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挑灯看剑 第100章

作者:吾九殿 标签: 天作之和 强强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第二箭,丑时月。

  离弦。

  金乌背负沉重的太阳,鼓荡双翼,想要避开这一箭。鵷鸟盘旋,无视日冕之灼,冲进熊熊大火,与它死死厮缠。君长唯瞳孔一缩,忘了自己长刀已碎,奋力地要去挡那一支箭。他以为自己在向上掠,其实只减缓了下坠。

  丑时月落。

  嗒。

  烛南九城更漏滴落。

  一刻已过。

  剑鸣天地。

  一线寒光贯穿鸿宇,沧溟咆哮,千丈怒潮排向高空,沉降的天幕忽然被高高撑起,施加在所有人身上的压力荡然一轻,君长唯、高如远、卿淮渔……所有人的瞳孔同时印出那一线寒光。

  光中丑时月碎。

  怀宁君搭在十二辰弦上的手指一顿,月母脸上的神情忽然一片空白,鵷鸟忘了振翅倒飞千里。唯独金乌发出喜悦至极的啼鸣,鼓振双翅,毫不犹豫,迎上那一道剑光。它那么喜悦,喜悦到根本不管会不会被剑光斩伤。

  剑光碎成千万星点,一道身影徐徐落下。

  红衣金日。

第77章 一剑纵横三千里

  “您回来了。”

  月母眼眸中印出仇薄灯的身影。

  她神情恍惚, 连眼尾的幽蓝都不再妩媚,一瞬间仿佛只是个迷茫懵懂的小姑娘, 素面朝天,还未抹上古艳,声音青涩,依稀带着一点等待数万年终于重逢的喜悦。

  故人不言不语。

  红衣少年立在金乌之上。

  他背后是一轮光芒万丈的太阳,朱红衣袂与日冕一起舒卷。太一横平,清光一线。他的面容,身形轮廓, 修长的手指都镀着一层薄薄的金光,比撕破苍穹降临的赤帝古禹更像一尊神像。

  他的瞳孔漆黑而沉静,印不出影。

  四无相。

  无天,无地, 无人,无众生。

  月母脸上的迷茫渐渐敛去, 怨毒一点点沁出。

  “您回来了……”她幽幽地说,尔后大笑,“您终于回来啦!”

  幽蓝的华翎骤然展开。

  月母的身形拉成一条直线, 银杖杖尖在空中留下一串爆裂的電光。璇玑玉衡急速转动, 千里之内的云海旋转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就连怀宁君也处于这个旋涡的波及范围。

  月母根本不去管怀宁君, 根本不去理会自己算不算僭越, 算不算犯上,又或者说从一开始, 她就没有真心实意地追随过怀宁君。指挥妖潮进攻烛南也好, 袖手看天外赤帝古禹杀死左梁诗也罢, 她总是交叠修长双腿,高居云端俯瞰。巧笑嫣然地把玩蝎蛇美人惯用的手段。直到仇薄灯出现的一刻, 她真正的情绪方才陡然被引爆。

  三千里云锁天纵,三千里電封空横,云电交错成罗网,铺天盖地将仇薄灯笼罩其中。

  罗网边沿,怀宁君如江中石,海中岛,白衣翩跌。

  他将第三箭搭上弓弦。

  烛南的人见多了变幻万千云象,但也从未见过这样绚烂的云象。所有的云都变成了银色,雷電在其中孕育,每一团云都是万千雷霆。天空变成了一片刺目的强光旋涡,每个人都被迫闭上双眼,否则就将永远失去视觉。

  然而,哪怕是闭上眼,眼前依旧亮茫茫一片。

  只有修为较高的寥寥一部分人,才能勉强看清天空的战场。他们中一些面露迷茫,暴怒的月母展现出的实力已经超乎想象,而与她搏杀的人却年少得不可思议,一些则面露思索,似乎在苦苦猜测着什么。

  唯独被老天工接住的君长唯神色悲凉。

  云与电的旋涡急速绞杀,月母的身影从这片过于刺目的画布上消失。万千道雷霆同时朝仇薄灯涌去的瞬间,金乌昂首,对天啼鸣,三千丈的双翼猛然鼓振,岩浆一般燃血一般的火从日轮中涌出,顺着它的双翼横冲,如两道长而尖锐的刀,一左一右,切进整个旋涡。

  旋涡被切成两半,天空被切成两半。

  金乌破云图的瞬间,月母出现在仇薄灯上方,垂直倒立。她翎羽华丽,却借强光完美掩盖了自己的行踪,飞行更是无声无息,奇诡莫测。

  并指成刀,月母凌空刺向仇薄灯头顶。

  铛——

  手刀与太一剑相撞。

  月母一击落空背后的羽翼瞬间展开,毫不犹豫地扶摇而起。下一刻,一道剑光擦着她的脸庞掠过,窄窄的寒光印亮她狭长的眼,眼角的幽蓝。

  剑光弧斜,斩进云海。

  仇薄灯没有追击。

  他的脸庞被照得苍白如纸。月母的那一记手刀虽然没能如愿,但暴戾的刀劲却透进太一剑身,连带仇薄灯的右臂轻微地颤抖。

  “您不该这么早出现。”

  月母嗓音飘忽。

  那一缕残余的神魂是她们从大荒中带出来的,虽然不知道是谁用什么办法救了他,可没有人比她们更清楚他的神魂残破成什么样子……神魂未定,灵魄未安就敢出来厮杀……他果然是早就疯了。

  月母击掌大笑:

  “您疯啦!”

  仇薄灯无动于衷。

  伴随月母的掌声,電光银锁冲破火流,再一次纵横交错。构成云图的水汽从沧溟升起,沧溟浩浩,无止无休,而金乌的火河难以为继。它身上带着一圈圈由符文组成的咒文枷锁,引动日火的瞬间,咒枷缩紧,收束它的力量。

  那是空桑百氏用来匡正春夏秋冬四节气候的牧天索。

  金乌啼鸣,鸣声郁怒。

  電索云网收缩,仇薄灯空着的左手朝烛南九城遥遥一压。

  万剑出鞘。

  烛南九城中,上至山海阁阁老下至普通弟子,同时失去对佩剑的掌控。

  所有长剑同时冲天而起,同时斩向云网网格交点。万剑齐啸中,罗网瞬息破碎。罗网尽碎的瞬间,電光丝缕未散,尽数敛于剑身,细碎火花游走。仇薄灯左手一翻,万柄长剑汇聚成一柄巨剑,随他并指一点,激射向在另一处现身的月母。

  天地银光收敛,烛南九城中,但凡只要是个练剑的修士,都下意识地抬头去仰望这一剑,仰望这以念御气,以凡剑破神的一剑。

  剑去纵横三千里!

  月母横杖。

  璇玑玉衡旋转,一道道清光或坠或弧或游,将她重重叠叠地包裹起来,浑然如天相。万剑归一的一剑与浑天相碰撞,一道道清光接连不断地破碎,一柄柄长剑也接连不断地破碎,月母身形跟着不断被震退。

  最后一道清光破碎,月母的瞳孔印出迎面而来的残余巨剑。

  另外一处。

  仇薄灯点出那一剑后,红衣一晃,直接凭凤前行。太一低垂,剑尖在半空拉出一隙雪线。他迎向一点流星般激射而来的光。

  第三箭,寅时星。

  与前两支时辰箭相比,寅时星显得低调许多,它在空中经过时几乎没有留下一点痕迹,通身漆黑,唯有箭尖一点微尘般的光。然而它速度奇快无比,转瞬即至,仇薄灯身形刚出,寅时星便到了面前。

  太一起剑。

  云团翻涌,如万众簇拥。

  起剑式与寅时星相撞的一刹,以仇薄灯为中心,方圆百里同时一暗。白云成墨,昼夜再次颠覆,烛南九城中的人不论修为高低,全都难以窥探其中的厮杀。城墙上,半算子紧张地低头看推星盘,愕然地发现推星盘上所有星象全部消失。

  天相隐没,是为“不可道”。

  旁人只觉得晦暗,身处“寅时星”笼罩范围的仇薄灯却看到了万千星辰。寅时临近天明,月已斜落,天余群星,无日无月,是星辉最灿烂的时刻。是以寅时为星。漆黑的天幕上缀满星星。

  不止三十六颗。

  而是无数颗。

  璀璨得就像一个至死追求的梦。

  星河缓缓盘旋,千年万年千万年……只要一直不醒,就能一直沉浸下去。寅时箭不是被起剑式斩碎的,而是它自己碎去的,碎成了万千星尘,在空中诡异地回绕,形成了一个瑰丽流离的幻梦。

  天上地下,古往今来,唯独针对一人的幻梦。

  那是他死生所求,也是他死生所囚。

  星尘包围中,太一的起剑停在半空。

  梦里怎知身是客?

  所有星轨拉直,万千星尘激射,瑰丽中杀机森然。

  灿金细线刺出晦暗,就像烛南天气由阴骤晴时,几道光毫首先穿透黑云。下一刻,千万光毫破云而出。

  幻梦崩塌。

  太一剑起。

  “似梦非梦转头空啊。”

  烛南城中,修为不足以洞观天战的不渡和尚双手合十,低垂双眼,喃喃自语,声音很轻,几不可闻。

  高空。

  一红衣一白袍,擦肩而过。

  太一刺破怀宁君的肩头,秋水割伤仇薄灯的腰侧。怀宁君神色平静,似乎并不惊讶仇薄灯竟然能断然地碎去漫天星辰,两人交错的瞬间同时回身,两柄剑碰撞在一起,又同时被对方逼退出上百里。

  怀宁君倒退时,左手一抬,一点。

  沧溟腾卷起一条千丈水龙,矫行激射,直奔金乌。仇薄灯长剑在虚空一点,就退势飘然起身,似缓实急,落到水龙龙首,顿足一踏,龙首蓬散成一片水雾。

  仇薄灯穿过水雾,直奔金乌而去。

  只见不知何时,缠绕在金乌身上似有形似无形的牧天索正一点点收紧。

  似乎冥冥之中有人推动诸天的碾盘,将散落在天陲的风筝牵引回掌控……如果真正的有这么一个碾盘存在,那么收紧无形锁链的人一定根本不在意风筝完好与否——金乌奋力挣扎,身上已经出现伤痕!

  …………………………

  同一时刻,遥远的空桑。

  苍苍桑木向八极伸展出广袤枝干。枎城的神枎占地数十里,已经足够庞然,然而百氏的这一株扶桑占地却已然无法算清到底有多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