽然一蹙,“那恶犬一窜出来,街上人鸡飞狗跳,乱成一团,结果小辰又特别怕狗,一被近身,嗖地一下就御剑飞走了——”
这时,他身边的少年猛地扭头,看神经病似的看着他。
阮凌霜两手托腮,嘴张成个圆形,震惊:“不是吧!小师叔你怕狗?!”
温辰无言:“……”
她继续震惊:“天啊,小师叔你一个一剑斩断大瀑布的狠人,居然会怕狗!!!”
温辰:“其实——”
“其实我也没想到啊!”叶长青揽着他肩头,一把给拉进怀里,连珠炮似的接道:“主要当时他一跑我就急了,想要去追,可是手里的肉粽子已经被恶犬咬住了,脱不开身,没有办法,只好——”
说到这,他铁扇一合,扼腕叹息:“对不住啊二胖,没能护住你的大肉粽和咸鸭蛋,是为师错了。”
“……”阮凌霜被这神仙剧情惊到了,目瞪狗呆地愣了半天,才想起来要摇手,“没事没事,师尊你说哪里话!不就几个肉粽子嘛,我刚吃饱了,不饿的。”
然后她对被半搂在怀里,快僵成个雕像的温辰,善解人意地说:“小师叔,怕狗没什么丢人的,谁还没个怕的东西了?我还怕蟑螂呢,每次在房间里发现的时候,飞起来好大一只,吓人得要死!”
“所以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理解你,特别理解你。”
她想重重地拍两下他肩膀以示同情,但忽记起来对方不喜欢随便被除了师尊以外的人碰,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甜笑一下,悄悄收回手去。
秦箫站在最边上,原本不满她瞎掺和打断自己的“大师兄演讲”,可一听居然有这么惊人的新闻,立时把他那粽子起源论抛之脑后,凑过来一起安抚:“是啊,小师叔,以后见了狗子不要跑,用传讯鸟给我递个信,只要我在附近,一定过来帮忙打走它!”
温辰神情怪异地看着他,微微张口,想说什么。
他挥挥手,大方一笑:“嗨,不用谢,谢什么谢,只要住进咱们凌寒峰,就是一家人,兄弟之间互相帮衬,应该的,这点小事就包在我身上好了!”
闻言,叶长青罕见地夸了他一句:“有徒如此,夫复何求!大箫,你的为人处事,真是越来越有你偶像云师兄的风范了!”
“啊,是吗?那就好~”秦箫一听自己跟“正道第一大师兄”云逸有相似,登时高兴得不知天上地下,头摇得像个拨浪鼓,魂儿都要飞了。
至此,温辰算是明白自己被人彻底套路了,倚在叶长青怀里,浑身都是对方那特有的温热气息,阴凉冷清了快十年的他,居然有点舍不得离开。
终于,他还是把那句“其实我不怕狗”咽了回去,望着江面,幽幽叹了口气:“算了,你们开心就好。”
·
马上就到午时正了,龙舟竞渡即将开始,一艘艘雕着炉鼎大小龙头的大船,身上插着五色旗帜,被猎猎的江风一吹,招展如战场上林立的战旗。
随着出水时间的迫近,两岸围观百姓的喧哗声都渐渐平息了下来。
龙舟上人员各就各位,两排划桨的青年早已做好准备,蓄势待发,船中央擂鼓的汉子也扎着马步站定,高举一双鼓槌,只等烟花讯号响起——
“砰——”
一声尖锐的爆竹清鸣划破天际!
登时江上擂鼓震天,吆喝声、鸣锣声齐放,划手尽数起立,全力划起水来,五艘龙舟像飞箭一样射出水面,有前有后,竞相追逐!
“青龙!快点!再加把劲!超了前面那只赤龙!”
“哈哈我们城南的船最结实,你们那青龙不行!”
“谁说的,要数跑得快还是我们城中的黄龙,船身用的是上好的坤甸木……”
两岸民众欢声笑语,纷纷给自己支持的船只喝彩呐喊,沸反盈天之中,代表城南的赤龙终于与所有对手拉开距离,遥遥领先。
不到半盏茶时间,五艘大船已飞出三四里远,越到终点那边,江面越狭窄,水流越湍急,眼见拐一个弯,就要到西南向的江口了,忽然——
赤龙舟一个颠簸,上面的船员差点被荡下水去!
而后面四个对手见势大喜,抓住机会,猛冲上去。
就在众人都以为是江水太急的缘故时,正好在距这一拐口不远的望江楼上,叶长青盯着那深不见底的长江水,瞳孔一缩,猝然道:“不对,下面有东西!”
“什么东西?”温辰反应最快。
“很长,很大,没看清,水太深了神识探不下去。”叶长青倏地将折扇化作玄剑,进入紧急应战状态,命令的语速极快,“那东西有动作了,应该很快就会出来,小辰,你和我去正面迎敌,大箫,二胖,你们两个做好准备保护船上——”
“人”字还未出口,惊变陡生!
一面冲天的水浪猛然涨起,十几丈高的深绿色水幕,遮天蔽日,宛如海啸一般,直朝五艘飞上来的龙舟拍去——
“上!”叶长青厉喝一声,人已在一里之外,竭力撑起一道保护结界,横在龙舟与海啸之间!
“咣咣咣——”连着数声闷响,来不及减速的龙舟接二连三地撞上结界,高速之下骤遇阻碍,幸运一点的只是撞歪了船头,没那么幸运的则直接人仰船翻!
扑通扑通扑通!
船上人跟下饺子似的,纷纷落入水中。
就在此时,结界那边炸开的滔滔江水里,一条长逾百丈的庞然大物惊现天空,周身覆满了漆黑的鳞甲,鳞甲外丛生着数尺长的锐利尖刺,大口,四足,无角,惊人的身躯盘旋而上,长尾粗壮,在空中甩下无数水花。
它昂起头来,仰天长啸——
如有天兵神降一般,前一刻还阳光明媚的鹦鹉洲上,忽然阴云密布,惊雷闪电交加,顷刻间黑风吹海立,飞雨入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