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尘 第54章
作者:此渊
他呼吸微乱,我不放心,继续问:“你是不是哪儿疼?”
“没有。”
“当真?”我看着他,“要是疼便跟我说,我又不会笑话你。”
他嘴角微扯,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我心口闷疼。”
我连忙将手伸进他衣衫里,却探得他胸口心脉好好的,便知道他在吓我玩,我笑道:“那我给你揉揉……”我边说着边用灵力抚顺他体内还残存的药力。
他胸口心脏鼓鼓跳动,咚咚有力,心音不再杂乱微弱,震得我手心微痒,我越摸心里越喜,他以后可总算不用再受那痛楚了。
被窝里暖和得很,他身躯热度传到我身上,我摸着摸着,脸就有些热了。
忽然吹进一丝凉风,晃得烛光微乱,我半靠在他身上,稍稍收着力,不敢全压在他身上。
我脑袋抵着他颈窝,他忽然按住我的手,摩挲着我手指上的戒环,轻声道:“如果可以,你以后也不要取下这枚戒指。”
我也宝贵地摸了摸,“当然不取了,这可是你送我的。”
“不过,”我直起身,想起那枚我亲自选的储物戒,“那我以前送你的戒环,以后是你戴还是我戴?”
他神色一僵,简直就像被一块寒冰冻住了一般,他颤着嗓音,一字一句道:“你……送过他……我戒指?”
“我以前送过你储物戒,可你不要,最后还亲自给我戴上的……”
他鼻间轻呵一声,而后又笑,像是怒而发笑,也像是悲哀至极,不知该如何作态,他声音几乎小到我听不见,嘶哑得都快发不出声来一般:“亲自给你戴上?”
他周身气势剧变,本是温和颓然,却一下变得可怕起来。
“你怎么了?”那日的混乱怒吼在我眼前闪过,我心中生了胆怯,不禁惧怕地收回手。
他见我后退些许,霍然出手拉住我,力道仿佛要握碎我手腕,笑着说:“抱歉。”
他笑容如同哭相,但也只是一瞬,便就手抖着,克制地缓下神色,好似方才一切都是我错觉,他开口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会送过我戒指。”
他红着眼倾身过来,见我没躲,才渐渐松了些力道,轻声道:“可以把那枚戒指拿出来给我看看吗?”
我唤出那枚储物戒,不免赧然道:“我那时送你,你还不喜欢呢,硬要给我戴,不过后来我又是在这枚戒环内寻到的丹药,那定是你留给我的,还有一块木头,你的休隐剑,就是不见我的沧默……或许会是在你的环佩里吧……”
他静静听着,又好似没在听,只是一动不动,也不搭话,垂眸看着我掌心里一枚小小的戒环。
他忽然开口,说了一句奇怪的话:“你要记住我是江默。”
“我当然记得,”我笑他记仇,还记着之前我忘了他名字的事,“你叫江默,给自己取的小名叫老公,我不会再忘了你名字的。”
他沉默一瞬,才道:“以后不要叫我小名了,等我记起来后再重新取一个。”
“为何?”
“取得太难听了,换一个。”
原来他也知道啊……
不过我安慰他:“其实叫惯了也不怎么难听。”
我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将戒环递给他,让他给我戴上,“你戴了这个十年,那我便也戴十年吧,往后的日子我们换着来戴。”
他拇指摩挲着我戒环,默然一会儿,才声音低低唤我一声:“林尘。”
“嗯!”我应一声,心里一阵阵地激动,仿佛回到当年赠他一般地欣喜,我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将手轻轻放在他手心。
他看着我,眼里燃着像火一般的情绪,像是恼恨,带着决意,他五指收拢,抓住我的手,嘶声道:“林尘,其实我根本不是——”他忽然停住话。
“不什么?”我没听清。
他嘴唇瓮动几许,手也微微抖着,最后他倏地笑了笑,转着我手里的戒环,道:“没什么。”
他松开手,像是自言自语道:“算了吧,不了……”他摸了摸戒环,“把这收回去吧。”
“那好吧。”我有些失望,收回手,正要把戒环拿回来。
就在此时,他捏着那枚戒环,忽然眼神一滞,神色大变,可堪得上是错愕惊诧,仿佛看见了什么妖魔鬼怪般,他指腹搓着戒环内壁的符文,问:“这内侧的……是你刻的?”
我摇头:“应是你刻的,我都不认得这符文,你见过这个?”
我半是紧张半是激动道:“还是你想起什么了?”
他面色泛起一丝古怪,呆愣地瞪着手里的戒环,过后他想起些什么,眼里一闪,神色有些凌厉地问我:“你的本命剑叫沧默,是不是我取的名字?”
“是啊!”我点头,“你起的名字,沧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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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巧合连连
话一出口,我便忽觉世间命运真是巧合连连,不禁拊掌感慨道:“噫!沧默,江默,与你如今的名字好像!”
“沧默……江默……林尘……”他低声念着这几字,看着符文,眼里微微震惊,整个人仿佛僵了一般,神色变了又变,我听见他喃喃道:“不对……”
“什么不对?”
“我是说……我从前没道理将你赶出苍衡。”
我琢磨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便道:“你虽是要保我,但可能也不想与长老作对吧……”
他闻言摇头,“不,我应该不会这样。”
我叹气:“我也猜不透你心思。”
他眉心微动,问我:“以前我和你是不是常在一棵大树下?”
我以为他快要想起来了,脑海里已有些模模糊糊的画面,连忙点头,“是啊,海棠树,那可是霄元师尊亲手栽下的,应都有两百多年了吧,你常在树下教我剑法心决。”
“我们以前关系……只是师兄弟吗?”
我有些难以启齿:“只是师兄弟,后来我酒醉逾矩,亲了你,可你将我推开了……”好像还给了我一巴掌……
他神情微惑,抬眼看我,又问道:“在你看来,那顾轻的话可信吗?”
我回想起顾轻的话,揣摩了一遍,“还是信个七八分的。”
“他骗过你,你为什么还信他?”
“很多事我只知其一,只有你和顾轻能解释,可你又忘了,我自然只能信他。”
他哑然无语片刻,又问我:“我对顾轻又是怎样的?”
“你很器重他,说他天赋是有,但依他得罪人的脾性,还要练好幻影步逃跑呢,”我想了想,“不过好奇怪,你明明知道他寻宝的癖好,本不该教他这些的,他也不喜欢幻影步,可你硬要他练,就在这一件事上较真过,但十年过去,我上次看他幻影步竟使得出神入化。”
我有些感慨:“想来是懂了你苦心吧。”
也不知道寻了多少宝物呢。
他这样问我,让我不禁想起往日时光,那时我与顾轻关系还算融洽,与师兄也不冷不热地往来着。
我每日都能看到师兄在海棠树下的剑法身姿,和穿过片片花瓣望向我时的眼神。
风姿俊逸,仿若仙人。
那棵淡红妍丽的海棠树,繁盛时犹如明霞,也就是在那棵海棠树下,他推开了我,我幻想的所有柔如微风的眼神都变成了刀剑,狠狠刺进我心。
他摸着戒环,神色还是有些疑惑,“你好像和顾轻关系不错。”
我还在回忆着,眼前都仿佛有着花瓣残影,回过神来又不知如何作答,犹豫了。
“我有没有说过什么奇怪的话?”他也不在意回答,又问:“比如那面万生镜,我有没有说过那面镜子的事?”
“奇怪的话?你一点都不好奇那面镜子,怎会说什么,长老说起炫耀时,你面色不改,就跟我方才同你说的时候神色一模一样,”我说着说着心虚了,“你那时就好像看出我要偷万生镜了,专门告诫我,可我还是差点犯错……”
“你很不喜欢那个长老,为什么还说他尊称?”
“因为我不记得他名字啊,”我回想一下,还是摇头,“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你也不待见他,顾轻也很讨厌他。”
他闻言,又看了看那枚戒环,盯着那符文,半晌无言,才又问道:“我那次罚你,是用什么打的?”他顿了顿,“用手?”
“用戒尺的!怎会用手!”我急得要推他,可又看着他现在这副羸弱样子,马上收了力,只虚虚按了下他胸膛。
我红了脸,好端端的惩戒怎会被他想成这个样子!真是污秽!
“你那时头都不准我抬,不过我也不敢抬,真是太丢人了……”
“只打了那一次。”他问道,但语气却是笃定。
“是……”我很惊奇他猜到了。
“我打了之后,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离开了,后来好几天都没见你。”
“对,你后来也提都不提。”不过也幸好不提,不然我可丢脸了。
他忽然扶额低声一笑,又抬起头来,看着我笑。
他这样的笑倒是少见,我说不出来有什么变了,不过我看他面容总算好了些,也心喜起来,可嘴上还是说他:“你笑得好傻。”
“对,我好傻。”他还是笑,又看了一眼戒环,才将它还给我,“还有些丢脸……”
我见他当真了,连忙道:“你想笑便笑,有什么丢脸,你近日愁眉苦脸的,我瞧着都伤心死了。”
他脱口而出:“不准说’死‘字。”
他刚说完,我与他便齐齐一愣。
“方才那句话好熟悉,你从前应也说过。”
今日巧合还真多,都有三句话了吧……
“是吗……”他看着我,摸我脖颈,眼里说不清是惊还是喜,是悔还是惑,总之很是复杂,“希望是真的。”
我拍拍他的手,说道:“我早就不痛了,真的。”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神色已是平静无恙,苍白的脸色上浮现一丝红润。
我欣喜地问他:“你今日怎想到问你从前的事了?往日你从未问过。
他摸摸我的脸,“我今天只是想要多知道一点。”
“那你还想知道什么?”
他那像琥珀一样的瞳仁看着我,里面波光微微,映着我的脸,“从前在你眼里,我是害了你的人,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我也不知,好奇怪,”我有些迷茫,“那时我是真想杀了你的……”
话说完,我便吓了一跳,忙闭上嘴,紧张地看着他。
他却反而笑了一下。