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挑灯看剑 第74章

作者:吾九殿 标签: 天作之和 强强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朝生暮死的人啊,就是要活得热热闹闹。

  …………………………

  玄武背如山,驼九重城,城高入云,如烛明天南。

  红阑街便是在烛南九座城中,最高的那一座里。昨夜的走火,似乎没有在这里留下太多痕迹,白日之后,匠人很快地就将屋檐飞角给修补好了,只在一些地方,还留有一些尚未来得及清理干净的焦黑余灰。

  一座不起眼的画楼,两人对坐。

  “荒唐!简直荒唐!”白袍老人击案而怒,“堂堂少阁主修为低微也就算了,与一帮纨绔厮混,山海阁岂有来日可言?”

  “应阁老息怒。”

  戏先生不急不缓地给坐在对面的应阁老倒了杯茶。

  戏先生笑笑,温声道:“应阁老,在下有一事不解,一宗之首难道不该由修为最高声望最高的人当任吗?”

  应阁老摇摇头,重重哼了一声:“左家,除了与玄武结契,还有什么声望?”

  “与玄武结契的是左家,可镇守山海的,是诸位阁老啊。”戏先生轻声道,“诸位阁老镇守不死城,以骨为柱,却由他们左家尽享荣光……未免太过不公。山海阁,原来是一家的山海阁?”

  他转动杯盏,似有意似无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再过不久,便轮到您的孙子去镇守不死城了吧?”

  应阁老沉默不语。

  他并不像刚刚表现出来的那般暴怒。

  “您接触了太虞氏,”戏先生将一个小木匣放到桌面,“不过,太虞氏自己都不过只是天外天的走狗,又怎么能给您您想要的呢?”

  “我若答应了你,”应阁老将视线从木匣上移开,盯着戏先生的眼睛,“那我不也成了大荒的走狗吗?”

  “都是马前卒,为什么不选择最有利可图的?大家活着,谁又是真正自由的?”

  戏先生眸色不深,乍一看很浅,似乎也带着笑意,看久了却会觉得很假,仿佛在那背后还藏着一片更深的旋涡。

  应阁老久久不语。

  “你可以先不加入我们。”戏先生笑笑,“一枚归虚令,换一个消息。”

  “你想知道什么?”应阁老终于开口。

  “烛南海界立海柱三百二十万根,但真正的‘海门’只有八根。”戏先生依旧在笑,“您只需要告诉我一根海柱的位置就够了。”

  他提到“海门”时,应阁老脸色一变:“谁告诉你海门的?”

  “只要付得起足够的价钱,便是日月都买得到,这不是你们山海阁常说的话吗?”戏先生反问,随即他复又轻笑,“应阁老您也不用有太多负担,一根‘海门柱’而已,影响不了整个海界,顶多在静海内稍微起一些小波小浪。甚至淹不到烛南城脚下。毫无损失,不是吗?”

  应阁老神色急剧变幻。

  戏先生似乎懒得再多说,又放了一个木匣:“应阁老,您要知道,这山海阁,知道海门位置的,不止您一个。”

  他声音微冷。

  应阁老皱了下眉,最后缓缓说出了一个方位。

  戏先生将两个木匣推向他:“那么,静候您的加入。”

  应阁老没有再看他,将木匣收入袖中,迅速转身离开,似乎一秒也不想在这里多待。

  戏先生眺望沧海的方向。

  一根海门柱被毁,的确只能在静海内掀起一些小风小浪,连烛南城墙都淹不到。但是……在烛南城下的静海里,却停泊着成百上千万的渔舟。数百万上千万的凡人就生活在渔舟之上,仿佛依偎在玄武身边的无数小鱼群。

  “神授圣贤以术,圣贤传道天下,我辈得其道者,便当护苍生于厄难之前。”

  戏先生倾转茶杯。

  茶水从空中落下,在茶几上跌碎。

  “可惜啊,护苍生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戏先生面上带笑。

  已经能够坐视沧海桑田的仙人,又怎么瞧得起朝生暮死的凡人?

第59章 “捏够了没?”

  古巷静谧, 半明半暗。

  仇薄灯尾指勾着一根细麻绳,麻绳下系着那块方方正正又用油纸包好的金缕鱼肉。随着他的走动, 油纸包一晃一晃的,阳光掠过排瓦,在他的手上和油纸边沿晕出蒙蒙一片酥霞暖烟。

  师巫洛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落在后方,看那一节指尖如新玉初红……蓦地里记起,白月下仇薄灯曾咬过他的指节。

  仇薄灯忽然回头。

  师巫洛仓促移开视线,镇定地平视前方。

  这个人的脸部线条自带冷峻气质, 唯一容易暴露心思的耳朵刚好被阳光照着,泛红是光学原理。

  “看这么久……”

  仇薄灯索性转过身,倒退着走,与他对视。

  “想什么呢?”

  不吭声。

  仇薄灯盯了他一会儿, 那双银灰色的眼睛静若止水。最后,仇薄灯哼笑一声, 把油纸包扔到他怀里,扭头就走。

  脚步声跟了上来。

  “你这样子出现,没问题?”仇薄灯不去看身边的人, 手指交叉枕在脑后, “我可不想走到哪, 哪就冒出来一堆人打打杀杀。”

  去烛南高楼上振臂一呼:神鬼皆敌师巫洛在此——

  想来蜂拥而至的人试图杀他, 好一夜暴富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嗯。他们不认得我。”

  言外之意,就是见过的基本都死了。

  仇薄灯侧眸看了他一眼。

  怪不得, 左月生那么垂涎这家伙的赏金, 甚至专门整理一份《一夜富甲天下·壹》的统计表, 结果碰面了好几次,愣是没认出来……也是, 那么多传说,都没有正面描述过他长什么样,关键词就一个人一把刀,连什么刀都不知道。

  更别提,打十巫之首扬名后,独行刀客顿时风靡天下。

  ——是个刀客都想沾点这狠人的光。

  仇薄灯沉思片刻。

  模仿者太多,反而掩护了正主……难道这就是粉丝效应?

  他把师巫洛清癯孤冷的身影往灯光璀璨的舞台一安,下面是一群五大三粗打扮得妖魔鬼怪的汉子举着灯牌奋力摇晃,嘶声力竭地喊“阿洛阿洛,我辈楷模”,然后一、二、三、四、再来一次……

  仇薄灯没憋住,吭哧吭哧笑了起来。

  师巫洛一脸茫然地看他。

  “阿洛阿洛,我辈楷模……哎哈哈!”

  仇薄灯转到他面前,绷起脸看他,一本正经没超过三秒,腰就又弯了下去了。

  “不行不行!我要走不动了!”

  他按住师巫洛的肩膀,笑得前俯后合,一不留神下巴磕到师巫洛的肩胛骨,顿时“哎呦”一声,向后一仰。

  师巫洛反应奇快,一把握住他的腰,将人拦了回来。

  他比仇薄灯高一个多些,把人揽住后温热的呼吸就如细沙般,打在了胸口,隔着衣服都觉滚烫。仇薄灯本来就瘦,指下的腰更是细得惊人……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一只手就环得过来,师巫洛本能地收紧虎口。

  下颌冷不丁被撞了一下。

  仇薄灯仰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他:“捏够了没?”

  师巫洛的耳朵瞬间烧了起来。

  这回,就算光学原理都拯救不了他了……

  仇薄灯一把拍掉他的手。

  气势汹汹地转身就走。

  师巫洛罕见窘迫,不近不远地跟着。

  古巷很长,墙却不怎么高,灰墙缝隙生了些青苔,阳光斜照,把两人一前一后的影子叠在一起,一半投在地上一半投在墙上。师巫洛侧头,看见影随人走,走过苔痕斑驳的灰墙,仿佛一起走过雨水滴落,新苔初生旧苔默默的岁月。

  就一直这么走下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仇薄灯停下脚步。

  “怎么了?”师巫洛低声问。

  仇薄灯没什么表情地转头:“左月生住哪?”

  …………………………

  左月生一手揪起衣领扇风,一手拧了个唢呐,气势汹汹地踹开门。

  酒气扑面而来。

  “呼——呼——呼——”

  陆净抱着个坛子,滚倒在地上,一边流哈喇子一边打鼾,睡得跟“翩翩公子”没有半点瓜葛,白瞎了他那张还算不错的脸。

  左月生拐到旁边的桌上,瞄了眼。

  最好的雪宣纸皱得跟抹布一样,顶级的博山石砚墨迹干涸,一等的紫毫笔炸得跟松鼠尾巴似的……然而纸上比之昨夜,只增加了十一个字,还他娘的是:第六折腕锁对镯情定今生。

  陆、十、一、你好样的!

  左月生都被气笑了!

  昨儿,陆净在红阑街胡同里,信誓旦旦说,自己能奋笔疾书写它个三四折《回梦令》。结果,一回到山海阁安排的“无射轩”后,这家伙咬了没半柱香笔头,就开始作妖了……一会儿说,这凳子太低,坐着不够舒服影响他发挥;一会儿说,这纸笔太次,阻碍他的文思;一会儿说,要来点好酒,古来诗人独酌出名篇……

  看在文坊校雠部的师姐们,对他带去付刻的前几折《回梦令》赞不绝口的份上,左月生捏着鼻子,信了他的鬼话。

  又是换桌换椅,又是好酒好肉,最后想要监工还被赶了出来。

  理由是:你的呼吸,影响了我的思绪。

  “我没写出来我是狗好么!”“什么第六折,你是在看不起谁啊?起码三折好吗?!”“我再拖,我就不是人!”“信我信我,快走吧快走吧”……回忆了一下昨夜陆净的信誓旦旦,左月生差点一榔头敲死这家伙。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